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稀,清风掠过山脊,薄雾游弋在林隙,枝桠间漏下碎银般的月华,四周静的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响。
咔嚓,地面的枯叶树枝被踩在锦靴底下。
紧接着一柄银白色的剑尖挑起地面上的枯叶,露出来下面的洞穴。
沈应道:“师尊,这里。”
下面的洞穴越有一人宽,洞口还有一层妖力波动,遮掩的很严实,怪不得不好寻。
一只麻雀从沈应身后冒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窝在沈应肩膀上了。
命魂书要常跟沈应带待着,这样才能预测的准,所以进来的第三天,季无尧又把命魂书给了沈应,但是季无尧不全然相信它,他觉得这东西没有一句真话。
他们来到这半月有余,越是往里,妖物越是难缠,就算是季无尧,有时候也会觉的有些费力,毕竟他是鬼修,没有修士那般方便。
不过进来这么久,命魂书上说沈应遭遇仇敌,沈应受伤,沈应被人所救……等等,一系列都没发生。
季无尧撇了命魂书一眼,想把它丢出去。
沈应则盯着那个洞不说话,过了一会,忽然道:“师尊,有修士的痕迹。”
他指着的地方,那洞口不远的树干上,确实有一道划痕,看模样像是被刀刃给划出来的。
窝在沈应肩膀的命魂书闻言一震,扑闪着翅膀飞下来,绕着那处飞了一圈,然后拐了个弯,跳到季无尧肩膀上。
用沈应听不到的气音说道:“来了来了来了,杀人的来了。”
季无尧把它揪了丢到一边,有些嫌弃道:“看到有人杀他你很开心?”
他原本修为就高,再加上季无尧身上的灵火时不时的冒出来透气,命魂书犹为怕他。
命魂书支支吾吾给自己找补,“怎么会,这不是沈应命里有着一劫吗?再说了,说不定……说不定是那什么宗主门主什么的女儿呢,不一定非得是劫难……哈哈哈哈。”
季无尧不再听命魂书瞎胡扯,直接对着沈应道:“你我分头行动,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寻我。”
“是。”
沈应一走,季无尧想要跟过去,但是命魂书忽的飞出来挡住他的去路,苦口婆心的劝,“哎!你去了岂不是沈应那劫难又没了。”
季无尧冷笑一声,一手把它拍开,“你还真以为我带沈应历练是帮他渡劫的?”
命魂书被季无尧拍了个踉跄,差点掉地上,它又扑闪着飞过来,“不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发现只要你跟着沈应,我这上边写的就不灵验了吗?”
命魂书觉得十分委屈,“你还说我不灵,明明都是你给破坏了。”
季无尧伸出两个手指,把他拎起来,放到眼前。
命魂书在季无尧手里晃荡着摆烂,反正它又逃不开这魔头的手掌心,索性躺平。
“你如果过渡干涉,命魂书上的劫难就不来,不来你怎么破?你总不能拿出来几百年的时间跟沈应耗吧。”
命魂书算是看明白了,沈应渡劫遇到季无尧算着倒大霉了,索性沈应渡劫成不了,那就快点回去呗。
到时候沈应爱跟季无尧怎么打就怎么打,他只是个没啥大用的小神器,它有什么办法?
季无尧觉得命魂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确实没那么多的时间。
他手指松开,没有防备的命魂书栽在了地上。
它栽在地上的枯叶子堆里,扑腾了好一会才重新飞起来,头上沾了很多的枯叶子跟杂七杂八的动西。
它甩了甩,只甩掉大半,只好伸出鸟喙自己挠。
“呸,什么东西。”
命魂书现在已经熟悉了这麻雀的身子,但是对这灰扑扑的羽毛有些许不满,所以不喜欢靓丽的颜色。
此时它嘴里叼出来的正是一块火红的羽毛。
季无尧原本还环着手,但看到那片羽毛却是一愣。
他手一点,那片羽毛飘起来到了季无尧的掌心,他指尖捻了一下,里面流动的妖力就撒了出来。
羽毛燃起,化作星点落了下去。
火凤羽毛。
他只知道上仙界唯一还活着的,有点火凤血脉的妖怪,就是十相城的凤佞。
被废了半个翅膀的疯子,他跑来着干什么?
季无尧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有些手痒,“跟过来。”
命魂书刚顺好自己的羽毛,闻言赶紧飞上前去,“去哪啊?真不管沈应了?”
