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光大亮，黑夜下模糊不清的一切都变得明朗，微风轻拂，带来的却不是清新泥土的气息…

男生来的挺早，还带着几分没睡醒的迟钝，教学楼里静悄悄的，他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一丝奇怪的臭味，正当他撇撇嘴在心里吐槽学校下水道设施不行时，脚下却突然显出一股绵软的触感，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轻微的“咕唧”声，像是踩碎了什么

男生心里一惊，靠！不会踩到狗屎了吧！

他赶忙挪开脚，低头一看，想象中的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踩烂的白花花的东西，随着踩碎，在周围还渗出星星点点的血丝

男生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使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蹲下身去仔细查看，越来越明显的腥臭味和铁锈味在空气中蔓延

那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一片被踩的稀巴烂的软肉！

教学楼下，入眼的是满地的猩红与躺在血泊之中面朝地的一具尸体

血花四溅，碎肉横飞，黑红液体、白色粘稠的脑浆和淡黄色的脂肪块交织构成一幅恐怖画卷

得幸沾了一点猩红的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曳着翠绿的叶子，似在欢呼得到如此丰厚的滋养

惊叫四起！

等到颜屿和叶之凝到达现场时，只剩下发黑的血迹和空气中久久挥之不去的腐臭

警戒线拉起，事故现场被封锁，无关人员被遣散回家，学生们也因此得了几天假，不过高三学生就没那么好运了，只有半天多的假，下午就要返校，美名其曰不能影响学习

因为封的早，所以没几个人了解真正的状况，只知道是有人出事了，其他再多的就不清楚了，不过这也影响不了颜屿和叶之凝，到是给了她们出去找找线索的机会

“你还记得昨晚上看的资料吗？上面有说郑夕落住在哪儿吗？”两人在路边漫无目的的闲逛，叶之凝率先问道

突然的问话让颜屿愣了一瞬，但好在昨晚多看了两眼，倒也没忘：“应该是…西林街23号。”

叶之凝只想了一瞬，便笃定到道：“好，去那里看看吧。”

颜屿点点头，表示同意

问完路之后，就是朝目的地出发了，许是一路上气氛有些安静，颜屿便主动开口说话

“你…知道昨晚出事的是谁吗？”

叶之凝回答的到也爽快：“不知道。”

……这不是把话聊死了吗？

颜屿呆滞了一瞬，可能叶之凝也察觉到了，又补充道：“下午到学校就知道了。”

颜屿回过神：“为什么？”

叶之凝淡淡解释：“故事主要是围绕陶若发展的，出事的人一定也是与她有关，你觉得她那样性格的人能跟谁有交际？，一定都是四班的人，所以下午到学校看谁没来就好了。”

也只有在讨论剧情的时候才会说这么多话了

颜屿暗暗思忖着，蹙眉接话道：“那现在去郑夕落家干什么？”

叶之凝看了她一眼，说：“陶若同桌是郑夕落，昨天李琦清说郑夕落的死跟陶若有关系，那当然要去调查她是怎么死的。”

颜屿听完，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兴奋道：“对！其他人不知道郑夕落怎么出事的，但她家人一定最清楚！”

叶之凝看她这表情，也被感染似的，嘴角向上提了提

找到西林街后，两人挨家挨户看门牌号，终于寻到了23号，站在门口想好说辞后，便动手敲门

“咚…咚…咚…”

可出乎意料的是，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两人扑了个空

颜屿不死心的又敲了两下，结果还是相同

叶之凝抱臂站在一旁看她一脸不相信的用手拍门，老旧的铁门被她拍的哐哐响

不过这次到有了回应，但却不是两人面前的23号，而是旁边另一扇门开了

叶之凝又看见那双眼中燃起的希望灭了下去

“小姑娘，你敲门干什么？”一个粗旷低沉的声音响起

颜屿回神，以为敲门声太大吵到别人了，本能的想道歉，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我们来找郑夕落，今天有空，老师让我们来交还她的高考资料。”叶之凝如是说

