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教授隐约听了两句只以为他们认识，拍了拍程千舟的肩：“那星随就跟着你跑你手头上的项目，回头我们拉个会都介绍一下。”
程千舟还在懵逼，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下来。
一顿饭明面上其乐融融，饭后吕教授询问林星随如何回学校，林星随正要回答，被人抢先一步。
程千舟揽过林星随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老师，星随坐我车一起回去吧，我们正好聊聊。”
林星随感受手臂上被对方紧紧握住的束缚感，无奈地开口：“老师，您先回去吧。”
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林星随认命般地转过身，对上程千舟如炬的目光，只得露出一个好孩子的标准笑容：“千舟哥。”
程千舟神色难辨，只是揽着他到车门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进去吧。”
林星随觉得警察羁押犯人上警车也差不多是这个流程，然而程千舟根本没给他退路，将车门一关反锁，不忘把车窗也封死。
狭小密闭的空间总是会给人一种难以呼吸的错觉，林星随系上安全带，沉默了一阵正决定开口说些什么，程千舟先按耐不住问他：“谈多久了？”
林星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程千舟正要嗤笑他连日期都记不住，就听林星随道：“十五天十六个小时零七分钟。”
程千舟：“……”
林星随歉意一笑：“秒钟不准确，就不计数了。”
程千舟怀疑他是故意气自己，但看着林星随的眼睛又觉得格外真挚，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他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丢给林星随，一瓶自己拧开，语重心长道：“你们年纪都还小，做事没个定性，可以先谈谈，但是其他的事……”
程千舟没有将话说完，但林星随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垂下头，眼睫一扇一扇，看着冷静，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他的心情：“千舟哥，我和小树……还只是在网恋。”
程千舟刚拧了瓶盖准备喝水，闻言差点全喷出来，他呛得咳嗽了几声，林星随已经从口袋中拿出纸巾递给他：“千舟哥，没事吧？”
程千舟摆摆手，接过纸巾擦了擦溅出来的水渍，缓过神才看向林星随，神色复杂：“网恋？你们都上一个大学了还没见过面？”
林星随顿了顿，最后如实相告：“见过，但是小树说自己只想网恋，我没和他相认，怕吓到他。”
程千舟闻言更加疑惑了，小树只想网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小树他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没什么安全感。”程千舟挠挠头，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林星随，最后也只是说，“算了，谈谈也可以。”
他系上安全带，手扶住方向盘，踩下了油门：“但不管网恋还是什么，你要是做了对不起小树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车很快驶出停车场，半落的太阳将天空映成暖橙色，林星随想起花千树总爱给他分享看到的漂亮景色，有的时候是路边的小花，有的时候是树上的鸟巢，有的时候也可能是一朵奇形怪状的白云。
如果花千树看到现在天边的晚霞一定也会发给自己吧。
微微的凉意透过瓶身传到指尖，林星随握了握手上的矿泉水瓶，只是语气如常地开口：“不会有那一天的。”
程千舟哼了一声，说不上是嘲笑：“两个小屁孩谈恋爱能懂什么。”
“嘟嘟～”
手机提示音响的突兀，林星随停了一下才慢慢掏出自己的手机，他没去看身边的程千舟，但手上不自觉地将手机偏向了自己一些。
正好遇到红灯，程千舟本来没注意他，只是看后视镜时碰巧发现他在笑。
程千舟本来不是一个爱打听的人，但大概因为养了这么久的白菜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家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爽，忍不住就刺了一下：“你和别人聊的这么开心小树知道吗？”
林星随听完一顿，他维持住面上笑容，手飞快地在屏幕上一滑将聊天框关闭，然后才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应该知道。”
程千舟看他这副欲盖弥彰地模样，忍不住皱起了眉：“不是吧？你真和别人聊天。”
“没有。”林星随语气诚恳，“我是在和小树聊天。”
怕大舅子怀疑，林星随打开了聊天软件，将手机递到他面前给他看了一眼，很诚恳地解释：“真的没有别人。”
程千舟扫了一眼他的聊天界面，置顶就是花千树，再往下就是各种课程群聊，确实没什么异常。
他匆匆扫了一眼就发现他和花千树似乎在聊什么“哥哥”，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有些得意道：“怎么？在和小树聊我呢？”
林星随停了一下，然后收回手机摇头道：“没……”
他还没说完，花千树就打断他：“怎么没有，我都看到他说哥哥了，你们说我啥了？”
林星随面色犹豫起来：“千舟哥，真没聊你。”
程千舟见他如此推拒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打量着他道：“那你们说什么哥哥？”
他说完，林星随的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没有停，是花千树给林星随打来了电话。
