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脑海里那些被强行插入的虚假到刻骨铭心的情节。
明明是个冒牌货……
方晴灰头土脸,狼狈地抬起头,透过门口看到了阴雨连绵的天空,四周依旧是那个被火燎过的空荡荡的教室,只是墙面上多了很多密集的抓痕。
“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
方晴从地上爬起来,步伐迟钝地走到另一边,垫起脚去抠嵌在墙里的警棍,却听到了那人冤魂不散的“好心提醒”。
“这里,他们,都巴不得你回来叙旧呢,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不要再过来作死了。”
方晴倏地折过身,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一边将警棍别回腰上,一边警觉地往后退,退回门口时,发现那女人的身影正好消失在了走廊转角。
她脑子一空,扶着墙,几乎没有犹豫地追了上去,然后在拐过转角时被从天而降的雨淋了一头一脸。
她身体晃了晃,低头一看,发现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她的安全帽,身上是被风雨吹打着的透明雨衣,黄色的小电瓶停在她身前。她就站在明溪中学的校门口,时间是下午四点整,大路宽敞无人,雨声淅沥淅沥,一切都是整装待发的进行时。
方晴拿出电台,是白队的通知。
“疯了?”
“真疯假疯不知道,反正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人已经送去鉴定了。”
“你们在哪找到她的?”
“云城的天屿山自然保护区。”
自然保护区?这是什么爱好?
“她开的是一辆越野车,车头撞公路的灯杆上了,我们到的时候,她正抱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坐在驾驶座上,浑身是血,两眼无神地发呆,问什么都没反应。”
方晴回了滨江警局,终于看到了白队口中描述的那团古里古怪的黑黢黢的东西。
“头发?”
“嗯,还带着毛囊,看起来很新。”
那就可以提取DNA进行检测分析,最后对照存档的数据库来搜索对应的主人了。
“白队,有情况!”简夏从门外探进来一个头:“刚刚宇杰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又与蒋雨宁有关!”
他目光转到方晴身上,立刻大惊失色:“卧槽,你刚从泥石流里滚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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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江某疗养院,徐江拎着几袋保健品走进电梯,他准备去看望曾经的老板叶怀。自从叶氏破产之后,叶怀就一直住在这所疗养院,算一算,大概有个十年了吧。
那时候叶怀被霍思宁算计,遭遇车祸,虽然大难不死,但得了高位截瘫,而且霍思宁完全是奔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提前给自己注射了带艾滋病毒的血液,叶怀得知后,崩溃地想自杀,不过没成功,被他资助的学生蒋雨宁先送到了精神病院特殊病房治疗了四年,最后送到了这所隔离疗养院。
徐江表情微妙起来,他最近才知道蒋雨宁和霍思宁是母女关系,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今天早上又看到了与他相谈甚欢的蒋雨宁上了和凶杀案有关的新闻头条!
徐江收回神,推开404号病房门,结果刚踏出去一步,里面就传来一阵水瓶、汤碗碎裂的声音。
“啊啊啊——”
护工阿姨面色苍白,动作仓惶地冲了出来,裤腿、鞋头溅满了白色汤汁和不明呕吐物,正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热腥味。
徐江惊愕地拦住对方:“张阿姨?”
张阿姨急了:“徐助理,不要过去啊!”
徐江听到里面传来男人凄厉的吼叫声,没管对方的劝说,走进去一看,当场瘆得头皮发麻。
年近六十的叶怀顶着一头稀稀拉拉的灰发,赤身裸/体地趴在地上,双掌撑地,正探出猩红的异于常人的舌头,如饥似渴地舔舐着地上白色的浓汤。他原本苍白松弛的皮肤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水红色,腹部鼓起一个圆球,像孕妇,又像一颗巨型红色疱疹,极薄的皮下,不均匀地分布着黄色的流动液体,一副随时要爆裂的模样。
“老板!”
对方瘦骨嶙峋的,四肢萎缩,肋骨、肩胛骨凸出,因此越发显得肚子大得可怖,徐江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想上去拉人,却见到叶怀肩膀缩了一下,大力呕起来,一边吐还一边很宝贝地嘬起了呕吐物。
徐江脸色铁青地退了回来:“医生呢!快喊医生啊!”
张阿姨:“一早就喊了,但找不到人!”
徐江往外走:“你给他喂了什么?”
张阿姨指了指地上的保温桶:“也没吃什么啊,就今天早上,叶先生的女儿过来送了份鱼汤。”
徐江一愣,唰地转过头:“女儿?!”
张阿姨回忆着,双手并用,词汇匮乏地描述了一下对方的外貌,徐江越听脸越黑,果断拿出手机报警。谁想,他一报完,就有两三个带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
徐江一喜:“医生,你来的正好,我老板他现在身体非常不舒服!”
其中一个医生比了个手势,表示稍安勿躁,徐江闭嘴了,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些膀大腰圆的护士将已经把地舔干净的叶怀四肢抬了起来,一开始对方还挣扎,没一会就只能捂着肚子,身体颤抖,泪流满面地呜呜咽咽。
徐江跟着队伍走,心急如焚,但很快就被拦在一间亮灯的手术室外。几名护士将叶怀连床推了进去,一名医生站在门口,向徐江问道:“叶先生病得很严重,需要马上做手术,请问他家人呢?”
徐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是顺着回道:“他没有家人。”
医生:“那亲戚朋友呢?”
徐江表情一言难尽:“……没有亲戚,朋友的话,我还算一个。”
医生将夹在腋下的文件夹递给他:“性命攸关的时刻,朋友也可以代替家人签字的。”
徐江看了眼手术单,吃了一惊:“肿瘤切除?”