颜屿这才抬头循着声源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大门中探出半个身子，面上带着些疑惑

男人瞥了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说：“那家人早不在了，小姑娘也早走了。”

听出点有用的东西，颜屿抓紧问：“怎么走的？”

男人面上显现出为难：“这怎么能乱说呢？”

小街道不算大，邻里邻居都离得近，所以她们这对话也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所以话音刚落，对面人家的一扇窗中又探出个脑袋，是个妇人

那妇人讥笑道：“哎呀，老李这算什么事呀，住西林街的谁不知道，那家男人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打他女人打的狠着呢，再就是他家小姑娘…”妇人脸上显出一丝惋惜：“小姑娘长的怪水灵的，谁知道命不好，听说啊，是被奸杀的，死相可惨了！”

说完这些之后，妇人才对颜屿和叶之凝说：“我劝你们离远点吧，别沾上什么晦气东西！”

说完就与那叫老李的男人谈起家常来

颜屿还想再问些什么，可那两人已无暇顾及这边了，她默然的叹口气，手腕却突然被一道力拉住

叶之凝拉着颜屿的手腕，轻声说：“走吧，去其他地方问问吧。”

颜屿点点头，任她拉着自己

小街巷的消息通常传的很广，一件事通过无数张嘴可以编造出许多个版本，至于是真是假，没人会去探寻，图一高兴罢了，又有谁会费劲去寻真相呢？又有谁会顾及故事的主人公呢？答案是没人会在乎

西林街当然也不例外，两人装作交还资料的学生，询问了许多人，听了许多版本的故事，有说自杀的，有说他杀的，有说谋害的，其中最多的还是奸杀

但不论是那个版本，都听得人心里一震

颜屿始终无法将别人口中那“不知廉耻”、“龌龊不堪”等污秽的词语将那名阳光明媚，一笑仿佛能带给别人无限力量的少女结合起来

十七岁的少女，那么好的年纪，却经历了别人一辈子只能在小说中看看的事，况且随着岁月的冲刷，再坚硬巨大的岩石也会被打磨成一粒沙子

有人问起时，别人只会说：“哦，她啊，死了，不在了。”

如同风拂过心头，不痛不痒

可能一个生命的陨落在有些人眼里，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打听消息了，下午就得回学校，也不知道学校用了什么借口，就这么草草了事，把警察打发走了

两人准时到达学校门口，门口学生很多，四中两个大字高高悬在半空，学校大门敞开，犹如张着大口等待猎物的巨兽，慢慢吞噬着一切

叶之凝察觉到颜屿的心情很低落，从上午打探完消息后就是这样，她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伸出手牵住了对方

手掌温热，一开始有些小心，而后手的主人像是决定了什么般，又慢慢收紧，似乎想以这种方式给对方传递些什么

感受到动静，颜屿看向她，眼中余下未消散的惋惜与难过，还带了几分不解

叶之凝将提前组织好的话说出口：“在副本中，这些人物都是npc，你…没必要太担心和难过，作为玩家，我们能做的，就只是替她们寻求真相，给予清白。”

颜屿也不是消极的人，只一会儿，便暗自转过神来，朝她微微一点头

见她好些了，叶之凝便松开了手

到教室后，果不其然，满满当当的座位上又少了一个人，而少得那个人的同桌，颜屿有点印象，是一个叫周洛洛的男生

男生垂着脑袋玩手机，看来同桌的离开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颜屿正在想周洛洛的同桌是谁时，一个声音却突然传出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吧！我说什么？跟陶若沾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李琦清大声喊，面上是明晃晃的得意

她从后门进来，在颜屿两人面前站定：“宋林死了，下一个，不知道是谁呢？”

齐思然不知什么时候走近，拿着本书，轻轻将李琦清推开，与颜屿两人拉开距离，才说道：“别说了，宋林是压力太大才这样的，跟陶若没关系。”

