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琉森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沐桥，抖抖报纸，情绪也不高：“回老宅。”
想必就是宴会上，厄斐托斯身边的女怪物说的庆功宴。
回想起厄琉森当时不客气的样子，应该也不是祂的亲生母亲，沐桥问：“祂是你的后妈么？”
怪物的手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自己的小宠物。
在沐桥以为这个问题冒犯到怪物时，被厄琉森用触须圈住了脖子。
“我……”沐桥有点窒息。
“祂没有固定的伴侣。”厄琉森的触须适时停止绞缠，把人类拽近，让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摸浓密的头发。
厄琉森吃过药的瞳孔很黑，还有点近磨砂材质，不开心的时候看不到光亮，像两个不见光的深渊。
没有固定伴侣……
怪物的繁衍谱系确实复杂，中央基地的研究成果也发现过，怪物基因链里有很多交杂的部分，但又有些古怪……
祂们的兽性决定了不平等性、追崇与被追崇性，这很正常。
但基地里的怪物数量稀少，研究来研究去，中间几多断代，不成谱相。
如果厄琉森有个庞大的家族，说不一定对研究有进展，那战胜怪物的方法会多很多……
他被怪物摸住下巴，思考间走了神，看到厄琉森在光亮撒下来的间隙冷笑了一下。
沐桥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冷笑里的具体意思，车已经停下。
主宅和庄园完全不一样。
庄园是厄琉森在悬崖上筑起的房屋，除了怪物触须和眼睛，外观和环境和人类世界的院落相近。
但主宅不是，主宅像是在一朵变异花上建造的洞穴。
沐桥看到那朵“花”还在缓慢摇晃。
厄琉森拽了一把他脖子上的锁链，也不那么温柔的把沈澜生扯起来。
睡眼朦胧的人揉着眼睛，靠近沐桥：“到了么……我去，这是什么地方？”
沐桥的脸色不好看：“钦瑞克家的巢穴。”
浓烈的怪物气息让人类生理畏惧，每一口呼吸都谨小慎微起来。
沈澜生忍不住抓住沐桥的胳膊，跟小鹌鹑似的：“里面不会有很多怪物吧……”
应该是不少的。
沐桥也咽了口口水，在与厄琉森斗一斗挨几下和就咬牙看看怪物构成中，选择迈步往巢穴走。
厄琉森手里牵着两条链子，走得也不快。
巢穴入口有层黑雾，要经过一阵黑矇才能看见里面。
好几个怪物蜷伏在入口处，凶神恶煞地守卫着。
沐桥被凶了一下，心脏直接乱跳，好在那些触须扑过来前，厄琉森把他和沈澜生拽到了身边。
小沈已经叫过两声了。
厄琉森：“……”
要走过一段浅草路，才能看到深处的房屋，迎接的怪物帮他们开门，沐桥注意到铁门外的车辆。
“有客人？”厄琉森替他问出了问题。
迎接的怪物很恭敬，微微垂着脑袋：“是斐金希家。”
厄琉森微微蹙眉，沐桥依稀在祂看过的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
“斐金希家的大家长过来祝贺您升职，也带来自己的次女。”迎接的怪物继续说话。
厄琉森脸上的不悦明显了很多，但并没有再搭话。
大门开启，忙活的各位怪物先是往门口看了一眼，叫厄琉森“少爷”，紧接着蹿出一堆小怪物，把祂围住。
“厄琉森哥哥，你有带礼物回来吗？”
“厄琉森哥哥，恭喜你！”
“厄琉森哥哥……”
在一堆脆声脆语里，沐桥突然被一个小怪物砸到，那个怪物的脸有人类小孩一半的模样，但耳朵像是某种兽类，耷拉着到下巴。
祂缠住沐桥“哇”了一声：“厄琉森哥哥，这是你的宠物！蓝眼睛白头发！”
