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撞到石壁上,扶桑将她接住了,朝瑶唇角渗出血迹,胸口剧痛,可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发了疯的想继续往前冲,眸中血红一片,恨不得将对面笑得意味深长的九尾生吞活剥。
“冷静!”扶桑拽她回来,“你疯了是么?我都没把握打得过九尾,你往上冲什么?”
他当然知道朝瑶是气得狠了,救回魂飞魄散之人可能性本就渺茫,她已寻找方法千年,却一直都一无所获,次次充满希望又失望而归,这次好不容易遇到机会,叫她碰上了上古妖兽,九尾活了这么久,对于这样的事肯定有方法。她抱了那么大的期望,没想到还是不成,九尾甚至以此骗她。
积攒了许久的情绪此刻暴发,朝瑶根本听不进去他所说的任何话,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扶桑忍无可忍,干脆将她打晕了。
扶桑将她安置到一边:“你果真是骗她的?”
“当然了,”九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她说的那个人是被浮玉所杀,青霜剑的机制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经魂飞魄散两千多年的人,本座怎么可能救得回来,可不是所有的神仙都能救得了人。”
扶桑看了玄枫一眼,那凡间的少年还昏迷在角落,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下,扶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影影绰绰看清了他的身形,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太像时殊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真的会有两个人在毫无关系的情况下十分相似么,即便是他都会恍惚。
还是说,他们是有关系的?
扶桑压下眸中思量,他转向九尾:“那个人……”
“你想要救他?这当然可以了,不过……”九尾预判了他的预判,眼尾微弯笑了起来,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隔空点过去,“本座要你来换。”
扶桑:“……”
成神多年,他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么威胁过了,此刻乍一听,略有些困惑的挑了挑眉:“你是说……本尊么?”
“当然了,”九尾讲话拖长了调子,她轻轻托腮,“本座不是刚刚与你说了么?你修无情道,灵力纯粹,是个顶好的壳子,比凡间的那个小娃娃强多了。怎么长得这样好看,修为还高,脑子却不怎么好呢?”
扶桑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脑子不好,他略微一怔,随即冷笑道:“阁下还是不要说的这么笃定,届时若没得手,岂不是丢攒了几万年的老脸。”
九尾也不生气:“还从没见过你讲话这么难听的神仙,装也懒得装么?不过也无妨,想说什么都由你,临死之前说个够罢。”
“阁下怎知,本尊非死不可了?”扶桑这么说着,猝然出手。
九尾太强,他便也不藏私,出手便是大招,同时拔了剑出来,剑名“白虹”,剑身便真雪亮清透,如同一道长虹,直刺九尾面门而去。
他这一剑威势极大,竟一下子破除了九尾的护体结界,她一愣怔,随即抬手夹住了扶桑的剑锋。细如柳叶的剑柄背后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九尾蹙了一双如秋水般柔和的纤细眉毛,眼中幽绿显现,仿佛有一朵精巧的莲花在其中盘旋,她细声道:“你师父便是如此教你的么?让你偷袭?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与你这样的妖物对战,要什么君子作为。”扶桑手腕翻转,长剑忽地变软,如蛇一般从九尾指缝滑走,改斩向她的眼睛。
如果不慎与她对视,就会被拖入幻境,扶桑可不能保证能从幻境中全身而退,他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望自己的过去,因为只要进去了便无法再出来,他的修为无法再更进一步就是因为心魔太重,这件事即便是浮玉也没有办法。
九尾用指尖弹开剑锋,她如风般后掠一丈,嫣然笑道:“你不敢与本座对视,是怕出不来么?莫非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这可与你那徒弟不太一样,他要比你坦诚的多。”
九尾一向能洞彻人心,她在情感一事上总是能看得足够透彻,扶桑被戳穿心事,眉头微微一皱,手上攻势逐渐猛了起来。
九尾身法极快,每一步都能提前避开,就像是在逗她玩似的。她的声音也如妖魅般四散,让人无法辨清方位,她道:“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不做错事呢?只要我们能挽救回来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扶桑停下毫无意义的攻击,他轻弹了长剑:“这么说来,你也是做了错事?现下要复活的那个人,是否就是你犯下的罪过,你能挽救回来么?”
