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了?”
“我看到了,你故意撩他!”
阿尔法语气淡淡:“只是对客人态度好一点而已,怎么就成撩拨了?”
奇玉哼道:“你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阿尔法不说话了,林子里只剩下风声。
奇玉没憋住,大吼道:“我不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这人,它就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那种自内向外发出的抵触感,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它信它的直觉,这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我又没让你喜欢他。”
“那你让他走!”
阿尔法大概是懒得回了,干脆飞到前头,把它甩到身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奇玉震惊地停下脚步,五分钟后,原地挖了个坑,一脸受伤地把自己埋了。
与此同时,某个仓库内。
苏寒拎着一把斧子,喘着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直径一米的岿然不动的大圆木,上头截面有斧刃凿劈留下的纵横痕迹,是他在刚刚三分钟内亲手留下的,然而这丝毫不影响木头的完整性。
他现在手臂都震麻了,手心也跟着了火似的,随便转了圈,没有最粗,只有更粗,库存的柴火,全是难啃的橡木全家桶。
“你这姿势不对,容易受伤。”
欧文旁观了会儿,摇着头,将斧子从他手中接过来,给他做了个示范:“双腿分开一点,挥动时,手要举过头顶……”
苏寒调整了下姿势,这次倒是有点效果了,停停歇歇几分钟,终于成功地劈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纹。
“……伯父,你们平时都是自己劈柴烧的吗?”他感觉手臂酸得要死,也沉得要死,仿佛马上要进化成死人失去知觉了。难以想象,这对夫妇居然坚持了那么多年!
欧文摘下眼镜擦了擦:“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学聪明了。”
他将眼镜戴上,拍了拍身后靠着的蓝色皮卡:“每年的冬季来临之前,我都会开车去买现成的。”
苏寒吭哧吭哧的身形忽然定住。
“现成的?”
“是的。”。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地上的橡木桩子:“那这些……?”
“当然是用来做家具。”
“……可我刚刚用斧子劈了好久。”
欧文惊讶了瞬,随即笑道:“我让你来搬柴火,但你坚持要自己劈,我还以为是你的爱好呢,所以才没有阻止你。”
苏寒:“……”
话到这份上,他算是整明白了。
欧文望着他,右手一摊:“你还要继续吗?”
为什么不继续?
苏寒身体力行,恢复之前的节奏。
他都登堂入室了,根本没有放弃的理由啊,只是劈个柴而已,完全难不倒他!
中午接近十二点。
苏寒吊着两只胀疼的手臂,动作艰难地洗了热水澡,换下了吸饱汗水的衣物。一上午消耗过多,他此刻饥饿难耐,看什么食物都香得一批,口水直冒,奈何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泡,手指也全肿了,碗都捧不起来,只能摆桌上,抖着手,用勺子挖着吃。
沈女士看着对面可怜兮兮的只会埋头干饭的青年,嗔怪地怼了眼旁边的欧文:“好好的,你折腾他干什么?”
欧文一脸无辜:“他看起来也太柔弱了,一点都不健康,多练练怎么了嘛。”
柔弱的苏寒连干了三大盆饭,终于把自己吃撑了,脑部一时供血不足,最后抵抗不过睡意,抱着沈女士送的药膏,倒在了沙发上。
醒时已是下午两点。
这边天黑得很快,日头已经西斜了,拖着稀疏的几颗星,逆时针转过灰紫色的天空,堪堪地悬在橘红色的地平线上。
沈女士坐在对面,在为做好的小人偶缝上宝石做的眼睛。
苏寒想起书架旁边的橱柜,里面展示的精美人偶和珠宝首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个,也是您做的吗?”
沈女士抬眸,目光落在对方别在耳廓的耳骨夹上,点了点头,恍然笑道:“上次暮暮回来将它带走,我问她都不愿意告诉我,原来是送给了你啊……”
苏寒垂了眼睑,指尖从耳骨夹上划过,唇边不自觉地噙了点傻憨的笑。
“也是,早该带你回来了,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都很想见见你这位神秘的朋友呢。”
“……”
苏寒以为自己听叉了,茫然地抬头,想要寻求确认:“对不起,伯母,我不太明白,什么叫……从小到大?”
沈女士手上的活计慢慢停下,盯了苏寒一会儿了,发现他是真的困惑,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错愕:“那个气球不是你送的吗?”
“……不是。”
“啊,这样嘛……”
气氛莫名地尴尬起来。
苏寒看着自己的手,声音轻了些:“气球的事……我可以问一问吗?”
沈女士从沉思中回过神,温和地笑道:“当然可以。”
时间回溯到几十年前。
某次外出采购的路上,七岁的阿尔法突然失踪了,沈女士和欧文都吓坏了,提心吊胆地报了警,可找了一天都没得到任何音讯,最后还是她自己回的家。
“她就站在大门口,肩膀上绑了一只红色的气球,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黑色小奶猫。”
“奇玉?”
“嗯。”
“……她有提过那个人吗?”
“有。”
“是谁!”
“一个讨厌鬼。”
“……”
苏寒眼眸微睁:“没了?”
没了,就这样五个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好奇,还把苏寒误当做是曾经那个赠送给阿尔法气球和猫咪的神秘人。
“如果是真的讨厌,怎么可能会把这个气球完好无损地保留至今,并且天天随身携带,还把一只原本巴掌大的猫养成现在这样壮实的煤气罐?”
