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姜柠起得比谁都早，与以往不同的是，她自己一个人悄摸摸地穿戴好校服后，动作小声地关上了寝室的门。
天空翻起了鱼肚白，凉风瑟瑟，姜柠吃完早餐后把手插进暖呼呼的口袋里，独自走在前往教学楼的路上。
她走到岔口处，转身，视线里蓦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背影。
姜柠凭借着前面人背的书包认了出来，这是她的同桌林云澈。
她却没有快步上前与他打招呼，而是放轻步子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距离十几米之余。
天气冻人，少男的手也不例外的放在口袋里，明明人长得高高的，却低着头不厌其烦地看脚底下单调的路，就那么走。
姜柠是与他不一样的，她喜欢直视前方，记住每一处的景色，呼吸每一寸空气，享受每一丝阳光。
他好像没有什么朋友，总是形单影只地走在一个人的路上，叫到他名字的时候，他反应迟钝地回首，然后用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你。
姜柠心里五味杂陈，但这并不是同情，每个人都有一套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管是热烈的外放，还是静默的内敛。
她不远不近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暗自新下了一个计划。
只不过低着头走路会有一种坏处，就是容易走神，不知不觉地会走歪了路线，发现过来为时已晚。
姜柠见他即将撞上路灯杆子上，这才快步跑了过去，少女踮起脚，掌心在上，与他额头相抵。
林云澈直觉额头被一朵柔软的云团包裹住，力的反作用下，他后退了几步，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撞到路灯杆子上。
正想和人道歉，目光一左，姜柠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站在他的面前，她甩了甩手，眼眸含笑。
“这杆子还挺冰的嘛哈哈。”
“......同桌。”林云澈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两个字。
“你每天都这么早起呀？一个人走。”
“嗯。”林云澈的关注点还在她的手上，刚才撞的那一下其实并不算重，但他还是问出关心的话来。
“对不起......你的手疼吗？”
姜柠盯着他满含愧疚的桃花眼，沉默了一会儿，不禁笑出声来，把林云澈看得愣一下。
“你怎么和你姐一样，这么爱说抱歉呀？”说完她当着他的面就把手掌翻了几下，又说。
“你看，一点事都没有的。”
林云澈嘴角不自觉扬起了几个弧度，放心下来说好，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气氛安静一瞬，少男倏尔自顾自又答话道。
“只是我喜欢一个人走。”
姜柠啊了一声，停下来驻足在原地，林云澈不解回头看她。
“是我打扰你了，那你先走吧！”
“......不、不是。”林云澈肉眼可见的慌张，就连放在口袋里的两只手都跑了出来，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正确表达。
姜柠见他慌乱的模样终于忍俊不禁，背着手晃着黑色的马尾又走上前来，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林云澈懵懵点了点头，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低，来到班级，除了她俩一个人都没有。
姜柠先行往里坐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林云澈刚收拾好书包，抬眸往桌子上一看，那牛皮纸袋就立在他的桌上。
还来不及表露疑惑，他猝不及防听见旁边的人说：
“圣诞节快乐，同桌。还有，生日快乐，寿星。”
今天是同学们翘首以盼的圣诞节，教室里洋溢着过节的气氛，有的同学甚至戴着圣诞节的帽子来。
“圣诞节快乐呀，喏，吃颗糖果吧！”
“我也带了小饼干呢！来来来，一人一个。”
林暮雨来到班级，看见姜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才放下心来。
今儿早上起床一直找不见她的身影，她们宿舍三个人可都是吓了一跳。
林暮雨放下书包在自己的桌上，接着慢步走到林云澈的身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礼物放进了抽屉，才向姜柠问道：
“柠柠，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早起床啊？”
姜柠正襟危坐起来，随口一说：“这次月考又没考过葛骄，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卷生卷死，立志超过葛骄！”
路过姜柠所在位置窗口的葛骄：“？”
“你竟然想要卷我？”
葛骄在窗前停下脚步，她提了提眼镜，在镜片后的眼睛一眯：“很好，我也会努力不让你超过我的。”
姜柠举起的拳头在一秒间很没出息的放下了。
不，别走，她只是口嗨而已......
