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盏:“……?”
秋惊漾:“……”
祝星盛:“……”
江温白沉默良久,缓缓吐出几个字:“这对吗?”
时盏被这一句砸的有点懵。
不仅是时盏,江温白几人听到后也露出三脸不可置信。
饶是最具君子风度的秋惊漾也不免咳了两声。
一时间,安静得像太学里夫子在讲最枯燥无味的那一节南椋国史。
但醉鬼压根意识不到因为他的一句话,旁人现在陷入了一种怎样尴尬的场景,他只能感觉到周围都陷入了寂静。
他戳戳时盏的胳膊,小声问道:“怎么啦?”
时盏的手还拿着那碗醒酒茶,在刚才闻竹说话时稍稍偏开一些距离,现下不近不远,不知进退。
闻竹没得到回应,渐渐地烈酒的后劲上来了,他晃悠着倒在桌上。
显然是睡过去了。
秋惊漾先反应过来,他看着睡过去满脸通红的闻竹,太学严禁学生饮酒,他想了想道:“他这样的话今天是回不去太学了,我记得……圣上是不是给闻竹赐了一间宅子?”
时盏点头:“是,且就在太学不远处。”
秋惊漾了然道:“那就好办了,你先把世子带回那宅子照料一晚,今夜我等先行回去,替世子向夫子告假一晚,等闻竹明日酒醒了再回太学。”
-
睡着后的闻竹倒是意外的听话,乖乖听话上了马车,一路上都倚着时盏安静睡觉。
时盏偏头看倒在自己肩上的少年,他可不是自愿的,只是这小少爷睡个觉东倒西歪,时盏本来坐在闻竹对面,但在第不知道多少次伸手托住闻竹要歪下去的头时,他放弃了,索性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闻竹旁边。
在闻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时,时盏也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坐得端正。
到了宅子时,时盏把人叫醒,闻竹睁开朦胧双眼就看见一双白皙细长的手在眼前乱晃。
“嗯?”本能般闻竹抓住了那双手。
“醒醒,到了。”时盏说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说完看闻竹一眼,像在确认他现在有没有醒酒。
闻竹感觉整个头快要被棉花塞满了一样难受,但思绪有些回笼,他看了眼窗外,疑惑道:“这不是去太学的路,你把本世子带到哪了?”
好,还是醉着。
时盏在心里下了论断。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崇檀帝赐给你的宅子,你喝了酒回太学会挨罚,先在这里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太学。”
时盏说得很慢,语调平静。
喝完醒酒茶之后的闻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醉了,只是反应还是有点慢,他听完时盏说的这一长串,过了一会乖乖的应道:“哦,好吧!”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没醒的话为什么看起来挺正常,醒了的话为什么脸还是通红。时盏想。
但时盏不知道的是,他在北疆那么多年从未喝过酒,自然也不知道醉酒后的人会怎样。
闻竹当然不知道时盏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现在他要回去洗漱一番然后睡觉,他的头有点疼。
“喂,时盏。”闻竹喊道。
时盏:“何事?”
只见这位看着三分醒七分醉的小少爷掀开帘子回头冲他直直望着。
时盏问道:“怎么了?”
闻竹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他看。
福至心灵的,时盏竟然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先闻竹一步跳下马车,站立在马车一侧,伸出一只手。
闻竹满意地点了点头,搭着时盏的手下了马车。
-
闻竹想打死昨晚上的自己。
一觉睡醒,小世子几乎头疼欲裂,他睁眼看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太学,猛地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在认出这是初到律京时崇檀帝赏给他的一处宅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人说,喝完酒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喝完醒来之后能够清晰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一切,甚至事无巨细的那种。
而另一种则是喝完即醉,醉了即睡,第二天醒来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很不幸,闻竹自觉自己应该归属于后者。
因为他只记得昨天,他和江温白等人去了一家外邦菜馆,见到了几个读书人,然后……
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等等,这处宅子除了圣上好像就只有时盏知道。
毕竟时盏是同他一起来的。
难道昨天晚上是时盏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那为什么不回太学?
时盏人呢?
闻竹须臾间闪过好几个问题,他正准备起身去找时盏问问,换完衣服一转头就看到床边放了一方小矮凳,上面有个托盘里放着一个碗。
就在闻竹思考这个碗是用来干嘛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时盏走进来,看到闻竹眼神清明,便道:“差不多该回太学了。”
闻竹看看空碗又看看时盏,问道:“是你昨夜把本世子送回来这里的?为什么不直接回太学?”
时盏:“你昨夜醉成那样,如何回太学?”
闻竹不解:“我昨夜怎样?”
