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会被扭曲吗?
这个问题在泽法妻子离去之后的每一个夜晚,如梦靥那般折磨他的心智。他坚信生命的可贵,没有人拥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因此,作为海军大将,更是作为一个人,将敌人打败就好,送上法庭或收押监狱,会有公正的天平来进行审判 。
泽法可以坚守自己的原则,但不代表那些穷凶极恶的人会。一个晴空万里的早晨,就在噩耗传来的几天前,明明他与他的爱人在屋檐之下亲吻,与咿咿呀呀的孩子告别。留给他这个丈夫的的只有被抹去血迹的尸体,衣物遮掩了他们致死的伤口,最后仓惶又惊恐的双眼被合上,棉花支撑起瘪下去的腮帮子。
她仍旧是这样的美丽,如同当年在纷扰的人群之中牵起他的手,不过面无表情。泽法感受手底下冰冷的触感,就想为什么还要坚守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正义根本就毫无意义。
然后一个个同僚敲响泽法的家门,一向温柔的鹤开解他,“如果正义再也没有像你我这样的人坚持...”她没有讲下去,但他如若再次面对海贼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暴虐,所以泽法想他已经不再适合大将这个职位,去教教这些热气蓬勃的年轻人吧,未来的中坚力量。
现在,他的想法再次动摇。
“早闻黑腕大将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泽法对于这旁人的夸耀见怪不怪,活了四十来年他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发自真心,而是为了让后面的话更好讲出来,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只是劳驾您这大名人来管理我们这小生意...”灰发男人的双指微微合拢,强调最后几个字样,“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泽法垂眸不紧不慢喝着木桌之上的茶水,打断对方的话,“倒卖赃物、贩卖人口、做着杀人勾当的雇佣兵组织还算小?”
今日他遇见了许多前途无限的年轻人,但来到香波地也意味着要与权贵或灰色地带的人打交道,就如面前这位衣着褴褛的灰发男人。乍一看还以为是路边流浪的中年男人,可这宽松的衣物、黝黑的皮肤下面,是一颗腐烂的心脏。
对方对泽法的反讽耸了耸肩,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双手直接摊开摆在台面,“其实每一行都一样。能干听话就是下属最好的品质,您觉得呢?”
“我们都是他最好用的狗。”
仿佛他才是上位者,训斥底下不听话的手下。身为孤狼的首领大摇大摆走进海军基地,熟练指挥基地的人给他倒茶,这不是短短几次就能有的。
泽法问:“那你所认为的正义是什么,罗斯特。”
“你问我正义?”罗斯特闻言恍惚一刻,朝着他大笑起来,“人人都说你是不杀的正义,那我就是手段的‘正义’。只要能获得想要的东西,依靠谁,做什么也都无所谓。”
概念是被定义的。正义没有被扭曲,也无法被改变。不杀的仁慈是被自己所认定的,在其他人的眼中就像个笑话。一个深藏于心的念头再次涌起,他的立场抱负于己是正确的方向,而所在的场域和承担的任务与他本心偏离。
无法逃离,他或许早就心知肚明,转任为教官是他对规则最后微弱的反抗。
木门被重重敲击,随后被慌张打开。
“大将。底下有新兵与看守一齐汇报,红发海贼团藏在了基地之中,伪装在我们之间。”
窗户赶走鸽子,合上房门。没有人知道房间之内又发生了什么,外人被遣散,没有佳肴,留有两位熟习游戏规则的陌生朋友谈论取舍。
泽法拒绝了他的请求,罗斯特做的太过了无法容忍。罗斯特改变主意换了一个要求,说红发那里面有一个上头要找的人,作为另类的同僚希望大将能够腾出一个位置,与这位老朋友单独见面。
大将强调不能动红发,罗斯特笑了笑回应道。
“拦住他,和我单独见一位老朋友并不冲突。”
....