叽叽咋咋的声音挤进他的耳朵，刮擦耳膜。
“这个也是吗？他和书里的人长得一样！”
“eusn？他看起来不像父亲说的那样不听话……眼睛好像宝石，可以卖不少钱吧？”
厄琉森在沐桥的身边吐了口气，把小怪物们都挤开，进入宽敞的客厅：“去玩你们的！”
客厅里还有其他的小怪物，祂们没有这几个活泼……甚至眼神里有对厄琉森的畏惧……
这个屋子里的节奏很快，他根本来不及细品，客厅里和客人说话的厄斐托斯就站起来。
厄琉森喊人比介绍快：“福兹叔叔。”说完看向祂身边穿洋装的女生。
祂完全是人类的模样，浅棕色的头发微微卷曲，一双眼睛很清澈，精致的妆容之下是恬静的面孔，自带微笑唇，很淑女，很知性的样子。
“我的二女儿，莉逊特，”福兹笑了笑，“才从人类大学毕业。”
沐桥看着女生，唇微微抖了抖，祂要是在人类的世界，肉眼完全看不出来。
厄琉森完全没有探究的意思，也没有笑。
莉逊特的声音也很动听，像是笼中的小百灵，看到厄琉森的反应后有些慌张，看了沐桥一眼，问：“我……我需要变回……”
“不用，你喜欢就好。”厄琉森的语气凉凉的。
莉逊特的脸颊浮现出一层薄红，垂眸下颧骨也泛出少女般的笑意。
萨阿瓦从楼上奔跑下来：“哥！你来啦！怎么把他俩也带来啊？”
祂好像很不喜欢见到沐桥。
小宠物的链子被撒开，好几个小怪物围过来，导致沐桥只能连连后退，离厄琉森越来越远。
“他的头发是天生的吗？眼睛也是？”
小怪物们对他满是探究，对沈澜生的兴趣就很低。
沐桥被缠住手脚，也被揉搓头脸。
祂们还很小，只有沐桥的小腿高，但也够呛，祂们像是一堆小章鱼，黏糊糊的。
他晃动手臂，这些小怪物就垂下来，像是被乱甩的果冻。
厄琉森知识侧过眼神看他，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哥你看起来蛮开心的。”萨阿瓦突然说。
厄琉森这才发现安全转过脸，眉心郁结。
萨阿瓦笑起来：“还以为你会过来甩一句狠话就走呢，而且莉莉姐也在。”
他有些担忧，避免让客人听到。
厄琉森被侍者递了杯水，浅抿一口，靠着栏杆不说话，而是扭头看了眼侧手方位的小怪物弟弟，露出一个尖牙。
小怪物弟弟瞬间炸毛，跑掉了。
这里有很多他的弟弟妹妹，几乎百分之八十都不认识脸。
但年长的怪物很少，只有四五个，祂们都不怎么打招呼。
有的在喝咖啡，有的在调侃跑过来的小妹妹怪物，有的甚至当厄琉森不存在。
一屋子吵闹，又一屋子诡异。
直到门口的复古钟敲响巨大的一声。
楼上的门被打开，客厅里的吵闹瞬间安静，小怪物们也变得乖乖的，从沐桥身上下来，堆着站好。
“奶奶！”祂们异口同声。
沐桥也往上看，先看到穿着层浅绿薄纱的女怪物，又看见触须粗壮的年长怪物。
祂身上的棘皮像是树，坚硬威猛，气压一下就下来了。
怪物们的呼吸都小心了很多。
厄斐托斯一脸尊敬，在楼梯口迎接。
怪物看到厄琉森后，展现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笑容，牵扯年迈的皮肤，说话有些缓慢：“看你比以前精神了。”
厄琉森负手：“还好。”
很像公式化回答。
“我问过你的家庭医生，”老怪物落座，“你的情况很不错的。”
厄琉森不说话了，那些粗壮的触须蔓延开，抓住了莉逊特。
“下次不要这副模样地过来，”祂的声音威严，有不满意，“厄琉森的分化期已经过了，今晚你就留下来，和厄琉森一起。”
莉逊特低眉顺眼：“好。”
没有一个怪物出声，都看着厄琉森。
厄琉森的眉心不加修饰地拧起来，即将开口，在老怪物要更不开心地堵话前，门被推开了。
