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何妙音看着何妙芙捂嘴轻笑，那笑容分外温柔，眼里却含着三分嘲讽七份嫉妒，“好姐姐，文嫔有了身孕，你应当很开心吧，也不枉你当初提携她一场。”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在场的人听到。

宫里的人谁不知道叶嘉璇能出头都是因为何妙芙向皇上引荐的，可叶嘉璇获宠之后却将恩将仇报，将何妙芙给踹了，那时候宫里人人都在看她笑话，现在更甚，叶嘉璇有了身孕，何妙芙自然而然又要被拿出来嘲笑一番。

何妙音这时候提起这件事不过是想给何妙芙难堪罢了，在场的人自然也知道她这样做的用意，全都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想看何妙芙出丑。

何妙芙眼里闪过一丝冷意，视线缓慢的在众人身上划过，凡是被她看过的人无一不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寒气，就像三伏天被蛇爬过一般阴冷。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没想到她这个妹妹会有胆子挑衅自己，“文嫔向来的皇上喜爱，她能怀上皇嗣可是天大的喜事，妹妹难道不高兴吗？”

何妙音一僵，随即嗤笑一声，“妹妹当然也是高兴的，只不过想到姐姐跟文嫔感请深厚，好奇一问罢了。”就怕人听不清一半感情深厚四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这几个字用在这两人身上才是真真的讽刺，何妙芙对叶嘉璇倒是姐妹情深，可叶嘉璇只把她当成跳板，当成用过就扔的抹布。

何妙芙闻言毫不在意，端的是一派从容大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文嫔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她语气一转，严肃起来，“且文嫔位尊于你，妄议宫妃，你该当何罪？”

何妙音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嗫嚅着没说话，好一会才觉得丢了面子，扔下一句，“哼，你倒是对她姐妹情深。”转过头不再言语。

下了何妙音的面子，何妙芙自觉该做的已经做到了，便想回去了，刚走了两步身侧跟上一人，她侧目一瞧，是那个向来同她不和的夏婕妤。

夏倩姬丝毫没在意她冷淡的神情，调侃道，“明婕妤都舍得提携文嫔，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妹妹呢，她若是有朝一日能得宠，与你不也是一种助力吗。”

跟在两人身后的何妙音闻言眼睛一亮，点头表示同意，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娇娇俏俏的凑到何妙芙身边，“是的呀，姐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呢，你也帮帮妹妹我，我感激你呢。”

何妙芙快行几步远离她们，没有回头，只用冷淡的语气说，“你可不是我妹妹，我母亲是父亲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而你母亲只是我父亲买来的续弦而已，难道你忘了？”

她回过头，冲何妙音嫣然一笑，那笑容让人无端端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父不详。”同样缓慢的语气，同样没有压低音，她的话也像刚才一样，被所有人听到耳里。

说完没看何妙芙瞬间青白的脸，施施然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并没有说破何妙音的母亲赵氏未婚先孕的事，但父不详三个字已经将一切点的明明白白了，她母亲若是正正当当产子，那不管是守寡还是被休都不会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默默觑着何妙音惨白的脸，那双瞪若铜铃的眼睛说明了刚刚明婕妤的话是真的。

一瞬间所有人都默契的向后退开一步，原本站在何妙音身边的夏倩姬更是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她愤恨的瞪了何妙音一眼，恨不得将自己的一身皮拔下来以示清白。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宫里跟何妙音走的最近的一个，在行宫的时候她也经常将何妙音呆在身边。

因为母家的缘故，她急需拉拢几个可靠的人，何家只要何妙音的父亲一人在朝为官，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姻亲，算是纯臣。

是他们很看好的一个目标，因此就算知道何妙音只是何家的继女，她也将人留在身边了，没想到今天给了她这样一个大惊喜。

她们这些妃嫔都是世家出身，太懂得名声对女儿家的重要性。

一个家族里但凡出现一个名声有问题的女儿，便会连累家族中所有女眷的名声受损，就连已经出嫁的女儿都不能幸免于难，境遇好一点的下堂为妾，大部分都会被休弃回家，一辈子青灯古佛为伴。

