回到寝室，盛泽站在窗边看栏杆，他现在有无限大的动手动脑能力。

铁质的栏杆被焊得很牢固，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突然看向沈桥的脖子。

他的项圈上有厄琉森挂上的铭牌，比其他人的长一些，更厚实。

沐桥摸了摸皮扣，问：“你要用这个吗？”

盛泽伸手，又看了看窗户上方：“你的皮扣材料和这里的不一样，也没有苏姆拉的监控设备。暂时取下来应该没事，我或许可以让栏杆的口子更大些。”

巡逻队员，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沐桥点头。

他们目前只需要等待怪物围聚苏姆拉，发生混乱。这只是时间问题。

沐桥看着窗外的圆月，冰冷明亮的光芒洒在他的肩膀上。

曾几何时，他在实验室、在教室的过道窗边，都看到过这样的月光，当时不觉得有寒意，只感到静谧和惬意。

老是会看书和研究到很晚，等所有人都离开自己所在的周围区域，沐桥才能松下神经，感触不到任何人的目光后，会暂时处于安定状态。

但此时，月亮让他的血液循环起来，甚至有点紧张地发抖。

他失败了几次，但还是愿意再尝试。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沈澜生已经爬上床，叫他们走的时候叫自己，不能熬，得把体力恢复好。

沐桥完全不困，撑着窗户看空寂的楼下。

盛泽倒是轻松，计划中的状态让他脸上的阴翳都少了，还有心思问沐桥：“你们那趟火车是怎么出事的？”

沐桥愣了愣，脑子里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头部撞到车窗，当时自己还在看样本采集记录，收音机播放着城区信息，空气质量依旧不好，被包扎好的队员们聊着这次的休息时间该怎么度过……

一切都很突然。

盛泽点点头：“没有人传回信息，火车延误了三小时才被确认失联，大家到那里的时候，所有勘探人员都死掉了，只有你是失踪。”

沐桥的呼吸滞住，张嘴：“可是……”

明明自己好像听到过队员的声音啊……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覆上一层白霜，猛地一下，眼里的白霜抖落。

但那时候他正面对怪物，本身是没有心思关注周围的，而且在拍卖笼中，感官被剥夺，身边的哭声是谁的，他也无从得知。

可是盛泽不允许他欺骗自己，直击残酷的现实：“怪物的目标只有你。”

“……”

月光突然发了烫，沐桥缩到黑暗之中。

“你也别害怕……”盛泽找了一会词，“你的样子……怪物把你带回巢穴也不奇怪……况且现在你被厄琉森买下来，还有口气。”

他目光坚毅：“你是那一届最好的学生，基地发过指令，会一直找，一收到消息，肯定会以最快速度想办法。”

沐桥不质疑基地的能力，心头暖意饱涨，点头。

“回去之后，你还会研究这些怪物吗？”盛泽接着问。

他高挺的鼻梁留下一片阴影，被白光照耀的瞳孔剔透。

沐桥这才发现，盛泽的年纪应该也不大，这时候才浮现出一点青涩的活力。

他偏了一下脑袋，半边身子重回月光下，对盛泽的问题依旧点头。

“这里是怪物，”盛泽吐槽，“而你，是疯子。”

沐桥抓着栏杆，冷冰冰的触感让他有些抵触，但还是对外面渴望对一些，抓紧了，张嘴：“我要找到打败祂们的方法，让祂们远离人类世界。”

眼神变得无比强硬：“永远。”

盛泽的瞳孔晃了晃，在瘦弱的研究员眼里看到股强大的气。

一开始，看到沐桥完好无损地站在怪物身边，一点没有正常人类的挣扎痛苦姿态，让他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看到他没有强烈逃跑的行动后，更是瞧不上。

学术第一的实习研究员又怎么样？真是别人嘴里的“怪胎”，和怪物也登对。

但现在待在苏姆拉，知道沐桥在尽自己一切力量隐忍，没有放弃联系外界，盛泽的想法动摇，也觉得没必要同类互戕。

现在，沐桥话语又让盛泽产生强大的阵营感。

他伸手捏住沐桥的胳膊：“一定能联系上他们。”

沐桥垂眸，依旧攥着栏杆。

可是一整夜过去，整个苏姆拉没有丝毫动静。

没有尖锐的争吵质问，也没有冲到寝室接人类的怪物主人们，更没有怪物谈论哪里出现混乱。

那个怪物的追究如同掷入海洋里的一颗小石子，并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有问题，苏姆拉也有把控舆论的手段吗？”盛泽靠着窗户，眼底起了青皮。

月光退下，天边逐渐升起鱼肚白。

外面还是一片寂静。

沐桥的眸子也没有多少色泽，显得无力：“这个地方怪物都奈何不了？只是一个学校啊……”

盛泽抹了一把脸。

沐桥摇头：“这里最厉害的是领主，怪物的等级不会允许一个学校这样吧……而且……”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最好的地方，厄琉森都选择，那其他高等级怪物也会选，这里得罪不起的。”

“万一人类对怪物而言，也就是闹一闹而已的存在呢？”盛泽的声音有些发寒，一夜没睡，带着嘶哑，“毕竟我们是和阿猫阿狗一样的存在……”

赢弱赌强大，完败，他是清醒的。

但沐桥不怎么赞同：“就算是阿猫阿狗，也有特别上心的，怪物很多，看起来比人类还要复杂，那厄琉森就不是个例。”