佩琳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换了身黑色的紧身牛仔裙。
沐桥看到祂胳膊上多了到长痕。
怪物很不开心的样子，一进来就冷笑：“这才刚分化结束，奶奶你太急了点吧？”
萨阿瓦过去拉祂：“姐你别冲动……你胳膊怎么了？”
“来的时候被蹭了一下。”佩琳轻飘飘地落下，在开口前被厄斐托斯制止。
厄琉森没让场面被撕裂，而是跟着落座吃饭。
整个屋子长辈晚辈分开，小宠物就在客厅。
侍者也端来吃的。
厄琉森根本脱不开身，坐在莉逊特身边。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味道，不是饭菜，是一种甜味。
沐桥看到厄琉森转过头，紧接着莉逊特的脸就红了。
屋子里的味道更重。
有小怪物吸了口气，对着莉逊特笑：“莉莉姐姐好香啊！”
厄琉森的一个兄长出来调侃：“你们喜欢莉莉姐姐吗？”
小怪物们齐声：“喜欢！”
莉逊特的脸更红，甚至快要滴血一般。
佩琳则是冷笑。
厄琉森的脸色很不好，对嘘寒问暖的回答甚少，也对语气中暗藏的锋利不理睬。
祂几乎没动桌上的饭菜，但不知怎么的，提前结束了进食，被侍者引到楼下。
厄斐托斯在桌上说“你的房间叫人打扫过”。
祂们叫莉逊特再等等，祂像个害羞的女生，抿着唇羞涩地点脑袋。
沐桥仰头，看着厄琉森关闭的房间门，眼皮没来由地跳了好几下。
他有股不好的预感。
沈澜生也是饿了，咬着一块肋骨肉问：“厄琉森去休息了吗？那我们……今晚……在这？还是去他的房间……”
这里的每一个怪物，好像都不在意他俩。
这也许是个逃走的好机会，沈澜生想用眼神表达一下，但沐桥看到桌上的佩琳和萨阿瓦。
祂俩再怎么关心厄琉森，都把那句“你们看着他”记在心里。
沐桥摇头，给沈澜生以提示。
沈澜生只好低头炫饭。
终于，祂们叫莉逊特去厄琉森的房间。
佩琳完全没有掩饰的样子，问莉逊特：“你想好了吗？厄琉森才分化。”
不听劝的怪物颔首，很坚定的样子，回答：“我愿意。”
大家眼看着祂打开门，安安静静地进去。
福兹的触须交叠着搓了搓：“祂俩一定会生出D级。”
厄斐托斯也很肯定的样子。
但房间经过异常漫长的半刻钟，整个屋子里的怪物都凝神看楼上，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佩琳嘴角的笑意张狂了不少，却叫沐桥：“诶，人，这动静对吗？”
沐桥突然被喊，整个人都像是被开水烫到，差点往沙发里躲。
厄斐托斯的脸色极其难看，要发作的时候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很闷，像某个人的头撞到地上了。
所有怪物都又看向楼上，伸长了脖子。
紧接着是好几声闷响，看起来很激烈，沐桥身上的红如潮水般褪去，浮现出灰白。
大约又过了两分钟，莉逊特凄厉的惨叫声快要撕开房梁。
佩琳抱着手臂，走到福兹身边：“聪明用错地方了，我这位弟弟，很会杀怪物。”
祂的眼神很冷，像一条冰冷的蛇，触须是剧毒信子，看戏一样看祂们。
“祂宁可死，也不会被你们安排。”说着看了一眼老怪物。
房间门被打开，沐桥只看到一点红色的东西，紧接着一颗头从门呢快被扔出来。
它滴溜溜地滚下楼梯，呈现出莉逊特张嘴狰狞的血腥面目。
一瞬间，像是油锅里被投下一捧水，小怪物们最先炸开。
沈澜生也蒙住眼睛，牙齿打颤：“这……这这这……”
他还没习惯这种场面。
沐桥镇定了不少，问他：“你不是杀过怪物吗？”
“不是我杀的……”沈澜生快哭了。
当时整个旅馆的怪物，都是厄琉森动的手。
楼上的门口冒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