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刷泡沫涂了满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觉得没想好晚上要怎么办，又想要打退堂鼓。

拿起手机斟酌着措辞，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没找到能正当鸽掉今晚约的理由。

算了，还是硬着头皮上吧！

反正关着灯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导致她做完做了个奇葩的梦，梦里一群孩子叫她妈妈，起先是一屋子的人，接着是一整个院子，然后一整座城市、一整个地球，所有的人都在叫她妈妈。

……

周樟园抿了抿唇，看了看猫箱，那只小猫确实乖得很，箱子被拉上了也一声没叫。

女人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她抓了抓头发，说：“突然想起来，我今晚要去经开区那边一趟，可以的话您把地址给我我直接帮您带过去吧。”

正好，先去送猫，然后再去办那事，也可以减轻一点紧张。

女人脸色突然放晴，欣喜地道：“哇，那太谢谢你啦！我加你个微信吧，地址微信发你！”

“好啊。”

于是周樟园拿手机给她扫码，两个人加上微信，女人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上课了，把猫箱留在店里。

周樟园乱七八糟地想着，小猫被关在里面一下午会不会觉得闷，要不要放出来让它玩一玩？

还有一下午，她着实不知道怎么应对一只猫。

正要研究怎么打开箱子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

与此同时，李然那边第二轮的抽奖也结束了。

现金大奖和队内福利她一个都没中，正惆怅着。

突然视频界面跳出来一个惊喜盒子，盒子打开后，放了一连串的烟花，整个屏幕炸得眼花缭乱，几个五彩斑斓的大字在屏幕中一一展现——恭喜你！中奖啦！

嗯？

李然一时有点懵。

什么中奖？

视频里，最后的抽奖号码还摆在公屏上：jei736ag#。

主持人潇潇还以为是自己的号，激动地拿出自己的抽奖号与之对比，全场都在恭喜她时，却发现最后一个符号不同。

潇潇从激动到手抖，瞬间一盆凉水泼下来，比之一开始就没中奖的失望更甚。

李然看着开奖屏幕也产生了怀疑，不由得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号，她的号是z?j?h?gdg56啊，跟抽奖号半点都不相同……

忽然，她反应过来。

这电脑是周樟园的。

理所当然登陆的账号也是她的。

也就是说——

中奖的其实是她老板！

李然猛地抬头，惊呼了一声！

周樟园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按了接听。

“喂？”

现实中，未经处理的声线清透，细腻，在半秒钟后，又从电脑的音频播放器中裹夹着电流重复了出来，变得有些混重，有些失真。

周樟园自己也听见了。

和李然一块儿愣了半天。

周樟园站在电脑背后，听着手机里传出来一道男声：“喂，您好。”

和从另一个方向来的电流声同时混杂在一起。

声音低沉，不急不缓，很明显地辨识出对方应该是通过话筒在说话。

听声辨人，周樟园莫名有些不妙感，似乎能想象到对方此刻正低着头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应。

她不动声色地屏息了半分钟。

绕到李然背后。

看着视频里，与她想象中契合的，握着话筒，低眉等待的那个人。

不是顾云行那货是谁？！？！

一想到现在正在跟她通电话的是顾云行，周樟园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她说不出一句你好。

顾云行要是知道了对面是她，估计也恨不得能马上撤回那句您好。

哦，还是您。

她们之间能这么客套，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如果是一般正常情况，周樟园的反应应该是半句话不多说，直截了当地挂断。

但此刻，是她中奖了啊！

是她期待了一早上的大奖！

有钱的！

她咬着嘴唇纠结犹豫了半分钟，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顾云行通知她领这个奖，但凡换个人，她都得跳起来把房顶掀了。

现在她半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被认出来。

曾经的嚣张和如今的落魄，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更不用说顾云行这个冤家。

“您好，请问是用户3629461吗？”视频里，顾云行低着头问，问完话拿着话筒在手上转了一圈。

“啊？”周樟园很自然地疑惑了一声。

顾云行忽地挑起眉梢眼角朝镜头直直地看过来，那双眼睛仿佛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隔着一道屏幕，周樟园都觉得自己被切身实地地注视着，无所遁藏。

