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伴随着惨叫声的,是肉/体撞击硬物的沉闷声。
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只高大的雌虫被几乎比他小了一圈的雄虫揪着领子狠狠地甩到地上。
班尼迪克喘着粗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有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着他的身体,几乎要把他肺管里的空气也挤压出来。
这是……雄虫的精神力。
雄虫,作为一直在虫族被贴上“柔弱”“花瓶”“刁蛮”的性别,从未有人将他们与“力量”这个词挂钩。
他们几乎从出生起就一直养尊处优,在万般谦让和宠爱下长大,也从不需要释放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这也就使他们忘了,即使是雄虫,也是有杀伤力的。
高级雄虫的精神力能够造成的伤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比雌虫小到哪去。
眼前向来宽和待人的雄虫在他缺氧至视线模糊的眼中剥去了那层虚伪的人皮,露出冷漠残忍的本身。
在几近窒息而亡的胁迫下,他居然释怀一般的笑了出来。
事实上,在看见眼前之人好端端的站着,而休斯却神智不清地像是犯人一般地关押在房间里的时候,卡兹米尔心中的杀意达到了顶峰。
班尼迪克脸上称得上嘲讽的笑意毫无疑问更加激怒了他,让他甚至想就地解决了眼前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
但也是这个笑将他几近失控的理智拉了回来。
……不行,暂时还不能杀他。
卡兹米尔稍稍撤去一丝精神力让他勉强能够呼吸,但也仅仅只是让他能够呼吸的程度。
班尼迪克得了空隙,疯狂地喘息着吸进新鲜空气。仅仅只是这一会儿功夫,便已经让他满头大汗,半睁着眼注视着卡兹米尔平静之下隐藏着阴厉的面容。
“我的血在哪里。”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
躺在地上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嗤笑一声,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卡兹米尔,慢吞吞地说:“在哪里?当然是在我肚子里呀。”
卡兹米尔的瞳孔骤缩,精神力随着主人的情绪波动立刻加大了挤压力度。
只听一声闷哼,班尼迪克的七窍缓缓流出鲜血,顺着重力往下流去。
“在你的肚子里?”
卡兹米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班尼迪克此时已经看不清了,缺氧和血液的流失近乎完全遮挡了他的视线。在一片昏暗中,雄虫的面容氤氲在一片迷雾之中,只剩下一双称得上凶狠的眼,那种仿佛被捕猎者盯住的感觉震慑住了他的心神。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害怕起来,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招惹了怎样的存在。
他看着雄虫慢慢那走进他,缓缓低下身,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称得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腹部。
“那就……”
不,不不不,不要,不……
他目眦尽裂,疯狂地摇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消失前,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
虫族与蜂族的战争逐渐拉下序幕,以虫族失败结尾。
但是没有人责怪漩涡中的第三军团。
每个人心中只有对于叛徒的愤怒,大量的军雌与民众游街示威,围住政府与军部,要求揪出叛徒并严惩。
卡兹米尔的生活照旧,只是很少回家。
他推去了在军部的工作,休息之余就呆在关押休斯的房间。
有时候他会和休斯聊天,聊现在的形势变化,哪个贵族被查出勾结外族被判刑了,哪个家族倒台了,又或者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今天学了新菜,是你喜欢的口味,等你什么时候好起来了就做给你吃。
昨天又遇到了上来搭讪我的雌虫,你再不好起来,我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卡兹米尔有些俏皮地笑笑,遮住眼底的落寞,我可是很抢手的。
家里的仙人掌又被养死了一盆,伤心。
麦麦这两天总是突然短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等你好了给它修修吧?
