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是枢纽的一种,分享枢纽的运转原理。这原理说起来简单,不过就是燃烧产生灵力,驱动车子运转。
但关键不在于如何燃烧——这一点洪炉就能回答,它可是供给了整个神京的灵力——而在于如何在枢纽中储存最多可燃烧东西,机工管这东西叫“灵流”。
但是对于储存的问题,谢醒并没有深入讲解,因为这本身和战车运转的原理没关系。他将更多的口舌花在了战车的机体上,先介绍看得见的部分,比如外壳,接着介绍里面的部分,特别是和操作杆相连的部分。
但是战车内部的机构终究十分复杂,不是他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于是在最后,谢醒叹了一口气道:“枢纽之精致,唯有含枢纽的人真正明白,外人想要知道,非得到我们这里来不可。我们那浩如烟海的书册上,可是写满了这些秘密。”
他以此结束了本次授课,拍拍操作杆,准备离开。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控制位的檀峤,笑道:“中午热得很,别给晒昏了。”
谢醒离开良久,檀峤才从战车中钻出来。看着面前的大家伙,檀峤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运载着神仙们的枢纽,真是凝聚着机工的不少心思。
没用过枢纽之前,他只觉得铁家伙碍眼,但是今日深入了解了,才觉得必须得感叹一句,人心机巧,巧夺天工啊!
就在檀峤准备离开的时候,空中一声呼哨叫住了他。一道闪着光的灰色影子迅即无比地划过天空。
若是旁人,也就看不清这是什么了,但是檀峤目力非凡,他看得清楚:这是一只铁鸟。
这东西他在大青山见过,一般用来与神京传递消息,但是神京本身对大青山的定情查问就已经让山上人不耐烦了,谁还会主动与神京联络?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学堂中出了问题。
若是别的学堂有什么问题,檀峤也就不加理会,但是偏巧,在铁鸟飞过的瞬间,他看到了:鸟的翅膀上带着一抹绿色,绿色是大青山的代表色。这正是大青山的信使!
檀峤的目光追着信使,看他往何处去。越看,越觉得不对:这鸟,竟然开始逐渐坠落,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看看左右没人,檀峤纵身飞到空中,一把将鸟抓住。小东西扑楞了几下,翅膀呆滞,不动了。
檀峤从没将这东西抓在手中,此时觉得这鸟手感不错,十分光滑,却因为内芯急速燃烧而发热。
看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开启,不得不感叹设计的巧妙。这玩意儿,大约只有含枢杻的人能打开。
一想到含枢杻,檀峤忽然记起,谢醒不正在赤熛怒么?约莫着时间,此人应该还没有离开,不如将这只鸟交给他。
檀峤做出这个决定也花了点心思:自己现在拿着神京的信使,不管是“挽救”还是“截获”,很容易说不清楚,随便交给赤熛怒什么人容易发生误会,不如就交给谢醒,至少这个人不像是蛮不讲理的。
想到这里,檀峤匆匆离开了校场,寻谢醒去了。
赤熛怒大殿。
“居然在这里,还以为你在校场。”谢醒终于找到了昼统,后者正坐在大殿的桌子后面,皱眉撰写什么。
“在写什么?如此苦恼?”谢醒凑上去看,昼统却将自己正在写的东西折了起来:“经坛。赤熛怒要有主讲人。”
“主讲人该是你啊。”谢醒笑嘻嘻地道。
“找我何事?”昼统不接他的茬。
谢醒掏出一张单子:“静泉阁的检查结果。”
“已经派人到大青山采集了?速度倒是快。”昼统接过单子细看,再次皱眉:“什么叫做查无此药?”
谢醒耸肩:“就和查无此人一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昼统皱眉:“但是怎么会有静泉阁查不出的草药?那草人难不成把自己炼制成了什么怪物?”
谢醒摸摸下巴:“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我们见那是个草人,就让静泉阁从草的方向查——但如果那不是真的草呢?”
昼统没看谢醒,但是表情却告诉后者:他在认真听。
谢醒:“不如我亲自下去一趟,办理这事情,毕竟最开始是我将那玩意儿一把火烧了的。”
没等昼统说出一个“好”字,门口就传来喧哗,守门的小将吵嚷着什么“无礼”“不许入内”。
谢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率先笑了,朝门口走去。果然,他听得不错,某人正站在门口,眼睛中满是无奈和愤懑。
“小子,来做什么?”谢醒笑问。
檀峤正站在外面的大太阳中。他问了不少人谢醒公在何处,被差不多每一个人询问了他的动机;终于找到这地方,却被门前小将拦住,直眉愣眼地说“不许入内”,满口牢骚没地方去,竟然奔着谢醒出来了:“真是叫人好找,这阴凉的大宫殿可舒服么?”
谢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嘴角带笑:“我的万神天啊,你是在谴责我么?”