随即抿了抿唇。

懊悔道，艹，应该变一下声音。

她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咳了咳，然后瞬间作出一副得了绝症的姿态，一只手撑在桌角电脑旁，弯着腰弓着背。

有气无力地道：“不好意思今天生病了，我就是用户……额……”

突然卡顿。

她记不清自己的用户名是什么。

那个用户号是默认注册的，这直播软件她都是刚刚才用。

移动鼠标戳了戳自己的头像，终于看到了后面那一串乱七八糟的数字。

“额……用户3269461。”她接着道，尽力压着嗓子作出像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的声音。

不过，真的装得很明显。

她自己也清楚。

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我是得了什么大奖？我怎么领呢？”

请问两个字，吐字异常艰难。

心里想的是：快点领完奖，领完奖她立马就挂电话。

这电话现在真的烫死个手了。

顾云行却一点不能体会她的焦急，依旧那副慢悠悠从容不迫的样子，甚至此刻还有些故意在拖延时间。

如果不是他并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周樟园，几乎要以为他是故意在捉弄人了。

刚刚那两道声音让顾云行产生了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隔着电话线传过来已经有些模糊了细节，但他还是瞬间就想起了一个让他咬牙切齿的“老朋友”。

本来也没多想，只觉得是巧合。

结果对方这后面两句竟然做作地变了声腔，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简直是故意在引着他怀疑。

要论变声，他可是专业的，经常需要在台词里展现不同声腔，这点小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当然对现场其他人，尤其是演员这条赛道上的，也都能看出来，已经看到有些人在捂着笑了。

“这个粉丝挺好玩儿的哈哈哈。”他旁边有人道。

“她怎么想出来的，这一招确实新鲜。”

“别说，她原来声音也还挺好听的。”

……

顾云行：……

这蠢得要死的感觉，真的很熟悉。

记忆回溯到六年前，一个趾高气昂、作威作福的小女子形象跃然脑海。

顾云行记得对方当年威逼全班同学给她投票，而自己不过是正义地捍卫了他自己以及班上同学自由投票的权利，就被她恶意举报自习课看漫画还带手机，导致他最喜欢的那本漫画书被没收。

那可是他初中偷偷攒零花钱买的第一本漫画，看了许多年，书页都被他翻得褶皱、泛黄，宝贝得不得了。

他去问老师要过许多次，但都以失败告终，老师铁面无私得很，他连是他死去的爸爸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这种欺宗灭祖的话都说出来了，就是不还。

而之后他也没有再去另买一本，因为再买一本都不是原来那本，不是他看过许多年的那本，不是他从小城带到新的学校来的那本。

至今想起他那本漫画书，还是觉得很心痛。

那不是一本简单的漫画书，那可是承载了他青春的东西！

那个举报他的人叫周樟园，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嚣张跋扈、不把他人看在眼里，自私自利的人，是学校里的头号恶势力，多少人的青春都被笼罩在她的魔爪下。

别人忌惮她的家世背景，不敢反抗任打任骂，顾云行却偏偏头铁，她越是跋扈他越是不肯让步。

就是因为漫画看得多，从小受荼毒，他自觉自己有责任有义务消灭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压迫人民的恶势力，软弱并不能使欺负你的人收敛，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他人。

既然此前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她，那他就来做这第一人！

本身因为此前两人已经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这件事后，他俩之间的关系更是难以调和。

本来他就没想调和，他不屑于和周樟园这种以欺负同学为乐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巴不得界限划得越清越好。

漫画书是他受到的第一份伤害，失去的第一滴血。

战火既然已经打响，就没有退缩的道理，他不甘示弱，反手举报了对方也带手机还抄作业晚自习睡觉等一系列劣迹斑斑的事迹，两人关系直接沦为见面就掐的仇人。

但第一位反抗者永远都是孤独的，更不用说他还是外校转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在他的激烈反抗下，很快地就被周樟园联合班上同学一起孤立了。

——他们单独建了个没有他的班级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