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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雾同学一案的搜查和学裁几乎持续了一个通宵,D8的清晨精疲力竭的众人终于能回房间休息。同伴逝去的悲痛如潮水般涌上,死亡迫近的恐惧依旧萦绕在心头,但它们在铺天盖地的疲惫面前不堪一击,这一切与情绪爆发后的空虚、精神高度紧张后的被动松弛混合,形成了一种可以称之为“麻木”的状态。
须广北早有预料这次的学裁会是场硬仗,特意加大药量,虽然没像上次一样晕倒,可回到房间躺倒在床上,还是瞬间不受控制地失去意识,任何纷乱的思绪都没能在脑中多停留一秒,多么复杂的心情都瞬间消失。
[不用担心做噩梦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思绪。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在这一整天中,外面同学的敲门没能叫醒他、学生手册收到的消息提示和电话铃声也没吵醒他,唤醒他的是腹中的饥饿。
[要死要死,幸好房间里还有吃的。]
须广北从床头柜里掏出之前保存在那里的面包,配着矿泉水狼吞虎咽地吃光,再去洗手间简单的洗漱,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学生手册又响起铃声,须广北懒懒靠在椅子上,把学生手册丢在书桌上。他瞄到那一堆的消息提示和未接通话红点,但懒得去看到底多少条,抬起胳膊直按接通电话,并按了免提,随后手臂失去力气一般地垂下。
[原谅我坐没坐相地接听上级电话,但我实在没力气。]
“千灵小姐,晚上好。”须广北的声音轻而疲惫。
电话另一侧的千灵树里没好气地说:“行啊,总算接电话了。”
“抱歉,我一直没听到铃声……”须广北微微叹气,“有任务吗?”
“没有!”千灵树里语气依旧不太好,但是没有挂掉电话。
“我有在按时吃药,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很抱歉,让千灵小姐担心了。”须广北努力坐直。
千灵树里没有答复,静谧的房间中只能听到从听筒传来的轻微电流噪音。
“千灵小姐?”须广北感觉不对,小心地问,“发生什么了吗?”
“我失误了。”千灵树里冷不丁开口。语气不复平时的夸张和雀跃,此时听起来平板如机器,与她相处过不短时间的须广北知道,这是她心情极其糟糕的表现。
须广北心头一惊,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
[从组织的角度看,第二个案件从头到尾都很顺利啊……整个过程甚至能称得上精彩。至少我从参与者角度,没有发现任何失误,难道是外面的反馈有问题?]
千灵树里不知道须广北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那些开放的空房间出了差错。”
“那些房间不是为了方便我们在静默的时候躲避吗。”须广北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我搞错了!不应该在上一轮开放的!”千灵树里的音量骤然加大,语气抓狂,“可恶啊啊啊当时只顾着编规则了,没想别的!所有房间都被打开了,但是游戏才刚开始啊,明天没有新区域可以解锁了!这可怎么办。”
“啊。”须广北恍然大悟,“那些房间原本是有功能的?”
“对啊!”千灵树里尖叫,“本来打算当成研究教室的,可是现在已经打开了,没办法重新设置了!直接往空房间里放东西又非常违和也很无聊!”
“听起来很不妙,那怎么办……”须广北茫然。
“你在问我吗?”千灵树里抬高音量,“我和你说这个就是在问你啊,你帮我想想办法!”
“就算你问我也……”须广北皱起一张脸,“嗯……也没规定每轮必须解锁新地点吧,重点是事件。”
[我只是个实习生,啊不是,我只是来凑数的,为什么要找我商量这个。]
“这样的话流程不就乱了?”千灵树里说,“我又不能太频繁地举行集体活动引发事件。而且,如果没有足够的场地,杀人事件的多样性个创意也会降低!”
“所以是需要新场地对吗。”须广北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外面呢?外面是什么地方,真的是海滩吗?”
“不是,阳台那个是全息影像。”千灵树里果断回答。
[啊?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有些失望。唉,大家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也会幻想破灭吧。]
“既然教学楼内没地方解锁,开放外界怎么样?”须广北提议。
“唔……”千灵树里思考,“外面是我们的影视城,你之前也去过。”
[哦哦……我知道那个地方。]
“那不是正好。”须广北说,“把周边区域征用不就好了,难道外面还有其他人在拍摄?”