檀峤这才反应过来,不说话了,将铁鸟举到谢醒面前。
昼统也出来了,他看着谢醒忽然变得面色凝重,从怀中掏出以一个尖嘴的小东西,将尖头塞进铁鸟翅膀的羽毛中,扭了几下。喀拉一声,铁鸟的嘴巴忽然张开,从中掉出一张纸。
檀峤踮脚想要看,上面两位大人却已经看到了:草人袭扰,大青山求助。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昼统立刻去调遣军队,谢醒则试图将檀峤赶回去。
“发生了什么。”檀峤觉得憋气:这封信还是自己交给谢醒的,现在对方却禁止自己得到一星半点的讯息。
“大青山出了点事情,我们去处理。你该去哪去哪。”
“除非你说是什么事情,我才肯走。你可得知道,如果不是我救了这只鸟,它飞不到你们手中。”檀峤很恼火。
谢醒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是怎么拿到太保的?”
太保?檀峤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大约又是含枢杻给自己的杰作起的名字。他回答:“太保坏了,半路要掉。”
谢醒又检查了一番太保,心中有数了:“发射不对,损坏了枢纽。大青山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檀嶠心中忽然一紧:“是不是,这不是管理太保的人发射的?”
谢醒立刻明白:“有人紧急求助?”怪不得求助信写得那样奇怪,且草率。如果真是这样,大青山的麻烦可不是一点半点。
此时,昼统已经风风火火走了出来,但毕竟是统帅,脸上还是稳重,看不出一点的焦躁。
谢醒拦住他:“事情恐怕不简单。”
昼统也不问谢醒为什么这么说,点点头便走了,身后披风飞扬。
半晌忽然反应过来,问谢醒:“你为什么不去?”
在谢醒的笑容中,又一个和重淇凯穿着差不多的人来到,恭敬地对谢醒道:“谢醒公,下午的课程本应该统帅负责,现在统帅有急事,只能让谢醒公代为指导。”
谢醒毫不意外,微笑着一口答应。檀嶠拧着眉毛看着谢醒露出愉快的神情,费好大劲才忍住没问:你是不是早就想接手赤熛怒的课程了?
对于神京来说,下界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这里都是安安稳稳,像是和外面隔绝了。谢醒自顾自回去准备课程,副将——他是昼统的另一位副将,这样的职位一共有四个,大家都戏称他们是神京的四大天王——将檀嶠带回学子们所在的地方。
檀嶠一中午的消失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屋内的各位正在睡觉。上午的课程像是把他们的脑子吃掉了,现在大家都不省人事。小胖子更是过分,一个人发出了一个乐队的声音。
檀嶠听了一会儿,觉得难以忍受,又想出门,但是一想到门外都是喜欢问东问西的神京人,也没了兴致,耐着性子在这里挨过了休息时间。
直到下午重新回到校场上,檀嶠才神清气爽起来。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疲倦,然力在身体内游走一圈两圈,什么疲惫都消失了。他怕的是喧嚣,过分的欢天喜地的氛围,以及一群一群的人挤满了空间。
看到校场上的人变成了谢醒公,大家无不惊讶。谢醒太然若素地接受了大家的惊讶,似乎这都是掌声。他笑道:“统帅很忙,我来代管。你们学了战车如何启动,是不是该学学怎么飞翔了?”
看大家露出畏难的神色,谢醒并不怒斥和讥讽,而是哈哈一笑:“怕了!如我所料。和我第一次一个样。不,和所有人第一次都一个样。”
他露出神秘的笑容:“大家都知道,枢纽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神京的每个人都要从什么都不会开始学。告诉你们一个秘密,统帅最开始摔了好几个跟头,来人带车飞到天河里去了,我们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还在咒骂不休,弄的大家很烦,一松手,又把他扔回去了。”
尽管觉得不妙,但是大家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檀嶠也忍俊不禁,心道:在赤熛怒的地盘这样说统帅,这位谢醒公也是个人才!能这么大胆,一定是和昼统关系很好了。
檀嶠看着上面叉腰和大家一同发笑的谢醒,不由好奇:这人是从何而来呢?神京的人多数是下界上来的,身份往事在知先纪记载分明。谢醒这样厉害的人,会是哪里冒出来的呢?
“但是害怕是没用的。”谢醒忽然正色:“如果你在含枢纽,你需要害怕的更多:你每天生活在枢纽中,那些锋利的旋转着的大家伙随时会将你撕成碎片,你自己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当然,赤熛怒也是个危险的地方,每一次驾驶不善都可能让你们丧命。”
说到这里,校场上已经是寂静无声,大家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还有胆小一些的,已经脸色雪白了。
谢醒将这些看在眼中,但是他无意再说轻松的玩笑话:“赤熛怒的人喜欢将荣耀,但是他们的荣耀是建立在生命上的。这节课我来教你们,我不说完全的服从,也不说勇猛无畏,这些精神的培养就交给赤熛怒吧,我要让你们先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和你一起驾驶的同伴。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甚至胜过你们的任务。”
这些话让学子们耳目一新,他们本以为谢醒会完全按照赤熛怒的套路讲课,但此人上来就宣称自己要将赤熛怒的思路打破,这让大家萌生敬佩和好感。
“保护自己不是不勇敢,上阵时候,谁最胆怯,谁必先死。我让你们自保,也就是让你们锻炼胆量!那么如何自保?你们谁来说说之前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