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了？”

庙街堂口，十二少蹑手蹑脚的影子被一声嘶哑定住，他还穿着tiger亲自为他挑选的靓仔套装，却将靓仔包袱丢得一干二净，站在自家大佬面前，像个考了零蛋的小学生。tiger随意靠坐在沙发，手里空空，但缸里的烟头数都够拼两桌麻将了。

不好，tiger哥心情超差。

“我？tiger哥你知道的，我和莫妮卡去贺周年呀。”十二少小心翼翼地回话，皮中透着满满的讨好。

“贺周年，”tiger喉嗓中传出声破空般的呼哧：“但我怎么听说，你一个电话，就空了半条街，越来越有本事了。”

“大佬我错了。”下一秒，十二少立刻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地上。

tiger这话无疑说得很重，社团里动了人手，虽然都是十二少底下的人，但他这个当大佬的竟然是听说，那便十分值得玩味了。庙街中眼红十二少的人从来不少，这次更是逮住了机会告大状，十二少都可以想到，挑拨离间的，要说法立规矩的，绝对把tiger吵得够呛。可十二没有办法，当时情况紧急，倘若不让人去葵涌施压，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帮到自己喜欢的女仔。

当然，错了就是错了，十二少不打算同tiger狡辩，干脆一力扛了下来：“tiger哥，是我太冲动，我认罚。是我骗阳仔他们说你知道，是我假传圣旨。我自己去领家法。”

tiger听完这一番义气言辞，开言：“领完家法，你把手上的事都交出来。”

“大佬？！”十二少瞪大睛珠。

“怎么，舍不得？”tiger向前倾坐，百斤虎骨霎时撑起万钧的威严。

当虎父不再认子，势必要分出个大小王。

“舍得，当然舍得。”十二少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被tiger重罚是什么时候，人还恍惚得厉害：“那我总要做点什么，将功补过……”

“做什么？”tiger站起来掸掸衣，独目眺向远方：“去南京街找家大排档，打杂咯。”

新晋“厨房仔”十二少发出一声悲鸣，严厉的虎王背过身，暗自享受愉悦，他才不管自己笑得多恶劣，显然对这样的安排颇为满意。

第二天，十二少被贬的消息就成了庙街的头条新闻。编排故事的花样也是千奇百怪，什么太子爷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得罪tiger哥，一夜变庶人都算好听的，还有说他是王宝钏投胎转世，非要苦守寒窑挖野菜……唬得十二少自己都一愣一愣的，对头们为了看他的笑话，也是有事没事就跑去大排档宵夜，小费大把地给，非要点他现场表演同时洗十二只鱿鱼。

阳仔哪里看得下去，干脆带着一帮人也跑来守着，小小的摊位天天都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而要说处于风暴中心的十二少不烦恼，是不可能的。

“没事没事，虽然你只会洗菜，有时候还洗不干净，但是总有门神兼财神的作用，”老板添叔为十二少递来盒饭：“你看现在生意多好啊，你就是在我们这里长做，我也是愿意的，我给你涨二十块工资！”

十二少端起盒饭，强颜欢笑：“多~谢~你~哦~”

可怜的十二少一边吃着锅气十足的盒饭，一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从小到大，他也不是没被tiger哥罚过，最皮的年纪，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像这次这样，连事都不让他做了还是第一次。

虽然的确是自己犯了忌讳，但十二少还是觉得，tiger哥不至如此，他不像是在为了这件事生气。奈何始终没理到头绪，十二少还是决定先踏实干活，不给自己找理由。

只是暂时不能见莫妮卡了。十二少咽下一大口豉油鸡饭，止不住地忧伤：现在自己满身油烟，灰头土脸，简直就是灰姑娘翻版，哪还有脸见莫妮卡，哪还有资本斗靓，现在就连仙女教父tiger哥也变魔鬼啦！

“啊啊啊！再吃一碗！”

