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紧闭的大门如野兽紧闭的口，不知何时才会张开，吐出的也不知是残骸还是别的什么
颜屿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目光有些涣散，迟缓的感官恢复工作，脑袋有些沉，胳膊上湿湿的，在夜色中辨不出是什么
身体各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疼，微微一动，便波浪似的拍打着本就摇摇欲坠的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爬了起来，回过神后面前就是那扇门
闷闷的敲门声一次比一次有力，腕骨都拍到麻木，却仍机械的重复这个动作
“叶…之凝…”
不知道是谁又喊了起来，声音哑得不像话，一声接着一声，从微弱到嘶吼
“…叶之凝！叶之凝！！”
……
这声音感觉好远也好陌生，但却震的颜屿脑子疼
恼怒、烦闷、惶恐交织成一团充斥在每个角落每个缝隙，仿佛找到出口般统统挤了出去，只剩下深深的无力，织成一张大网将她死死罩住，连渐渐刮起的风都吹不走
“如果被帮助被帮扶的关系让你不太高兴的话，那不如将自己摆在平等的地位上，咱们互帮互助，既有付出又有回报，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曾经的话语重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说这句话的人是她，把自己推出去独自面对危险的人也是她
真矛盾啊……
“咚！！”
颜屿一拳锤在门上，放下时，手都在微微颤抖，隐在黑暗中的脸冷的不像话，眼眸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垂下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胳膊向下淌
下一秒，火光乍现！在无边的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鲜艳的火红色与脸上的苍白相互映衬，透出点脆弱的美感
颜屿虚弱的抬起手，轻飘飘的一挥，受其驱使，火焰猛地向前一扑，不断舔舐着木质的大门
动作没停，火光还在蔓延，周围的树木无一幸免，阴森被明亮驱散，，灼目的红烫到了天边，繁星都被点燃，冷月也沾上颜色
既然想要解脱，那她顺便还她们一个解脱好了
颜屿这样想着，思绪牵动身体
大火逐渐淹灭一切，试图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罪恶洗劫一空，还给它原本的模样
被火焰层层簇拥，空气变得滚烫，带着阵阵灼烧感吸进肺里，颜屿咳了两声，才感觉到身子的异常，索性也不管，顺着后仰的惯性，重重的，一头栽到地上
视线模糊之前，她在那门里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人
样子也不好看，身上各处都染着红，还有一道长长的刀口在向下滴着血珠
在还没看清那伤口到底有多长时，脑袋“嗡”的一声，眼皮垂下，最后一根紧绷的弦也断掉，思绪被彻底搅散，沉入海底
周围在一瞬间静下来，刺目的光也暗下来
似乎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在无尽的黑暗中恢复一丝清明
周围很冷，也很吵
温暖一点点流失，代替它们的是刺骨的寒，好多好多的声音争先恐后的涌入耳中，像是浮在海面上露出的口鼻被翻涌的浪花狠狠的拍回去，使得本就麻木的身子更加沉重，那好不容易得来的清明被嘈杂击碎
“成年了，不要再像个小孩儿一样，一天天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净让我操心。”
一句含着抱怨的话从黑暗中传来
忘记是谁说的，也不知道那人听不到回复会不会生气
“哎！下周休假，时间还挺长的，去旅游呗！”
隐约还记得跟谁有这么个约定
只不过要失约了
……
声音就这么一圈圈荡开，反反复复，无始无终，裹着一层纱般透着飘渺和虚无
她仿佛听见那个真实世界传来的声音，仿佛看见那个世界照过来的光，好像伸手轻轻一碰就能触摸到、回到那里，好摆脱周身无处不在的冷
于是她试着抬起手
“叮！欢迎玩家颜屿进入游戏《另一个世界》”
“我是小玉，你的专属服务！”
……
另一种声音加大，熟悉又陌生，逐渐将前一种声音覆盖住
刚要抬起的手臂好像触到了海面上的冰层，坚硬无比
“这是她们应得的！她们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他们将孩子钉死在棺材里，以此来献祭他们所谓的神！”
……
寒气上泛，没过温暖
“不用急着答应我，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好好想想到底是单打独斗来的好，还是加入集体更快，如果你加入，我会给你更好的条件。”
思绪凝固，声音也静止，一切回归正常，抬起的手无力的垂下
在无边的静默中，突然传出一声低语，似叹息，又似啜泣
“对不起…”
声音好小好小，小到她差点听不见，却在海面上翻出巨浪，硬生生将冰层撞碎
氧气侵袭，手指碰上一片瓦砾
周围很亮，醒过来一时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颜屿眯起眼，适应了会儿，才看清视线中那个模糊的面容
“叶…之凝…你，嘶…！”
沙哑的声线尚且没把她吓退，倒是手臂上的剧痛先行一步
颜屿想撑起身子，奈何使不上任何力气，还险些栽下去
幸好身边的人及时扶住她，颜屿也顺势看清了自己的手
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被吓了一跳，原本白嫩的皮肤破的破、肿的肿，有的手指关节要比平时粗上一圈，还有不知道哪来的血痕一道道横亘在手臂上，，与沾上的泥土混在一起
目光向下移，颜屿又看见一大块沾着血的白布紧紧勒在胳膊上，大团大团的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身旁一直静悄悄的人开口道：“这是被那铜像…用刀划伤的。”
语气小心翼翼的，跟干了什么似的
闻言，颜屿才抽出空抬眼看着她，视线围着她扫了一圈
可明明对方才是伤的最重的一个
颜屿想着，心里那股火又窜上来，猛地抬起头，却不料直直撞进一双眸，话语全堵在喉咙，不上不下的，闷得难受
那向来冷静坚定的眸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心、慌张、自责和来不及散去的惊恐杂糅在一起，藏进了这一方小小的深潭
仿佛漩涡般，轻而易举的将那股火气吸走，只余下淡淡的无奈，仔细一品，兴许还掺了点喜
但颜屿没心情去品，她愣了几秒，轻轻吐出一口气，挪开眼后，才弱弱开口：“你还知道害怕，万一你出什么事，我这向导不就算白找了？”
叶之凝动作一顿，心里知道她这是会错意了，但也没出声打断，就这么静静听着
见她不接话，颜屿又转过头扫了一眼，表情有些冷淡，抬手指了指她身上的伤：“还好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写着“活该”
叶之凝垂眸，语气低低的：“对不起，我…”
“我”字还没说完，就被坐在地上的人打断：“别跟我道歉，我不想听，你…”
又是一语未完，叶之凝有些疑惑，却明显看见面前的人变了脸色
“你有没有感觉到地在震？”
听她这么说，叶之凝赶忙伸手触上地面，粗粝的石子划过皮肤，细细的沙粒微微颤动
真的在震！她瞳孔一缩，扶起地上的颜屿，眸光一沉，言简意赅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