“外面的布景和我们杀人游戏的背景毫无关系。”千灵树里有些顾虑,“那岂不是很没有逻辑。”
[在细节上真是追求完美啊。]
“我觉得这次突然出现的石桥村就已经够没逻辑的了。”须广北说,“所以没关系。”
“石桥村是我基于背景特意安排的,你不懂别瞎说。”千灵树里语气流露出不满,随后苦恼地说,“实在不行只能开放外面了啊,我这两天紧急调整一下,可是这会不会成为我主办的游戏的败笔呀。”
千灵树里依旧没得到满意的答案,自言自语地纠结着。须广北心里清楚这事情不是自己的职责,他身处游戏中,自身都难保。千灵树里极有可能只是来找自己抱怨一下,发泄工作中的不满,说错话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认真思考解决方案。
[真的对自己无语了,我给别人当下属有瘾吗。]
“如果不去外面,那么地下还有其他空间吗?”还真让须广北想出个新的思路。
[我们的寝室和学裁场都在地下,感觉下面还有其他空间。]
“地下!”千灵树里惊喜地重复,“好像可以诶,我真是忙昏头了,之前怎么没想到!多亏你了啊须广。”
[随便一说,还真可以?]
“好!”千灵树里重新雀跃起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先开地下,之后看情况开室外。哎呀,之前不小心把房间都解锁真是太不应该了,本来还想着在教学楼内部进行全部的游戏呢。”
[感觉千灵小姐压力也很大,上面和外界都在关注着这里吗……因为这是新的计划,新的游戏形式?]
“有帮上忙是我的荣幸。”须广北说,“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有很多人的研究教室无法……”
突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须广北的话,他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挂断了和千灵树里的通话,把学生手册倒扣在桌面后才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南明天锡,他嘴角挂若有若无的笑意:“须广你终于起来了啊,身体还好吗?我们都担心坏了,怕你又像上次一样昏迷不醒。”
“我没事。”须广北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太累了。让大家担心……”
“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南明天锡无视须广北正在说话,突然地发问。
须广北感到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一瞬,那时候南明天锡的眼神像刀一样刮过他的脸。
[坏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外的?]
[他听到了?他听到什么了?没事的,没事的。寝室的隔音没有这么差。]
“我在自言自语。”须广北条件反射一般地迅速回答,后又惊觉自己答得太快会有些反常,急忙放松语气找补,“哈哈,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说梦话之类的。”
[该死的,之后是不是不能在寝室内通话了。一切行动都推到夜间更安全。]
好在南明天锡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邀请须广北一起去食堂吃晚饭。须广北努力使狂跳的心脏平静,脚步虚软地走出房间。
餐厅内,桐花叶和绿野岚风、槐吹默一起谈论着神雾响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离开我们,但还是要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事情。”绿野岚风如是说,“为了永远铭记她。”
“某次闲聊的时候……”桐花叶看着眼前的热可可,白色的烟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语气温柔地娓娓道来,“我问她,为什么会成为通灵师,是不是从小就发现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呢?在我的认知中,这类职业总是带有一点传奇色彩。”
“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能让别人无条件地相信我’。我一开始没有理解她的回答,神雾同学说,‘这是通灵师身份带来的便利。’”
“神雾同学和我讲,她小的时候确实可以‘预知’到许多事情,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的,或许她只是没办法给我们这些普通人解释‘通灵’的奥秘。她把这些宝贵的‘预言’告诉其他人,但别人不以为意,直到事情发生后,才恍然惊觉她的能力,从此对她深信不疑。”
“‘这不是很好吗,说明神雾同学很厉害呀。’我这样说。”
“‘但是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她这样回答,‘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相信我,就会走向不一样的结尾。’”
“‘这完全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背负这些事情。’我说,‘该为他们命运负责的是他们自己!’其实我心里想的是,那些人活该呀。哈哈,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坏?”
“‘我明白这个道理。’神雾同学的语气很平静,‘但我确实是为此才想要成为通灵师。我依旧想要影响很多的人,避免悲剧的发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总要做点什么……我依旧信奉着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也觉得自己天真。’说到这里,神雾同学自嘲地笑笑。‘为了让别人无条件地相信我,相信一些毫无逻辑、无法解释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神秘包装自己。我是玄妙事情的专家,大家就会在玄妙的事情上相信我,类似这种道理。’”
“我又问她‘现在你的想法发生改变了吗?’”
“她果断地回答,‘没有改变。不过现在的我比以前更成熟了。’”
“神雾同学的初心其实十分简单,只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帮助更多人而已。但是这份能力出现在像神雾同学这样温柔敏感的人身上,确实是一种悲哀。让她承担许多毫无必要的悔恨和愧疚,甚至有一天会走向……自我毁灭……我觉得,这种能力还是更适合冷漠的人。”
桐花叶眼帘微垂,捧起热可可杯轻轻吹气。说出这番话的她,气质沉静深邃,和平时那个活泼可爱小女孩的形象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说太多了。”桐花叶有点慌乱地抬头。
“小桐花,谢谢你讲这些。我们都没和神雾同学聊过这些事情呢。”槐吹默笑容灿烂,“难道你身上种魔力,能够让别人愿意敞开心扉?”
“诶?有点夸张了。”桐花叶可爱地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