这是什么拿了,那又是什么先塞进自己口袋再说。管他什么陆军海军,反正都是从罗伯特的镜子里出来的,一律归回坏东西的那一类。
“36口径□□式手枪、44口径转轮手枪。”贝克曼双臂交叉抵在门边,每当希贝尔从柜架中那拿起一样物件,他就加以解释一句。
当倒转世界的洞口重合,湿漉漉的二人双双被摔在褐色花纹的地毯上。贝克曼护住怀里的精灵,抬眸一看,嘿这装修风格够官方够海军的。方才看似缠绵的爱人快速转变成了入室抢劫的大盗,正大光明的那种。
“这我知道,来福枪。”希贝尔平举在肩前,枪口微微侧偏,定在距男人左臂四五厘米的距离,“但怎么跟你们的不一样。”
“私人定制。”贝克曼没有躲避,精灵对准的不是他而是门后偶然经过的人类,他缓下声音继续说,“别拿这些没用的劣质品,你想要,我给你改个好的。”
“那别忘了,那你要送我的又多了一样。”
“你还真的是...”副船长笑了起来,反手锁上门,靠近希贝尔,帮她把随心丢进麻布袋的枪支重新摆回原位,“那你也要记得早点回来,别让我改好了丢在房间里积灰。”
希贝尔踮起脚轻撞在他的额头,以示回应。贝克曼屈起手指弹在对方碰上来的位置,眼睛余光往她身后瞟,拍拍精灵的肩膀让她给自己腾出位置。
“教给你一个好玩的。”
贝克曼头也不回,站于他背后的精灵更是看不见船副的动作。咔擦。几颗银黄色的子弹掉落在地面,弹夹安置回原位,像平日在甲板抛掷报纸给香克斯一样,反手丢给身后看热闹的希贝尔。
在世人的视角下,这两位恶名满贯的海贼确实可以将机械库的物件称作玩具。对于贝克曼来讲是,而习惯用弓箭与匕首的希贝尔可能会将枪支的优先级往上抬一级,一个更加便捷的杀人利器。
“规则很简单。六个弹槽,任意旋转转轮,扣动扳机。”贝克曼一边解释,一边让精灵握紧枪把,走在她身侧在膛室放入子弹。
不过希贝尔对这位一向严格的老师心底仍存疑惑。自从莫尔一船的事件之后,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因为他人的生死而发生争执了,精灵也没有什么能够动手的机会,有益但这并不寻常。那个名义上的红发傻哥并不是明面上的那样简单,或许与世界政府有关联,他不说,那她也不会过问。
温热的掌心盖过希贝尔的手背,引导她直起手臂,对准门外又一个准备要经过的幸运儿。应是新人,与那不达他腰间的孩子滔滔不绝大将的经历,或真或假大多是传闻。
那个孩子刻意停在了机械库的门前,还有细微鸟禽的吱叫声。希贝尔朝船副投以问询的眼神,而贝克曼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每一个动作,目不斜视,继续将手掌的子弹一个个塞入膛室。
“一颗,或者全部放满...”贝克曼压低声音,好像他们是入室作案的团伙隐蔽踪迹。
一次测试,一次试探。
爱意暂时无法出现在他与她之间,副船长不希望从精灵的双眸中看出一点癫狂的杀意,毫无指向的偏执。隐晦引导与控制的命题没有改变,这是他的态度。
“伪造的游戏,谈判的把戏。”希贝尔眨了眨眼,尽管眼底没有一点笑意,“罗斯特不会拥有主动权。”
精灵放松手臂的肌肉,将左轮别在腰后,她没有滥杀无辜的坏习惯,继而不耐烦地用脚去踢男人的小腿。
贝克曼笑着说:“你出师了。”
精灵已经熟习与常人交往的生活方式,并且不会再盲目用武力解决阻难的人与物,将仇恨无差别投射在人类身上。至少,船副对于她独自的旅行稍稍放下心。
“所以我才要走。”希贝尔抱怨说。
交付信任从上船至今都是他们的难题。希贝尔曾经连身体与行动都受人摆布,思想是她最后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从贝克曼丰富的感情经历便知,副船长亦是边界的守序者,时刻对变动的时局警惕持有怀疑。
“你们也有不能说的东西,就像东海那次本乡偷偷溜走和藏着大秘密的香克斯。”希贝尔撇嘴问,“而且之前的追兵,一上到你们船就没了的原因,你们会告诉我吗?”
“不会。”贝克曼坦然道。
“除了这个,我承认你们教的东西确实有用,无论是霸气的技巧还是处事方式。没有你们,我不会遇见西亚和乌塔,即便相遇我也很难保证会对她们做什么。”精灵停顿片刻,轻笑出声,“以当时的我来讲。”
“贝克曼,已经足够了。”希贝尔与他面对面相对,直视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不要再将你的想法灌输给我了。”
她不要在他们的庇护之下,不要他们看似纵容的沉默。无论是否有意无意,希贝尔也不要拘于他人在地面圈起的白线。
门锁扭动,打开未果。黑发男孩耳边凑近铁门,冰冷的触感没有让他挪动半分,而里面细细簌簌的谈话声令他欣喜又不安。
“你知道亲吻的含义吗?”贝克曼在转移话题,对于精灵的质问他知道她是对的,而自己无法作出应有的承诺。
希贝尔不明所以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贝克曼继续说,“请问这位小精灵旅途结束后可以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