就在十二少化悲愤为食欲的时候，莫妮卡正提着大包小包前来问候tiger哥：“这次葵涌码头的事，多谢tiger哥仗义援手，肯派人来找我，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你应该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tiger半点眼色都没在“礼物”上停留，兀自点起支烟：“肯救你的人大把，不差那几个。只有色令智昏的憨居仔才会自己吓自己。”

憨居仔十二打了个喷嚏。

“可是，想要我来的，不是tiger哥你么？”莫妮卡坐得很规矩，话语却很大胆。

tiger不语，一副冷心冷面的样子。

莫妮卡继续说下去：“tiger哥，你要怎么教十二，都是庙街的家事，外人没资格插手。但是如果我不来这一趟，也就不配做十二的朋友。”

“你倒不认为我在罚他，而是在教他。”tiger冷哼一声。

“真正的大佬做事也许各有章法，但永远不会只有一个目的。”莫妮卡所说的，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

“牙尖嘴利。”tiger的态度依旧说不上好。

“货柜祥死了，但他手上有本烂账。”莫妮卡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立刻起身告辞：“如果tiger哥看到我就烦，我改日再来拜访。”

“我同葵涌那几个鸟人没……”嘶哑声戛然而止。tiger自然没有，但莫妮卡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手底下的人有，这简直是送来的把柄。

这也是莫妮卡所能想到助攻十二最有效的办法。十二受罚，终归是为了自己。但tiger罚得如此高调，必然有堵悠悠之口的考虑，如果反对的声量小了，十二自然也就能快点放出来了。

tiger杵灭了烟，也松了口：“空说无凭。”

“我都带来了，就在薯仔下面。”莫妮卡再次指了指“礼物”。

可等tiger哥验完货，接着又向莫妮卡伸出五根手指：“今天就放人！”

狮子大开口了属于是。

“……”老人家要价就是厉害，莫妮卡肉痛痛的，但为了十二，也只能咬牙应下：“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达成一致，莫妮卡很快告辞，可临走之前，还是不服气地朝着tiger抱怨：“怎么会有人拿自家的仔叫价啊！”

莫妮卡沮丧的表情显然取悦了tiger，他摊开手，很是理所当然：“不快点卖出去，砸手里怎么办？”

送走了人，tiger哥也很快叫人将十二从大排档领回了堂口，关门清场。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tiger幽幽开口。

“我……我不该在不知会大佬一声就私自叫人出去晒马。”十二少低下头。

tiger走到十二面前，一针见血：“你最错的，是不该叫他们去了葵涌，你自己却不在现场。”

“大佬……”

十二少想解释那是有原因的，却听tiger哥继续道：“他们肯为你一句话赴汤蹈火，凭的是对你的信任。但救你女人？说穿了不过是私事。平安无事都还好说，如果有兄弟折在里面，你以后怎么服众？弟兄在前头为你流血拼命，做大佬的却不见踪影。信任这种东西，一次疏忽就能耗得干干净净。等你哪天回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冇，那时候，可就真没退路了。”

tiger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重石砸在十二少肩膀上：“让你去做苦力，也是给你一个平人心的机会，你手下人看到你都受了罚，再有什么不平，也会消了的。”

到这个时候，tiger哥最先考虑的还是他如何处事。

“呜呜呜tiger哥！！！”十二少扑跪大哭：“我错了！”

“死仔包滚远点啊，鼻涕眼泪不要搞我身上！”tiger嘴上骂得凶，却没使什么劲：“你这副鬼样子还想和蓝信一争女人？做梦吧你！”

十二少才不管这些，自家大佬如此爱护，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底气：“tiger哥我真的错了，别罚我在大排档做火头军啦，让我跟着你嘛，我也好跟你多学一下驭人之术。”

展目望向龛中长眠的前辈兄弟，tiger抚头的手悬停在十二上方：“醒点事，惜条命，我以后还要靠你养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