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疗养院出来，杜俞乐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座上，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让他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往回开，慢慢地回想了一下从醒来到现在的所有事，他不想去怀疑贺毓之，但是理完所有的细节，他发现他只能相信那个荒诞的想法。

如果说是贺毓之主导了这一切？杜俞乐不敢再往下想，他难得的想做个缩头乌龟，不理不想不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装傻下去。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出差，回来再说。

翌日，贺毓之开车送杜俞乐去机场，两人一道办理好值机手续，杜俞乐头也不回就要进关，贺毓之从后面拉住他的手捏了捏：“不抱一下吗？这次要分开好几天呢。”

杜俞乐其实不想给他这个拥抱，他心里有了疙瘩，在解开之前他无法对贺毓之保持跟之前一样的信任与爱意。之前贺毓之告诉他，他们是相爱的恋人，于是他一直在扮演一个称职的恋人，虽然毫无记忆，但是他不讨厌贺毓之，在一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已经接受了贺毓之作为一个爱人的存在。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可能是假的，是谎言，让他怎么再全然相信眼前这个人？

杜俞乐迟迟未动，虽然脸上并未透露出什么，贺毓之还是察觉出一些不对，问：“怎么了？”杜俞乐回过神来，现在还不是挑明一切的时候，在查完所有的事实真相之前，他还得稳住贺毓之。他微微扯了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张开双臂拥住了贺毓之。贺毓之还没觉出什么滋味，杜俞乐就飞快地收回了手，转身往关内走去。

贺毓之不甘心地在后面喊他：“记得想我！”杜俞乐没回头，举起手挥了挥，迅速进了关，脸上再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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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的艺术展为期五天，全球各地的业内人都在此聚齐，各种艺术品在展厅内争相斗艳。

杜俞乐此行一是为了展会，二是为了接触他事故之前原本打算去香港见的那位新生代画家。展会办的很盛大，杜俞乐的公司在国内不算排行前列，但是在展会上也占了一块不小的场地。

展会的发起方，意大利的艺术行业龙头，现任掌门人叫弗朗西斯科。他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拥有着典型的艺术家造型，在展会的开幕酒会上，看到被众人围着的杜俞乐，眼中透露出毫不掩盖的惊艳之色。助理心领神会地上前给老板介绍：“那是来自中国的一家艺术品公司的老板，叫杜俞乐。他们每年都会参加，但是杜先生从来不参加酒会，听说是玩的很花的一位花花公子，但是只喜欢女人，城里大大小小的夜店可能没有他没去过的。”弗朗西斯科抿了一口杯中酒，笑着说：“那又何妨？美人不分性别，也不分性取向。”助理无奈地看着老板端着酒杯径直走了过去。

杜俞乐正与一众业内同行交流着，气氛融洽适宜。围着的人群突然散开了一些，一位身量奇高的男人走进来。他跟周围人熟稔地打着招呼，最后在杜俞安身边闲适地坐下。

极有眼色的众人看男人坐了下来，纷纷找借口离开。杜俞乐心中好奇，这个陌生男人到底是谁？看起来在行业内地位不低。他正想着，男人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你好，我是xx公司的总裁，弗朗西斯科，这是我的名片。”

杜俞乐看着递到眼前的精致名片，即使他完全没听说过男人口中提过的名字，那名片上显眼的logo也让他知道了来者是谁。那个logo在展会上无处不在，眼前的男人正是展会的东道主。

杜俞乐接过对方的名片，笑着说：“我叫杜俞乐，一家小型艺术公司的老板，很高兴认识你，弗朗西斯科先生。”他递出自己的名片并自我介绍一番，而弗朗西斯科却仿佛不解其意，抽走他指尖夹着的纸片，顺势握住他的指尖，亲吻上去。

杜俞乐来不及反应，僵在原地，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弗朗西斯科抬起头，双目与杜俞乐对视，轻佻地说道：“结识美人，是我的荣幸才对，能否有幸邀请你去我家参观？”

杜俞乐僵硬地抽回手，讪笑着拒绝：“不好意思，行程比较紧张，可能要辜负弗朗西斯科先生的美意了。”对方赤裸裸的眼神和用意，杜俞乐一看便知，可惜他并没有随便上床的习惯。杜俞乐说完转身要走，却被两个保镖拦了下来。他冷了脸，侧头寒声道：“弗朗西斯科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想绑架吗？”对方却笑了笑，示意保镖走开。

