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哈哈，如果想要体面的，并不是只有获得权力这一种方法。”
“我明白您的意思。”
塞壬的目光落在菲尼克斯胸口的徽章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黄金饰品，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士兵能佩戴的。
这代表菲尼克斯在立足这件事上，已经迈出了最稳健的一步。她迟疑了下，问：“那你们，在这里有发现什么吗？”
“他们说这里是神谕的一部分。”
菲尼克斯眼神轻飘，似乎是并不认同这样的结论：“如果是人为的，那也太可怕了，恐怕魔王都无法做到冻结出这么大范围的冰地。说到底，就是没有这样去做的理由和实力，所以那些人都在认为这是神谕呢。”
“难道你有和他们不一样的看法吗？”
这倒让塞壬感到了紧张，眼前的菲尼克斯虽然是人类，但在她幼时曾和深渊位面短暂的建立过连接。
所以塞壬一直不能确定，关于菲尼克斯的力量变化是否和异种们更靠近。
“我希望这是人为的。”
菲尼克斯眯了眯眼，黝黑眸瞳的深处透出金色的寒光，“老师你可能并不知道，雪国里九成以上的人都信仰着上帝，只要是关于神谕的内容，不管是什么他们都发了疯一样的追捧。哪怕是处死皇帝也可以，皇权在神权面前就像一张薄薄的纸，而上帝则是一柄锋利的剑。”
稍微敛了下情绪，菲尼克斯露出一抹忧心，语气也淡了起来：“其实我并不喜欢雪国，这一点，在我见过圣女后更为确信。我对神权感到前所未有的，厌恶。”
就像是饥饿了许久的猎人，在寒冷的山林里寻找猎物。但周围突然冒出来很多衣着光鲜的贵族，他们拦住自己，高高在上的命令她遵守山里的规则，向上帝献上自己的灵魂，否则不能动这片土地的任何资源。
“因为地理关系，雪国的天气恶劣，又面对着随时都会兵临城下的黑暗大陆。灵魂与身体上承受着双倍的压力，不然不会这样极端的，”塞壬思考了一下，想到了那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泰坦大陆曾经历过一次天地陨灭的浩劫，是从雪国为起点的范围，魔王摧毁了沿途的一切生命、将整片大地撕裂。而历史上第一个圣女，也降临在那个年代，她是第一道神谕、是一切圣力的起源，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个圣女打败了所向披靡的魔王，那么人类的历史就不会开启。”
对于塞壬的理解，菲尼克斯能体会，她跟着塞壬看过不少历史书籍。大部分的神谕都降临在雪国，宛如上帝独宠的圣女，信仰之力远高于一切。
菲尼克斯沉默着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宣誓时那个圣女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心不诚，或许自己的冷漠早就被对方发现了。
“有时候我会产生错觉，认为四大家族，还有图斯克皇族，他们是一种相互审判的关系。整个雪国，都在上帝的掌控里，这或许就是三万年来，从未发生过大内乱的原因。”
菲尼克斯把厄里斯放在冰面上，看祂因为冻脚而到处乱跳的样子。
“稍微一点不对劲，他们都觉得是神谕，要赶回去汇报给上帝，祈求解决方法。”
“……这么严重？”
闻言塞壬倒是惊诧不已，哪怕是她记忆里满口规则的大主教都还没有这么病态的依赖过上帝。
雪国的神圣不可言喻，但完全依赖神谕，就太过了。
“老师，你也来了这里，说明你知道这发生了什么对吧？”菲尼克斯话锋一转。
“…我不能告诉你前因后果，但为了你的安全，千万不要去找这个人。”
塞壬内心挣扎了会儿，郑重其事地拉住菲尼克斯的手，像她小时候那样耐心劝她话。
“菲尼你和那些人回雪国吧，不要再来这里，如果今后我们见面了我一定会跟你解释。”
“哈哈哈老师，我们的看法一样。”
菲尼克斯看起来很开心，脸上浮现笑容：“这地方是人为创造的奇迹，并不是上帝。”
“对，那是个很危险的人。”塞壬不想跟菲尼克斯解释娜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种很强烈的感觉，她总觉得菲尼克斯在逐渐变得陌生。
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去寻找娜罗的踪迹，“如果你想通过打碎雪国人的信仰来获得认同，绝对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所以拜托你了，菲尼克斯。”
“不要去试图寻找，回到雪国耐心等待，我们还会再次见面，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
菲尼克斯定定地看着塞壬，视线转向那双握着自己的手上。她的画面和过去许多的记忆重叠，塞壬的手白皙修长，带着薄薄的温度。
曾牵着自己，走过许多地方。孤独和寒冷被驱逐，女人温柔的声音仿佛自带某种治愈人心的魔力，让她一度忘记过去的痛苦。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开口：“我在这一年里也遇到了很多很多人，果然唯独老师才能做到……”
“你说什么？”塞壬险些没听清。
“在这千千万万的人里只有老师做到了，这果然是爱。”
菲尼克斯面不改色的说了一段最容易令人误解的话，她眼眸半阖，年轻漂亮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同龄人的朝气。
“我的意思是老师的教导，让我至今受益匪浅，险些就要做了错事。”
“嗯，那你的意思是？”塞壬眼眸也微亮。
“哎呀，我会乖乖跟他们回雪国的，不过我希望老师尽快的能来找我。”
菲尼克斯反而担心塞壬，“您才是，不要劝了我之后，又自己跑去干些危险的事情。”