不管是不是野兽的占有欲，厄琉森能为了自己的宠物杀怪物，那也有占有欲强的，肯定有兽性激发追究小宠物失踪的怪物。

比起对付同类，怪物对苏姆拉这件事有所反应的应该更多才对。

他用食指抵住下唇，很清醒地思索着怪物心理问题：“在这里，还有喜欢、企图融入人类生活的怪物，那就不是全然崩坏漠然的。”

盛泽哑口，他们站被动，至少现在无法再进一步。

“再观察一下，或者那个怪物也在等待时机。”

科研工作者，每天都反复做实验，失败后换样本重新提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沐桥比想象中有韧性。

盛泽看着沉思的人的眉目，天光乍破之前有一段黑暗，让沐桥的表情暗沉，但只要有一点微光，他的眼睛就会晃动，让整个人明亮起来。

他忍不住想多看一会，看那双好看的蓝眸子转动起来，盯住自己。

沐桥问：“你觉得怎么样？”

“啊？什么？”盛泽惊悚地发现自己走神，还走得这么彻底。

对于巡逻队训练过的人来讲无比挫败。

……不过沐桥的模样确实很难让人不去仔细看他。

“我说今天去看看那个怪物有没有离开，能不能试探着问问情况。”沐桥没有怪罪他走神。

他已经习惯了各种目光。

盛泽点头。

但整个苏姆拉的怪物都没给他们机会，甚至不可以走出寝室。

那个怪物起了一些作用，至少让整个人类区域都静置下来。

沈澜生在天色大亮里突然爬起来，在要哀号前看到窗边的沐桥和盛泽，眼睛红了：“我以为你俩……”

沐桥跑过去捂住他的嘴，门口的怪物透过小窗户看他们。

“呜呜呜！”沈澜生抱住沐桥，压低声音，“我以为你俩先跑了。”

沐桥：“……”

现在彻底跑不了了，天色亮起来，所有的怪物都守着这里，更不可能出去查找。

一直被看着，沐桥打算倒床里睡觉。

盛泽也放弃了一般，钻进被子里。

沈澜生：“？？？”

我还要睡吗……

整整站了一夜，沐桥沾枕头就睡，可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叫醒。

他拧眉：“……”

现在是在怪物的地盘，又被送到半监禁“学校”，能来找自己的，除了厄琉森就是怪物老师。

沐桥一下就醒了。

厄琉森已经走进来，俯视他。

“你怎么来了……”沐桥身前投下巨大的黑影。

厄琉森就算不是怪物的模样，也有一米九几往上——这也是适应人类的结果。

祂对人类的这个问题笑出来：“我应该来。”

沐桥：“……”

是啊，祂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应该”，不需要理由。

厄琉森想把沐桥带回家，说：“你才进来几天，苏姆拉出事故全负责，还能退学费。”

怪物心情很好的样子，打算领沐桥区行政楼。

行政楼……

行政楼！

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在厄琉森转身时，瞪圆了眼睛。

机会来的太突然，盛泽也和沐桥对眼睛。

厄琉森却盯住盛泽。

怪物的眼睛此时黑洞洞的，光看眼睛完全是麻木状态，甚至带着一抹难以描述的冷。

“……”

厄琉森久久不说话，看得盛泽心里发毛，但人类也有防御机制，肌肉开始紧绷，眼神也下意识凶狠起来。

“你也收拾收拾，佩琳叫我也带你走。”厄琉森终于说话，表情有些嫌弃，好像自己万分不想帮忙。

那就能一起过去！

沐桥攥了一下手，去拿抽屉里的通讯器。

厄琉森在寝室门口，和怪物老师说了几句话，也没有怪物出来拦。

路过旁边寝室门口的时候，里面有一双双眼睛看出来。

沈澜生忍不住往沐桥身边靠了半步。

电梯很宽敞，但三个人类靠住尽头的拐角，厄琉森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伸手按按钮时顿了一下，看向沐桥。

“……”

场面有点诡异，盛泽反应快，把沐桥推出去。

沐桥：“诶……”

他两步走到厄琉森身边，怪物才按好楼层。

如果要离开，还需要去行政楼签字。

“等他和校方扯皮，我们就偷偷找东西，”盛泽出电梯的时候对沐桥耳语，“你最好吸引厄琉森的注意力。”

他靠得很近，几乎贴上耳朵。

沐桥的耳稍动动，发热。

厄琉森似乎很讨厌这里，落步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一般，步子比以前快些，站在行政楼下的时候，浑身都是难以捉摸的味道。

祂不像是来签字的，像是来找茬的。

站在扫描闸机前，怪物又停下了脚步，看向沐桥。

沐桥差点没收住脚，好悬差点撞到，停在距离厄琉森半拳的位置。

“你好像很开心。”祂微微靠近，刻意盯着沐桥的脸看。

盛泽和沈澜生离得远些，都屏住呼吸。

沐桥的眼睑垂了垂，摇头：“没有。”

厄琉森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勾起唇角，扭身扫描进闸机口：“我倒是有些喜悦。”

沐桥：“……”

“让小宠物一直在外面疯玩，可不是事，”怪物贴着沐桥的耳朵，是盛泽刚才靠近的位置，低语，“再放你在这几天，没准我就疯掉啦。”

祂伸出漆黑的触须，圈住沐桥的腰身，很直接地探入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