“杜先生，即使郎有情妾无意，也不必如此决绝，交个朋友不好吗？而且……”弗朗西斯科注视着眼前那双水润的双眸，“就算你以前喜欢女人，又怎么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喜欢男人呢？”

杜俞乐闻言心思几转，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很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女人还是男人？”还不待对方回复，他接着道，“如果你只是想交个朋友，那未尝不可。我只是对找你这样的对象毫无兴趣。”

“哦？那你对哪样的对象有兴趣？可以说说看，我看看能不能达到杜先生的要求。”

杜俞乐并无意跟他聊自己的审美取向，他在意的不过是对方刚刚口中的杜俞乐。但是对于弗朗西斯科带着调笑意味的问话，杜俞乐脑海里第一反应居然是贺毓之，他现在想起那人心中是五味杂陈、无法言说，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说恨也谈不上，说爱好像也没法纯粹地爱，但是遇到这种类似的问题，他又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人。

弗朗西斯科看眼前的美人一直在发呆，神情似有些苦恼，便又出声提醒：“杜先生？”杜俞乐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正如你所说，我们性取向不对，我想无论你如何努力，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男人遗憾地摊手，道：“好吧，如果这是最大的阻碍，那确实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不过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我对所有美人都抱有天然的好感。希望杜先生在意大利玩得愉快，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欢迎随时打电话给我。”

杜俞乐礼貌地与他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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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大利的时间过得很快，杜俞乐忙得快要忘了贺毓之这个人。三天后的午餐时间，杜俞乐正与刚认识的一位工艺品手作人吃饭聊天，贺毓之的电话打了进来。杜俞乐看一眼屏幕上的人名，按了静音把手机放回口袋。聊完公务，杜俞安与对方告别，手机上已经显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贺毓之又打进来，他慢条斯理地接听了：“喂，毓之。”

贺毓之在电话那头似是松了一口气，说：“你刚刚去哪了？电话一直没人接，吓得我以为你出事了，正准备买机票飞去找你呢。”

“跟客户吃完饭，去洗手间把手机落餐厅了，刚回来拿上。失忆之后记性总是不大好。”杜俞乐说得轻描淡写，贺毓之却突然消了声，杜俞乐自顾着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了。好几天了，你一条消息也没有，打个电话询问爱人归期几何。”贺毓之突然文艺起来，以前两人相处的时候他也偶有这样撒娇，杜俞乐只觉无奈只能纵容，现下却没什么心思应付他，只说行程应该会按预计计划走，回国时间应该会按原定计划，如果有变动会跟他提前说的。贺毓之也明白如果自己盯得太紧，怕是会引起杜俞乐的反感，便嘱咐了些注意安全、等你回来之类的话，收了线。

杜俞乐收好手机，按了按额头，他想自己冷静几天，贺毓之却像一个甩不脱的黏糖，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找一下存在感，让他冷静不能。

正出神间，杜俞乐身旁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杜先生？我们真是有缘。”他抬头看去，原来是弗朗西斯科。那人应该是刚招待完朋友，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弗朗西斯科为两边做了简单的介绍，招呼杜俞乐：“杜先生接下来有时间吗？要不要跟我们去酒吧喝一杯？”

杜俞乐其实不爱喝酒，但确实也没有很急的事项要安排，跟这样的人交际一番也没什么坏处，便欣然应允。

弗朗西斯科的朋友们也都是来参加展会的，大家忙完一段，到今天才有空聚一聚。其中一个男人问杜俞乐的公司做些什么，杜俞乐回：“小公司，什么都做一些，混口饭吃。”语气轻松恣意，听得众人会心一笑。

杜俞乐听他们聊一些市场行情，聊业内著名的创作人，聊今年的展会。聊到后面，几个男人有些喝上了头，开始聊一些私人话题，杜俞乐对透露隐私用来交际毫无兴趣，便借口去洗手间走开了。

杜俞乐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地用洗手液搓着双手，心想该找个什么机会问一下弗朗西斯科他所了解的那个杜俞乐。他打开水龙头，仔细地冲洗着手上的泡沫，冲洗完抬头却发现，身边一位穿着酒吧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正从镜中偷偷打量自己。两人视线在镜中相交，杜俞乐友好地笑笑就打算离开。

酒吧侍应生却从身后叫住了他：“嘿！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