九尾在他身后停住,他侧身对上她猛然滞住的眼睛,那双绿瞳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略微失去光芒,良久,九尾才笑出声来:“不如这样,你分享你的故事,本座分享自己的,独自这么久,还真是有些无聊,想要听听新的故事,也想自行倾诉一番。”
“你可不要拒绝本座,”她脸上显出少女才会有的娇憨来,视线扫过靠着石壁的朝瑶,颇有些嫌弃,“之前本座想与她分享一番,却被拒绝了,真是不知好歹,本座的故事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扶桑抬袖,将那柄软剑重新缠回腰间:“本尊倒是无妨,只是,你不怕等太久会生变数?想必你也应看过凡间的话本,一般坏人讲话太多,可是会死的,莫非你不怕有人来助本尊?”
“谁来助你?你那个小徒弟么?那本座还真不怕,他那点道行在本座面前可不够看,要来尽管来吧,正好,本座还能在你与他之间纠结一下,究竟用谁的身体更好呢?”九尾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再说了,以你的敏锐,想必已经发现本座刚刚在周围设了结界吧,那结界是用本座的内丹一部分力量制成,还没什么人能进得来,即便是你那师尊过来,恐怕也得费些力气。”
扶桑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先来说吧,邀请本尊一起分享过往,怎么着也得有些诚意才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只狐狸明显是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呆久了太无聊,想和人聊聊天大家都不愿意理她,憋了太久受不了。只是不明白她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妖怪究竟在无聊些什么,难不成之前还有人经常听她唠叨?
结界已经制好,以他的修为逃出去还要时间,不如趁此机会多多拖延。
扶桑决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听她说说,他这人最擅长的其实是诛心,如果能从九尾所讲的故事中咂摸出一点能叫她心痛的过往来那是最好,届时发生什么,他也能够用言语叫她方寸大乱。
九尾盘膝坐下,也不怕满地的尘土污了她的裙子:“你知道么,本座与你的师尊,其实关系不是特别好,他总是将天下苍生当作己任,所以然的认为妖怪就一定是坏的,一定会害人,我们兄弟姐妹十个常被他追杀,稍一冒头就要被他逮着揍,谁死了内丹也被毁了才能永远安生。”
扶桑起初还以为她说的事与浮玉相关,却不料她话锋一转,身子往石壁上一靠,慢悠悠接着说下去:“有一次本座运气不好,又与他撞见,他便发了狠的要杀我,本座只好跑。明明都是天地孕育而出,他却比本座厉害了那么多,本座几乎都没有还手之力,叫他伤了内丹,化作原形流落凡间。”
这样的桥段扶桑曾在凡间的话本子上看过,也曾有人逐字逐句的为他念过,一般情况下,受了伤的精怪流落凡间,那就是要邂逅一段情缘了,也不知被九尾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九尾道:“本座在一处青楼外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被人救了,那是个青楼的头牌,不得不说,她挺好看的,就是比不过本座罢了。”
说到这里,九尾轻轻的哼了一声,她这会儿才流露出一丝“人气”,比刚刚刻意装出的多了真情实感,扶桑注意到她眼中蒙上了一层怀念。
她手指抚过垂在身前的长发:“本座伤的重,一时半会儿化不成人形,还要多吃些童男来恢复力量,只好先待在青楼。青柳……就是她的名字,她将本座偷偷养着,因为楼中老鸨不许随便养动物。
“本座是知恩图报的人,恢复力量要吃童男,那也不能从青柳这边吃,所以专找一些与青柳不对付的人,等她们接客的时候本座再动手,渐渐的那些人便不敢去其他人那里,专来找青柳了,这也算是本座报了她的恩。”
扶桑听着,没忍住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这叫哪门子的报恩?这是害了青柳还差不多,楼中头牌统共就那么些人,去了其他人那里的人都死了,只有青柳这边的平安无事,刚开始或许不会有人察觉,等到后面,事情愈发严重的时候,谁都会察觉到不对劲的。要他来说,真正脑子不聪明的是九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