刚回来就听到自己被描述成煤气罐的奇玉:“……”
沈女士回忆着,无奈地笑出声:“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孩……”
下午四点,天完全黑了。
苏寒端了份甜点,坐在阿尔法的卧室里等人。外面已经接近零下70多度了,还飘起了雪花,除了木屋附近的一块地,远处黢黑一片,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嗯……反正肯定和她的气球待在一起!
他又想起了沈女士口中的那个“讨厌鬼”,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但转念一想,当时阿尔法也才七岁啊,那对方大概也是个小孩,两个小孩能发生什么?小朋友之间建立纯洁的友情怎么了嘛!
这种精神胜利法,果然……
“还得是我……”
“是你什么?”
苏寒一窒,唰地转过头,就见某个在他心里叨叨了一天的女人踩着窗台跳了进来。
风铃轻晃,风雪止步。
她解了领口的系带,又解了针织外套以及固定在腰和胳膊上的穗子,随手扔在地上,一边朝他走去,一边任由墨绿色的斗篷从肩膀上滑落,沿途掉了一地的六瓣冰晶。
这房间没有灯,只有壁炉中的火。
冰晶会融化,但她不会。
“阿尔法……”
“嘘——”
她比了个请安静的手势,和他并排坐着,后背靠着床沿,又用指尖点了点他手里的光盘:“听说这个影片时间很长,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她房间里有一个DVD影碟机,也不知几几年产的,看着又新又古董。
“朋友送的。”
苏寒动作一顿,嘴巴比脑子快。
“谁?”
阿尔法懒洋洋地扯断了头绳,缠在手指上把玩:“一个主业开旅馆,但爱好收废品的虫族女人。”
“这爱好还挺特别……”苏寒哈哈道,悄无声息地吐了口气,将光盘放进去,然后退回她的身边:“好了!”
阿尔法从盘子里拣了颗粉色的马卡龙,才咬一口就好笑地抬眸望他:“看屏幕,不要看我。”
她今天笑了很多次,他表示意外:“你今天心情很好?”
阿尔法歪了歪头,认真地反问:“生日的话,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
“说的也是……”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属实是没话找话了,苏寒摸了摸鼻子,安静地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屏幕里正拿着人骨模型的欧文。
苏寒:“?”
“我们学习上肢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实体来讲解,这样可以学得更快……我们将从肩部区域的骨头开始,锁骨、肩胛骨和肱骨……”
阿尔法细嚼慢咽着,看着屏幕里欧文详细的人体解剖教学,三分钟后,她偏过头,看着表情拧巴的苏寒:“你怎么了?”
“原来是这个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苏寒倒是很坦诚,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阿尔法诧异了瞬:“难道你以前看过?”
“没。”
他只是听说过,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因为传播黄色内容,被通报开除了。
“那你想看吗?”
“不。”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同意?”
“……”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因为想陪她。苏寒突然嘴瓢了一下,目光躲闪起来,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蹦出一个清晰的回复。
“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尔法坐着没动,只上半身向他靠了过去,宽松的睡裙领口随着她的动作,贴着肩膀和手臂缓缓滑落,原本应该停在一字肩造型的,但现在没了穗子的约束,这过分宽大的领子将会一直滑一直滑……
苏寒瞥了一眼,人直接呆住了。
“阿尔法……”
“嗯?”
“你、你衣服……”
他呼吸忽然重了些,捂着发热的鼻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米白色的床单碎碎念,内容大部分都是道歉之类的话术。
阿尔法向他膝行了一步,两步……几乎要挤进他的怀里。她将颊侧的发别在耳后,表情特纯洁地俯下身,凑在他的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就像白天在客厅里和他说悄悄话时那样,极尽的暧昧。
“我衣服怎么了?”
“……”
苏寒默了片刻,缓慢地回过头。
两人只隔了一层衬衫,一冷一热,鼻尖不过分毫的距离,如此分明,如此的近在咫尺,以至于让他轻易地看透了对方眼底盛满的戏谑和调侃。
他怔忪道:“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
故意诱惑他,故意捉弄他,然后隔岸观火地站在第三人的视角旁观,看他跟小丑似的徘徊在羞耻和愧疚的边缘,控制不住地为她悸动,喜欢她,爱上她,眼巴巴地渴求她,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围着她团团转……
“你又在脑补什么?”对方就这样无声地望着她,咬着唇,眼眶越来越红,她怔愣了下,不禁失笑出声:“奇玉小时候都没你爱哭……”
神经大条的某人立马被转移了怨念,苏寒别开眼,带点小情绪的念叨:“不要拿我和它比!”
他一点都不喜欢那只猫,这是第一眼见到它时就萌发的偏见,刻在骨子里的排斥。
“好,我不提它。”阿尔法反手抱住了他肩背,鼻尖蹭在他的耳骨夹上:“就聊我和你。”
苏寒眉尖蹙起,姿势僵硬地与她挣开了些许安全距离,然后表情复杂地回过眸。他想问她,她不是一直挺讨厌他的吗?虽然最近关系缓和了很多,但也一直是属于宾客与主人的范畴吧?她今天早上还一副温和又疏离的模样,为什么晚上就突然变成这样?为什么……
他问不出口了,如同掉进这个木屋的那晚一般,他的心脏和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挪不开眼睛,也说不出任何的字句,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妄图把她的一切刻进自己的DNA里。
不过,到底还是有了点不同的。
现在的她会对他笑,像在梦里那样……
苏寒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贴在对方的脸颊上,指尖轻轻摩挲,虽然对方的皮肤在火光下看着暖暖的,但其实没有一点温度。
阿尔法眼珠转动,握住对方的手,一脸乖巧地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