虽然他一点也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据世子殿下对自己良好的自我认知,他自信的认为他就算是醉酒了,那也是很有风度的醉酒,绝对不会干出什么口出狂言胡乱指使人这般荒诞行径。
绝对不可能。
看闻竹一脸茫然,时盏便明白了,这人是将昨夜干过的蠢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的话。
时盏勾起嘴角,很轻的笑了下:“看来世子殿下是忘了自己昨夜都做了些什么。”
闻竹:“本世子难道……干什么事了吗?”
不可能。
时盏:“世子殿下难道一点也记不得了吗?”顿了顿,“你昨夜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他抬眼看了一眼闻竹,欲言又止。
那表情,活像闻竹是个翻脸不认人提上裤子就跑的负心汉。
啊?
他对时盏说什么了?
居然能让时盏露出那样的表情……
闻竹的天塌了。
要是江温白说这话,闻竹绝对不会信。
但是……说这话的是时盏。
“本世子……不对,我说什么了?”闻竹开始有点慌了。
时盏挑眉:“想知道?”
废话……
闻竹下意识想瞪人,又想到他还不知道自己昨夜醉酒后到底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现在看好像是他理亏。
世子殿下只花了短短片刻,就接受了自己昨夜可能对时盏出言不逊的行径。
即使上一秒小世子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喝了酒就会口出狂言胡乱指使他人的人。
现在看来,他好像就是那种人。
真该死啊,他以后一定不喝酒了。
脑瓜子转了一圈,闻竹接受现实,他抬头对时盏笑了下,坦诚道:“呃……本世子,我好像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了。”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时盏的表情,又补了句,“本世子……我昨夜真的对你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时盏一脸“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你这个废物点心会忘得一干二净”的表情。
当然,这是闻竹自己猜的。
时盏一脸淡然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世子殿下如此聪慧,不妨自己猜猜看。”
他猜?
他能猜出什么来,他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好像有点尴尬,闻小世子连忙扯开话题:“啊快到太学放午饭的时候了,快走吧,本世子……我要去吃饭了。”
然后连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江温白大惊失色。
闻竹坐在他对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他来得晚了,只剩下一些他不爱吃的菜。
逃似的来到太学之后打饭正好遇上江温白,闻竹思索两秒后决定从最简单打探消息的人入手。
于是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结果江温白酒露出这样的神情。
完了。
闻竹心想。
昨天他不会真的闯大祸了吧。
他还什么都没问呢。
“本世子昨天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们一个个怎么都露出了这种神色。”闻竹皱起眉不解问道。
江温白支支吾吾半天,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声如细蚊的哼唧:“你昨天……”
闻竹听不清,重复道:“你说什么?”
江温白余光一瞥,正色道:“没什么。”
不指望这个了。
闻竹转头看秋惊漾,对他眨眨眼:“秋惊漾,你说。”
秋惊漾抬眸,温声问:“你确定想知道你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闻竹点头:“对,本世子确定。”
秋惊漾张了张口,像是十分难说出口。
闻竹等了半天,只听到秋惊漾说:“你……昨天可以算得上是出言不逊。”
闻竹:“?”
他到底说了什么话能让秋惊漾说出出言不逊四个字。
这个也指望不上,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星盛,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一定会和我说的对吧。”闻竹笑眯眯对祝星盛说。
祝星盛眸光微动,他咽下最后一口菜,说:“闻世子,我觉得……这个事,你最好去当面问你身边那个伴读,你昨天是对时盏说的,不是对我。身为君子不能随意议论他人之事。”
江温白和秋惊漾都赞同般点点头。
祝星盛温吞的话语犹如晴天霹雳砸在闻竹头上。
要了命了,怎么还真的,是他对时盏说的啊……
“哈哈。”闻竹讪笑两声,“本世子当然也是想找时盏那厮聊聊的,但是现下他人不是不在么,你们几个又是当时在场的,你们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吧。”
秋惊漾忽然幽幽道:“时伴读来了啊。”
?
闻竹背后一凉。
一回头,板着个脸的时盏就站在门口。
活像个站桩的,正目光冷冷看着他。
闻竹一不小心和他对上目光,立马心虚收回。
江温白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说:“喏,说曹操曹操到,闻竹,你的小伴读来了。”
闻竹放在桌下的拳头悄声攥紧了。
他明明把马车也一块弄到太学来了,时盏怎么来得这么快?
哦,闻竹后知后觉,那宅子本来就离太学不远。
闻竹垂头继续戳着碗里的饭想以此来逃避。
时盏却走过来了。
秋惊漾对祝星盛说:“在下腿脚不便,能否劳烦星盛推我出去。”
祝星盛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江温白从位置上跃起,说:“我也来帮你。”
三人十分默契的离开了。
-
“哈哈,时盏,你吃饭了吗?”闻竹绞尽脑汁却蹦出这一句话。
我在说什么啊。
时盏有时候真的挺好奇,闻竹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