……
休斯在他夜以继日释放的信息素的安抚下情况好转了些许。
他偶尔会睁着那双琥珀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就好像真的在听他说话,但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窝在角落里,并不搭理他。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破坏欲大大降低了。
陷入精神海暴乱的军雌因为自身极其痛苦,会忍不住破坏外物来转移注意力。军部会收留他们一段时间,尽量帮助他们平定下来。但如若他们完全没有了康复的可能,便会被人工剿灭。
真到了那个地步,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卡兹米尔隔着玻璃摩挲着爱人的眉眼,耳边想起医生说的话。
“阁下,您现在的身体真的拖不得了。”
他的基因崩溃正在缓慢加剧。卡兹米尔原本想着等休斯平安归来后就跟他坦白然后开始治疗的。
如今休斯成了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
基因治疗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方案,但是卡兹米尔需要全天都躺在医院的特殊医疗舱中,暂时缓解崩溃的趋势,直到医生们讨论出了明确的方案。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真的开始治疗,基本可以说是与外界隔绝了,直到出院的那天。
他举起自己白皙的手腕凝视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
看守的雌虫看着卡兹米尔再度来看望休斯,已经习以为常。
这位阁下一天24小时几乎有十几个小时都会呆在这里,每次来都会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心想,多么善良的阁下。
这次他依旧挂着礼貌的笑来访了。卡特连忙为他放行,殷勤之余发现一丝不对劲。
这位阁下的身上,好像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在那之后几乎每一次,他都能闻到一丝很淡很淡的血味。
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阁下是受伤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痊愈?
他听说等级越高的雄虫身体素质越差,他们更加容易受伤,伤口痊愈的速度也会更慢。
可是这么多天了,也该结痂了呀?难道阁下真的受了什么重伤吗?
他越想越不对,终于在某天没忍住开口问了卡兹米尔。
直到完全正面与这位阁下交谈,才能看出他到底有多憔悴。
卡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为休斯的遭遇感到怜悯,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这得是多么幸运,才能遇到阁下这样深情的雄虫。
卡兹米尔愣了一下,然后照旧弯了弯眼睛:“谢谢你,但是我并没有受伤。你说的血腥味应该是我做饭的时候沾上的。”
卡特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做饭?”
“嗯,”卡兹米尔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我喜欢自己做饭吃。”
“啊,是这样啊。现在会做饭的雄虫可真不多,您真的太厉害了。”
“这算不得什么,谢谢你。”
卡兹米尔说着,眼睛已经瞥向里间,不等卡特再询问,就拔腿走了。
卡特只好看着他脚步匆匆的背影,嘴巴张了张,还是没说出口。
总觉得,这位阁下好像在隐瞒着什么?
卡兹米尔进了房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早就蹲守已久的休斯。
对方一看见他,就像看见肉骨头的狼,眼神瞬间锋利起来,带着渴望和凶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卡兹米尔宠溺地笑笑:“不急,马上就给你。”
他掏出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试剂瓶,打开盖子,从玻璃窗上用来散发信息素的小孔中将瓶子塞了进去。
休斯立刻凑上来张嘴吮吸。
看上去倒真像是贪吃的小狗。
卡兹米尔心想。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休斯的吞咽声,喝急了的时候甚至会不小心发出好大的“啵”的声音。
卡兹米尔宠溺地看着他,温柔地说:“不着急,都是你的。”
暖色的灯光照耀在雄虫苍白的脸上,像是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他低垂着眼,怜爱地看着他的爱人吸食着自己的血液。
一瓶血液很快见了底。休斯显然还没有喝够,金瞳灼灼地看着他,眼底的欲求几乎要烧到他的心底。
他条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抚摸他毛茸茸的头发,触手却是玻璃的冰凉。
卡兹米尔的眸子暗了暗,却很快又眯了起来。
他用哄小虫崽崽的语气轻快地说:“好啦,今天只能喝这么多,一下子喝太多你也吸收不了,等明天再给你喝好不好?”
休斯紧紧盯着他,意识到没得喝了,倒也没有生气。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潜意识就想亲近他。而且他每次来都会给自己喝很好喝的东西,喝完之后自己都会感觉很舒服。
他有点喜欢这个人。
于是他看了看卡兹米尔贴在玻璃上的手,懒洋洋地伸出自己的手与他的重合。
看见自己的手比他的大一圈,休斯又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
卡兹米尔看着他的笑容,眼眶瞬间就热了起来。
他连忙转身,条件反射地想要遮住自己的眼泪。
但是信息素不会骗人。休斯立刻就从原本很好闻的信息素中闻出了让他不太舒服的苦涩。
他盯着卡兹米尔转身后一并收回的手,莫名感觉很不爽。
他颇有些大力地拍拍玻璃,示意眼前的人把手放上来继续跟他贴贴。
卡兹米尔听见他拍玻璃,以为他又难受了,连忙转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休斯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总觉得自己体内,有个一直在跳动的东西突然感受到了刺痛。
他伸手摸了摸那个位置,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