李琦清错开他，瞪了齐思然一眼，嘲讽的笑笑：“班长管的真宽啊，刘沫！走吧，别沾上什么晦气东西。”

她这一声喊，一个怯怯的女生就出来跟在她身后，走过颜屿身旁时还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颜屿并没有深究那眼神的含义，只是拉着叶之凝小声说：“这算什么？修罗场吗？我上学时还没见过呢。”

随意观望间，便瞥到了将自己缩在角落的陶若，她当然听到了那巨大的叫喊声，而至始至终，她也没说一句话，而是将自己本来就低着的头垂的更低了，她的桌上依旧是偌大的鲜红字体

叶之凝避开齐思然，回了一句：“不知道。”

课间，叶之凝去打探消息，颜屿则趁这个空去了个卫生间

清凉的水在指缝间流淌，颜屿思忖之间感觉到衣角被一道小力拽住了，她低头看见一只细白的手，循着手臂向上望，看见一张微微陌生的脸

颜屿有些震惊，拽住她的人正是与她毫无交集的刘沫

也不能算毫无交集，毕竟人家一节课前才朝自己递了一个眼神

刘沫懦懦的拉着颜屿到一个无人的小角落，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郑夕落…她是自杀的。”

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若不是这里以后两个人，颜屿就要怀疑是不是幻听了

但声音小归小，说出的话却是如巨石落水般惊人

颜屿愣在原地，话都忘了说，对从天而降的信息砸了个措手不及，脑子里闪过无数语句

自杀？不是奸杀？

整理出这个信息后，心里涌现出一丝庆幸，庆幸那位明丽的少女没有遭到玷污

可刘沫的下一句话却直接将这一丝庆幸也击碎

“她是自杀的，自杀前被宋林和周洛洛轮…奸了，我…算是半个目击者。”

庆幸消失，随之涌上的是疑惑不解和难掩的怒气

颜屿攥紧拳头，指甲在手心中掐出几道白痕，轻微的疼痛唤回神智，她强忍怒气，问：“为什么说这些？”

刘沫沉默了，风声越发大，在呼啸的风中，她低着头说：“你…有能力，我…不行，我…”

话还没说完，领子被一股巨大的力拽住，迫使她抬头与面前的人对视

面前的人眼中含着化不开的愤怒

颜屿努力压低声音：“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说！你知道真相对她们那些被污蔑的人有多重要吗？！你这是包庇！懂吗！你又凭什么把这份责任推给别人草草了事？你现在告诉我，不就是为了寻求良心上的安稳，而将这份沉默者的痛苦分给别人吗？！”

刘沫没有反驳，事实就是这样，她也无话可说，那天的事她记得太清，清楚到深深扎根在记忆里，每每回忆起，都像有针在扎般刺疼，好不容易有人能拔出这根刺，她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颜屿不管她在想什么，松开抓住她的手，肩背不住的颤抖，沉声问：“讲清楚，把事情说清楚。”

刘沫默了片刻，说：“那天是周日，李琦清带着我，将陶若锁在实验楼教室的一间柜子里，等我们在回去时，就看见周洛洛和宋林他们，怕被他们发现，我们就走了…”

颜屿又问：“郑夕落什么时候自杀的？”

“周二，就那个周日后的周二。

“为什么？不早点说？说了，她就不至于…离开了。”

颜屿没再问其他，只是脱力的说出这句如叹息般的语句，她没指望得到答案，该有的信息都有了，她也没什么理由停留了，转身向教学楼走去，留刘沫一个人愣在原地

风将愤怒卷走，只留下一身的疲惫与无力，颜屿麻木的拖着步子，脑中还在消化刚刚的场景

自己的世界充满善意，所以并不知道凡事都会有对立面

十几岁的孩子有多残忍？在现实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在游戏中却找到了

现在，她才明白，十几岁少年的世界，不仅有阳光、盛夏，还会有昏暗、寒冬

颜屿回到教室时已经上课几分钟了，幸亏这节是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