更有甚者连同她家走的近的人家的女儿的名声都会受到牵连。

那些注重名声的文人家族一旦出现败坏门风的女儿，下场只有死之一字。

所以遇到这样的人她们都恨不得将之发配到天边去。

宫外的人家遇到这样的女子都会如此做，更别提皇家了。

尤其是皇上，每个新入宫的妃嫔都会被告知皇上的喜好，因为先皇宠爱宫女出身的刘贵妃，苛待其他妃嫔的缘故，皇上对妃嫔的出身格外重视。

这一点从现在后宫这些妃子们就能看出来，出身最差的都还是七品官员之女。至于那些想爬床的宫女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夏倩姬不敢想象皇上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她现在只想将何妙音连同爆出这个秘密的何妙芙大卸八块。

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夏倩姬慌慌忙忙回到自己车上把今天穿的衣裳换下来，“拿去烧了，不要在让我看到这个东西。”她一遍遍洗着手，直到双手泛红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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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心思在意别人，父不详三个字像响雷一般在何妙音耳边炸开，炸得她脑中一片空白，也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心里只有一切都完了几个字。

小时候的种种都在眼前划过，她记事起就跟母亲生活在一个小庄子里，生活很拮据，没有下人服侍，只有一个老婆子会些食材，大部分时候她们连门都出不得。

那时候她时常透过门缝看那些农家小孩在外面玩耍，心里羡慕不已。

尤其是看到那些农人将自家孩子扛在肩头的时候她都想问问自己的母亲，她的父亲在哪儿，为何不来找她们。

但她不敢，因为以前问过，母亲就会歇斯底里的吼他们，还会狠狠打她和弟弟，那时候她就知道父亲是个不能提的名字。

后来年岁大点，有一个男子经常偷偷来看她们，日子也慢慢好过起来，她才知道眼前这个儒雅贵气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她从母亲那里得知父亲家中有妻子还有一个被视若珍宝的女儿，那时候她心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女儿她却要被关在这里受苦。

好在父亲很喜欢他们，时常带一些好东西给她，她很开心也很难过。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母亲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那种嫌弃，母亲说这都是人家不稀罕的破东西，只有乞丐才会要。

这让当时还叫赵音音的何妙音更加嫉妒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一切夺过来，那些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不是吗。

她表现的乖乖巧巧，读书女红样样出挑，努力将父亲口中那个野蛮骄纵的姐姐比下去。

每当从父亲口中听到赞赏都让她愈加发奋。

但母亲每次都哭着埋怨父亲，还会跟父亲吵架，搞的父亲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很害怕再次回到那种吃不好穿不好的日子，便开始给母亲出主意，让父亲越来越喜爱母亲，疼爱他门。

后来父亲的岳父家出事，一家人都被发配边疆，她就祈祷着父亲一定要休了那个夫人，果然没过多久母亲就告诉她父亲的那个夫人难产死了，她们就要去父亲家生活了。

再后来那个姐姐就被她母亲赶走了，当时她有多高兴，整个何家都是她们的了。

她以为没人知道她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毕竟她去何家的时候已经六岁了，应当没人想到父亲和她的关系才对。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穿老底。

她手足无措，心绪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淑妃派过来的大宫女清溪开口打破僵局，她恭敬的朝众人一福身子，“既然文小主无事了，那奴婢也该回去复命，给为小主儿早些回车上，一会就要启程了。”

她一走贤妃嘉妃等人的宫女也都纷纷告退，剩下的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开，戏都看完了，还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听到的那些还需要些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等人都走光了，何妙音的贴身宫女五儿才慢慢上前，犹豫的问，“小主，咱们也回去吧。”

何妙音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她抬起手搭在五儿腕上，死死地攥着，用力之大尖细的指尖陷入五儿的肉里。

“唔。”五儿痛呼出声，不过在看到主子撇过来那阴寒的眼神以后就深深地低下头去，咬住唇不敢再发出什么动静来。

在五儿身上发泄出一些怒气，何妙音总算能平静一些，没看周围那些隐含着嫌弃的打量眼神，撑着走回自己的马车。

上车后发现原本同她一起的白美人不见踪影，连东西都不在，她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将小几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泄愤似的狠狠踩了几脚，才将满腹的恨意压下。

“何妙 芙...”何妙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似是要将今日受到的羞辱记在这几个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