林星随看了身边的程千舟一眼，随即便想挂掉，但程千舟拦住了他：“接啊，遮遮掩掩的说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是林星随只好接通了电话。
程千舟装作喝水的模样悄悄将耳朵往林星随手机那边靠了靠，好巧不巧，林星随将声音开到了最大，然后花千树的声音脆生生的落入了两人耳中。
“哥哥。”
“噗。”
程千舟连擦嘴都顾不上，一脸惊恐地看着林星随，林星随捂着脸，不敢看与程千舟对视，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花千树。
花千树没觉得什么不对，继续与他聊天：“哥哥你聚完餐了吗？”
林星随想将通话声音关小点，但是程千舟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让，于是林星随只好认命地回答：“嗯，准备回学校了。”
花千树已经洗过澡，这会儿躺在床上正在翻看王者荣耀的各种排行榜。
其中有一项是亲密度榜单，和一个人亲密度高就可以上榜，花千树看了一眼发现将亲密度道具都送给林星随也还差一点，便问他：“哥哥，你晚上还打游戏吗，我想和你刷亲密度。”
林星随就没有不答应他的，闻言道了声“好”，他其实还想多说两句，但身边还有程千舟，所以准备结束话题：“我很快到寝室，你先玩会儿好吗？”
花千树乖乖应了下来，林星随也长舒一口气准备挂断电话，结果花千树不知道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又说了一句：
“哥哥，这次就我们两个，不带程千舟了。”
“……好。”
“嗯……哥哥你那边有什么事吗，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星随将手机压在脖颈间，一只手捂着程千舟的嘴，另一只揽住他要抢手机的手，语气尽可能平稳：“没有，没事，我准备过马路了，先挂了好吗？”
“好，哥哥路上小心。”
林星随眼疾手快地挂断电话然后锁上屏幕才松开了身边张牙舞爪的程千舟：“千舟哥，请自重。”
红灯已经结束，身后的喇叭滴个不停，程千舟气抖冷，但也只能踩下油门。
“好啊。”他咬牙切齿，“哥哥？呵，原来是好哥哥。”
“‘不带程千舟了～’真是不好意思呢下午打扰了你们甜蜜双排。”
林星随看他比路怒症还恐怖，心里还想着平平安安地回学校见到花千树，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他：“千舟哥，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我亲耳听到的！”程千舟情到深处忍不住哭诉，“我养的小白菜啊，胳膊肘往外拐，造孽啊。”
林星随摇摇头：“千舟哥，你还记得吗，昨天小树给你打过一通电话。”
程千舟不明所以：“记得，怎么了？”
“小树昨天受了伤给你打电话。”林星随声音沉了沉，“但是那会儿你好像在忙，就挂了电话。”
“他年纪小，什么事儿都是一时兴起，有可能就是昨天的事他还在生气，才说了这么一句。”林星随用矿泉水冰了冰自己手臂的位置，想起昨天那血淋淋的画面，“千舟哥，你别怪他好吗？”
显然花千树受了伤的事情让程千舟有些惊讶，好半晌才问道：“伤的严重吗？”
林星随见他似乎冷静了下来，松了口气回答他：“还好，我给他处理过了。”
程千舟不说话了。
聚餐的地方离学校不远，车辆过了几个红绿灯就驶进了校区。
下车时林星随等了等，见身边的程千舟坐在位置上没动，先开口和他打了招呼：“千舟哥，我到了，那先走了？”
程千舟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林星随要开车门的时候喊住了他：“等一下。”
他声音有些哑：“我是不是不算个好哥哥。”
林星随笑了笑，觉得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千舟哥，你可以去问问小树，毕竟只有他才说的算，对吗？”
程千舟长舒了口气，摆了摆手：“你走吧。”
林星随下了车，又绕到程千舟那一侧的窗户敲了敲：“千舟哥。”
程千舟将车窗按下。
林星随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千舟哥，小树还不知道我和他一个学校，你也帮我保个密好吗？我不想吓到他。”
程千舟没说话，又关上了车窗，不过林星随猜他大概是同意了。
林星随回寝室又收拾了一下，才给花千树发了消息：
【lxs：小树，我回来了。】
【花千树：哥哥你等我五分钟好吗？】
林星随当然说好，他打开游戏上线等着，也没到五分钟系统就提示他“您的好友花千树上线”。
林星随将他邀请进房间，刚进来，花千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哥哥。”
林星随听着他欢快的语气笑了笑，问他：“今天很开心吗？”
“嗯！”花千树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刚刚接到的电话，“刚刚我哥给我包了大红包，说是祝贺我考上了H大，虽然我觉得现在祝贺也太晚了吧。”
林星随问他：“那你应该不生哥哥的气了吧？”
“嗯……”花千树想了想，“其实本来也没有生气。”
林星随没有戳穿他昨天还在和自己说“哥哥没有别人姐姐好”的事情，只说：“那就好。”
结果花千树又喊了他一声：“哥哥。”
林星随听出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温柔地问他；“怎么了小树？”
花千树没有马上开口，等了一会大概终于鼓足了勇气，又喊了他一次。
林星随也耐心地重新应了他一声：“我在，小树。”
“虽然今天另一个哥哥也很好，但是……我觉得哥哥你最好。”
“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良久的沉默。
林星随闭上眼，喟叹一声：
“我也是，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