医生点头,然后抬手敲了敲手术室的门,下一瞬,里面递出一份详细的体验报告,徐江被一连串的奇怪名称给弄晕了,只隐约记得最后一句——叶怀肚子里长了恶性肿瘤,还不止一个,不切除的话,会不断生长,最后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挤坏。
“他的胃已经被压瘪了。”
徐江拿笔签字,一脸恍然大悟:“难怪刚刚他吐得那么厉害……”
医生收回单子扫了眼,然后朝徐江笑道:“徐先生,合作愉快。”
徐江懵懵地站在门口,一直到口袋里传来震动才醒过神来,他看了眼手术室的灯,走到等候区找了个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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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呢?”
大概是第一次见雇主这么早下班,保姆惊讶了一下,见他脸色不怎么好,便斟酌着回道:“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中午饭没有吃,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图书室待着,中途只出来喝了杯糖水。”
这个图书室的位置原本是这栋别墅的酒窖和影音室,改建的时候合成了一个大型藏书阁和阅览工作一体的中央书房,空气流通过滤后,清凉又干爽,就是光照不足,所以又在外面扩了一个阳光房。
这个阳光房还是特意为他扩的,她说过的,她不喜欢光,特别是在独处的时候。
“她在里面吗?”
温若风问的对象是图书室门口猫爬架上的两只海雕,它们除了体型外几乎一模一样,叫声跟虎头海雕似的,像鸭子,也像大鹅。秋玥给它们起了两个名,大的雌雕叫沈言,垃圾话非常多,喜欢怼人,小的雄雕叫沈曦,破晓时出门玩耍,黄昏时回家休息。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只有沈言留在窝里。
温若风听着它嘎嘎地叫,伸手敲了敲门,没回应,但门锁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里头伸手不见五指,温度常年保持在25摄氏度,不过在他关上门后,中央的位置亮起了一盏盏从上往下交错着下坠的吊灯,造型是玻璃珠钢丝串起的蒲公英。
一张胡桃木长书桌,两张同色系的椅子,桌面整洁,只摆了一对陶瓷的生肖小牛,可爱归可爱,但做工一眼劣质。
温若风原地转了一圈,发现灯弧是个圆,圈住了他有限的视野,而圈外则是可吞噬一切的绝对的暗。
“风风火火的,这是怎么了?”秋玥抱着一本书,从黑暗中慢慢显露出身影。她穿的依旧是那条宽松的可以滑成一字肩的棉麻裙,只是在胳膊和高腰的位置加了几条紫色的穗子固定。
温若风扶住她肩,蹙眉看她:“哪里不舒服?”
秋玥怔了怔,随即好笑道:“我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白白让他损失了三个优秀的员工,她还怪不好意思的。
温若风担忧的神色僵了僵,行吧,这生龙活虎的气人样,看来是想太多了,他收回手,放回裤兜,脸偏向一侧,盯着那两只小牛不说话了。
秋玥把书放下:“你是为了顾弦的事而来的吧。”
温若风垂眸:“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能有什么意见?”
秋玥眨眼:“不是他,那是谁?难道是周妍?或者季然?”
温若风像被刺了一下,骤然转头:“这就是你当初选择留在我身边的原因?”
“别脑补。”
“那就回答我!”
秋玥向他走近一步,温若风却敏锐地退开了:“不要卖萌,不要插科打诨!”
秋玥震惊:“我抱你一下叫卖萌?”
“转移话题也不行!”
“……”
她瞪了他一会儿,无语地低头:“反正不是为了别人。”
舒缓的调子叮叮咚咚响起,一个古铜八音盒被摆在了书本的封皮上,这原本是手摇纸带款,她根据它主人的记忆修复并改造成了发条式。
“还有要问的吗?”她斜靠着书沿,捧着一颗水晶球把玩,看里面的小羽毛像下雪一样翻滚。
“还记得上次你问我的问题吗?”
“当然。”
“假如角色换一换?”
温若风望着她:“假如你是女主角?”
秋玥扬眉:“我的答案,自然和你一样。”
她将球抛了抛:“首先,我的寿命远比你想象的漫长,其次,没有人能在我寿命自然终结前杀死我,包括我自己,你只能走在我前头,你没机会做另一个顾弦。”
“那如果是我死呢?”
“我会永远记得你。”
“然后像苏寒和江一鸣一样,久而久之,成为一个可以代入任何故事的符号?”
秋玥手腕一转,水晶球飞进了黑暗,但没传来任何破碎的声音,她伸出手,抓着温若风的衣领,将人拽到眼前。
“你今天怎么回事?”
温若风自嘲地笑:“只是想听你说句真心话罢了……”
秋玥也笑:“头一次听说真心这种东西还能靠说的,那还不如直接做呢,真不真心另说,生理上的快感一定是真实的。”
“……”温若风抿唇,他默了,是的,他永远说不过她,他错开对视,目光转到桌面,然后顿住。
“……这书?”
“朋友临走前还的。”
他将书抽出来,随手翻了翻,越看眼神越古怪:“霸道总裁……狠狠爱?”
“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不会吧……”
秋玥伸手一指:“看,这还有你的笔记呢。”
温若风啪地合上书:“这是个误会!”
秋玥长长地哦了一声:“这样啊,我看你玩囚禁玩强制还挺上头的,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呢~”
她故意在真心两个字上加了重点。
温若风极力想辩解,秋玥见状,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片维c,糖衣融化,先甜后酸的滋味在口腔里一点点蔓延。
他下意识嚼了嚼:“这是什么?”
“苏寒让沈暮吃的。”
“?”
“避孕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