林暮雨在旁边点点头，无意间又是给姜柠一个重击：“好，我也不能落后，要努力学习！”
姜柠看着她坚定地转身离去，撇起嘴就瘫在椅背上，一副时时刻刻都要滑下去的样子。
再不学莫潮嘴欠玩抽象了，因为她俩可是真的会把她的话当真。
林云澈整个人还沉浸在姜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恨不得现在就可以打开，可是她刚刚说要留着晚自习放学后再拆。
于是他趁着早读课还没开始，先查看林暮雨送的礼物望梅止渴一下，姜柠在一边也很是期待。
林云澈小心抽拉出绸带，屏住呼吸，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小雪人的粘土人，长得很乖，能看出是林暮雨亲手做的。
姜柠哇了一声，说：“很可爱呀。暮雨这么心灵手巧哇。”
林云澈伸手小心抚摸着小雪人，然后又将它递给姜柠。
姜柠受宠若惊，捧着双手接了过来。
“送这个是有什么寓意吗？”姜柠近近观察着，问道。
“嗯，”林云澈说，“我和姐姐前后脚出生，生下我姐姐之后，间隔有十几分钟，才生下了我，时间点也正好跨越了凌晨。”
“于是姐姐在平安夜出生，而我在圣诞节出生。”
“姜柠，我悄悄地告诉你......”姜柠听得意犹未尽，闻言朝他那里凑近了点听他说。
“我们两个因此有了小名。姐姐的小名叫果果，我的小名......”似乎是说不出口，林云澈耳廓红红的，更加放低了音调。
“叫小雪。”
姜柠看着掌心里的小雪人，随着他的话不禁联想开始比对起来。
她眼睛弯弯，“确实很像。”
“林小雪。”
听到这轻轻的三个字，林云澈那黑鸦般的睫羽像是振翅的蝴蝶，微微颤动了下。
他忽然有点脸热。
心跳声鼓鼓的，在林云澈听来好大声，他有点紧张她会不会也听见？
早读课铃声适宜的在此刻响起，遮住了他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上课啦，还给你。”姜柠将小雪人立在他的桌上，窗外洒进缕缕阳光，照在小雪人的身上，融不化脸蛋上傻呆呆的笑容，暖暖的一点也不灼人。
林云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捧着书站起来随大家一起早读。
今天是周六，没有跑操，课间相对放松一点。
说干就干，等老师说下课时姜柠立马转身，把后桌正熟睡的霍朝给生生摇醒了。
“喂，醒醒，醒醒。”
霍朝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他是有起床气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被姜柠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你报恩的时刻到了。”
霍朝嘴边的话被烫了一下及时止住。他看着姜柠伸出来要东西的手，问道：“什么事？”
“手机，手机借我一下。”姜柠这回音量变小了些，“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带的。”
“......哦。”霍朝虽然不知道她要手机干什么，但对于恩人的情面，他大方拿出躺在抽屉里的手机，解锁密码后递给了她。
姜柠在他手机上一阵鼓捣过后才还给了他。
霍朝也不多嘴问她要手机干嘛，随手将手机放在抽屉后倒头又睡了。
姜柠转回身子，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在桌上重复地画着圈圈，心中琢磨着时间。
上课了她也还在琢磨这个问题，接着中午躺在床上，双手握在小腹上，思绪依旧飘然。
姜柠平常表现来看并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由于元旦假期的调休，明天连着上课，于是在晚自习以前，她向徐莹那边请了个假。
冬天的夜晚总是黑得最快，林云澈依然是最早来班级的一个人。一开始，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路过的同学熙熙攘攘，临近上课，他身边的桌位还是空荡荡的，余他一人。
林云澈在此期间特意多看了几眼窗外，也没能瞧见熟悉的身影。
一阵手足无措的情绪忽地在他的心底蔓延。
其他人也是疑惑的状态，唯有莫潮的脑回路不走寻常路。
“靠北，姜柠今天晚自习请假悄摸摸的，居然不跟我们任何人说，叛徒！！！”
葛骄都被莫潮带歪了，危机感满满想入非非：“她不会是去外面找老师辅导偷偷内卷了吧？”
林云澈默默听着。
晚自习开始，第一节的坐班老师是化学老师，同学们能以足音辨人，人未到，整个班级便噤若寒蝉，可见其威力。
毫无疑问的，这节课化学老师当然是要拿来讲评剩下的月考卷子的，留着一堆作业没写的同学敢怒不敢言。
下课，林云澈去问姐姐，林暮雨也只说她也不知道，姜柠放学就不见人影了，也没回宿舍。
整个晚自习，林云澈都是走神度过，作业也没怎么动。
从前来说，他是不会把学习的注意力放在多余的地方。可林云澈现在就是忍不住去胡思乱想，看不进题。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为什么姜柠不在会这样？但细想下去只得到自己空洞的心跳声。
直到下课，他甚至也开始跟其他同学一样早早收拾起书包，只不过下课铃响，等班级人走得差不多，他才背起书包正要走。
只是林暮雨在身后叫住了他。
“小澈，姜柠在操场沙坑那边的角落等我们。”
林云澈的耳朵将她的话听进去了，身体比脑子还快，是第一个收到信号快速反应的。
他都忘记是要和姐姐一起走，自己就快速地下了楼梯，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奔跑，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更喜欢往捷径的那条路回宿舍。
来不及呼出肺里溢出的二氧化碳，只一味疯狂地汲取氧气，他也不怕夜风带来的寒冷，一眨眼便来到林暮雨口中的地点。
林云澈此刻浑身炽热，他粗粗喘着气，目光向四周转了一圈没见人影，便坐在边上的草地，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
缓了有一会儿，他抬头望向天空，眸里倒映着寂寂夜色，没有尽头。
冬季的星星比夏季来得孤独，没有夏蝉的捧场，它是安静的。
“同桌？”
林云澈循着声源处看过去，只见姜柠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站着，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十分显眼。
“你来得好快啊。”早知道自己动作就快一点了，姜柠不由得有些懊恼。
明鸿中学是不准外带食物的，任何理由都无法通过，而姜柠把甜言蜜语说了个遍，保安才勉强通融。
不过倒霉的是，她进来没多久，迎面就装上了那个严厉的光头教导主任。
姜柠一点没犹豫的转身就跑，急急忙忙地绕了好几圈，这期间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蛋糕跟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一路上姜柠心里一直在担心着蛋糕有没有事。
“你......”林云澈站起来，有点茫然地指着她手里提着的蛋糕盒。
“这个？这个是给你买的生日蛋糕。”姜柠把蛋糕放了下来，抽开了交叠的绸带，她打开盖子一看。
“啊，果然倒了啊......”她小声嘟囔着，又抬头看他，说道。
“对不起，同桌，我好像搞砸了......”姜柠心里漫上了失落，明明想给他一个难忘快乐的生日，临时加急订的蛋糕，几经波折，还是毁在了她这个环节上。
她还蹲在那里下巴抵在膝盖上，林云澈没有去看蛋糕，只目光停留在她头顶的发旋上，听着她不知抱怨什么。
于是男生也蹲下来，姜柠抬眸，见他当着她的面，抹了一下蛋糕上的奶油，然后嗦了一口。
“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