“闭嘴。”
原本只是稍许昏色,现在天色则是越发暗沉,像是泼了墨,天上带着的星光都消隐了去,只余下一地的暗色。
周围没有声音,先前的虫鸣微风消弥,只有一片寂静。
沈应抽出流霜剑,凭着自己寻到的那一丝古怪往前面走。
静,太静了,就像是被溺在水里,天地间只剩自己的空寂。
沈应那张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师尊不在身边,他连历练这件事也变得兴致索然。
忽的,沈应闻到了一股香气,紧接着像是破除了什么屏障般,各种声响都能听到了。
空中漂浮着不知道从哪吹过来的火星子,红黄色的小点一点点聚起,把前边的路照亮,燃了半边夜的红色。
沈应停下了脚步。
前边就是一条石路,两侧是无尽的黑,唯有最前面是一个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楼阁。
楼阁上吊着红灯笼,垂着垂幔,红色布帛从楼顶垂下来,顺着风往后飘,东面挂着的垂幔被风吹到了灯笼上,下边点着了一角,被风一吹,火星子就满天飞。
四周就像活过来一般,各种声响都有,沈应瞧见了几个丫鬟小厮正在扑火,再往上瞧,楼阁里还有人在看着热闹。
琵琶管弦声,谈话吵嚷声都能听的清,这般乱,显得有些聒噪。
沈应往前走了一步,忽的停下,仔细思索,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
但思考了片刻,脑子里还是一片空荡荡,只记得自己要除妖,除此之外皆是空白。
前面路上站了个女子,身段窈窕,长相亲和靓丽,“哎呦,小郎君,站着干吗哟,进来嘛。”
沈应看着着前面的姑娘,莫名心里有些抵触。
“来呀,小郎君。”
那姑娘见沈应不语不动,连上带了几分薄怒,“小郎君,念你还是个仙人,怎么连这点忙都不想着帮。”
沈应皱起眉,他刚刚没听到她说有什么困难。
她那帕子假装抹了把泪,“你进来瞧瞧就知道了,我一个丫鬟,怎么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小郎君,小仙人,你进来看看我们楼里是不是进了什么精怪,怎么……竟出些怪事呢。”
沈应听罢,走上前去。
那小丫鬟这才瞧见沈应手里的剑,她发出一声惊呼,跌倒在地,指着沈应道:“你……你……”
她话还没说完,自己先跑了回去。
沈应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剑,剑上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没瞧出来什么名堂,便把剑一收,走了进去。
门口倒是站着一个长相妩媚诱人的中年女子,头上带着一朵硕大的牡丹,“哎呀,小郎君,一个人来的。”
沈应点点头,点完头却是一怔,又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进去吧。”
沈应再回神,已经站在楼里了。
楼阁里边层层叠叠,两旁悬着红色的灯笼,里边隔着帘子,在往上就是各种垂叠的红绸,上边挂着个穿着清凉的舞娘,正绕着垂幔起舞。
沈应撇了眼那舞娘腰间挂着的珠子,只觉得自己记忆里有人也喜欢挂珠子,是不过比这好看多了,他收回视线,大步走了进去。
有小厮上前,将他引到了包间内,给他上了一壶茶,便退了出去。
沈应坐的规矩,闭上眼睛神识开始外放,金丹期比筑基简直就是分水岭般的存在。
他现在神识能够偏离出体外,去瞧东西了。
“咚咚。”
两个长的妩媚动人的舞娘走了进来,一人捧着琵琶,一人端着果盘。
“小郎君,可是等的无趣?奴家来陪你好不好?”
沈应抬眸,拒绝道:“不必。”
紧接着,他又问,“刚刚有人说楼里有精怪,精怪在哪?”
两个舞娘对视了一眼,忽然噗嗤一笑,一人捂着帕笑的前扑后仰,“小郎君说的哪里话,这楼里啊~哪有什么精怪啊~”
那女子走上前来,指尖顺着桌子搭在沈应肩膀,媚眼如丝,带着勾人心魄的意味,“小仙君在这里还想着捉精怪?你看我们姐妹俩……”
她话还没说完,沈应就避开了她都接触,站起身来,拱手一礼,“既然如此,告辞。”
“哎哎,等一下。”
那舞娘被沈应干脆利索的动作惊住了,想她狐灵儿什么臭修士没见过,这还是第一个对她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嫌弃的人。
一时间她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沈应背对着她都时候,她差点气的要露出獠牙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别呀,我不知道,兴许有人知道,我再问个人来。”
沈应顿了下,觉得有些道理。
两人出了屋子,狐灵儿亮起了爪子,獠牙一出,哪里还有半分妖艳舞娘的影子。
“该死的修士,看不起老娘。”
“你说他是没开情窍还是不喜女色?”
另一个舞娘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狐灵儿伸手抚了下头发,将爪子收了回去,面容也恢复了原本的娇艳,“那就换哥哥来,要是哥哥不行,那就是没开情窍。”
狐灵儿眨了眨眼睛,眼里带着看好戏的算计,“这种正经的小修士多半是没开情窍,一会我倒是要看看,这样正儿八经的修士,脑子里会想些什么腌臜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