“你能答应我就好。”
自己可没办法想象菲尼克斯跟娜罗撞一块的画面，如果这孩子太冲动轻敌了的话，很可能就会发生那些自己不想看见的事情。
塞壬对娜罗的实力评估已经飞跃了好几级，她很清楚哪怕自己帮助菲尼克斯，也不可能在对决里全身而退。
能做的就只有劝菲尼克斯不要试着去找到真相，不要和娜罗碰上面。
“您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菲尼克斯想了许多个理由，能值得塞壬这么小心谨慎的存在，危险系数必然不低。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塞壬是出于重视自己，而做出阻止。
“说什么胡话，我当然不会在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要眼睁睁看着你去干傻事。”
见对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塞壬又忍不住想再唠叨对方几句，让菲尼克斯对这件事的危险重视些。
结果冰墙的后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来人了，人数还不少。
她们还不能和雪国的人打照面。
厄里斯见塞壬再次回到水母魔毯上，登时就朝这边跑来，四只雪白蹄子在冰面上紧跑几步奋力一跃跳回塞壬怀里。
“老师，我在雪国的圣地里看见了你的名字和画像……”
在分别之时，菲尼克斯用最轻缓的语气，道出了这个令人惊叹的秘密。
“一百年前失踪的圣女，她的消失让关于星塔的真相公之于众，自那以后、推塔安陷入了战火。”
“……”
“我想从您的口中确认一次。”
“您是那个圣女塞壬吗？不是单纯的同名。”
圣女也是人类，即便还活着也不可能还那么年轻，所以在第一次听到塞壬的名字时她并没有产生过一点的怀疑。
毕竟这是很常见的现象，有名的家伙，他们时常会成为后世代里最流行也最常见的名字。
菲尼克斯在圣地里也只是程式化地扫了眼那个圣女画像，却不想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是绝不可能认错那张脸，她僵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画像右下角的名字，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般对周遭的声音失去感知。
虽然有理由可以恨她。但菲尼克斯不想去憎恨这个圣女，只是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百年，塞壬可是足足消失了一百年啊，她再次出现了，还那么年轻。
“后山那个墓碑，上面刻着的名字叫阿塔莎。”
因为女儿的失踪，而精神崩溃的母亲。
“……”
塞壬缄默着，她攥紧掌心，一股冰凉的寒意将她紧紧地裹挟，过去那些沉重无比的记忆在此刻被人轻易的提起。
她的心情是沉重，且隐隐作痛的。那经久的哀伤丝丝缕缕，无数被刻意遗忘的伤痛。
“老师？”
“……”
阳光无法穿透这厚重的冰墙，所有的温度，皆无法传递。光照与阴影形成极为强烈的分割，塞壬看着菲尼克斯，这是第一次，她无法从那双眼睛里看穿任何情绪了。
直到水母魔毯向高处飘去，塞壬这才如梦初醒。
她张了张唇，几次尝试后，才用一种略带暗哑的嗓音回答菲尼克斯的问题。
“对不起，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我没有如实告诉过你。”
她顿了顿，光晕恰好落在她的脸上，让人无法看清塞壬此刻的表情。
“我就是那个圣女，我叫塞壬。”
塞壬不是没有想过今天，对推塔安皇室来说她可能是仇人。菲尼克斯的亲人和故国，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会逝去，而她还充当起了那个孩子的监护人。
也许真相曝光的那一天，菲尼克斯会毫不留情的对她拔剑，出言控诉她的虚伪作态。
“您是个很了不起的圣女，请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次相聚的。”
直到水母魔毯消失，菲尼克斯也没看清塞壬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而自己的身后也响起了士兵们的声音。
穿着盔甲的士兵向菲尼克斯走来，他诧异地打量菲尼克斯的黑发黑眼，不解道：“阁下，您的头发……？”
——
“雪国的圣地，那里居然还存着历代圣女的画像和名字吗？”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塞壬思绪短暂的混乱了会儿。自己甚至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留下过画像这种东西，雪国使者只是见过她本人一次，就那一次也记住自己的样子，在回去后就画到了纸上吗？
不，也可能是留影石，如果只是单纯的想得到她的画像，方法非常之多。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险些支配了她，想去那所谓的圣地看一眼。
幸好她压制住了这些胡思乱想的想法，在空中等待了许久。直到雪国的军队都回到船上，菲尼克斯也在其中，她有好好的听自己的话。
可这些，在现在反而令塞壬感到沉重。
“喂，人类。”
直到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莫芙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的身后，她维持着人类少女的样子悬停在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