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都静悄悄的，唐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直默默在哭。周池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哄，他现在更怕，怕被唐幼丢下不要。周池无数次撇向唐幼，想看看她神情。想帮唐幼拿书包，唐幼也不给，自己背着那么大个书包，愣是生生走回了家。周池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唐幼让他摘帽子也不摘，气的唐幼加快了步伐。

两人也不知道到底谁跟谁置气。

每走过一家餐馆，周池就会问要不要在这里吃点饭再回去。

毫无疑问，唐幼都拒绝了。

走到小区楼下，唐幼停住脚步朝后面望过去，那人停在女孩一步之外，见唐幼一直看他周池犹豫半天上前问：“怎么了？”

唐幼：“我想喝酸奶。”

周池很高兴，几乎是立刻笑了出来。哪怕唐幼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看，他也很高兴，小姑娘跟他说话了，就是给了他台阶下。

“好，那你在这等等我。”

“嗯。”

周池的背影渐渐离开了视线，唐幼皱着眉冲回了家。虽然一路上她没有搭理周池，但周池比平时走的还慢，甚至是能很强烈感觉到想让他们在外面多呆一会。

打开门一瞬间，唐幼整个人傻眼了。她没拖鞋直接走进去，这才过了半天，家竟然让她变得有点陌生了。

平日里周池特别喜欢看书，唐幼就喜欢陪在周池身边拉小提琴。阳光照射进屋内斜打在唐幼琴架上的乐谱，柔光整个笼罩着两人，客厅的书桌堆满电脑的书籍资料，乱中有序。家虽然不大，但是充满了周池的味道，很安全很温馨。

现在书桌不见了，电脑也不见。那些周池最宝贝的资料也不知所踪，客厅里瞬间空了好多，剩下个空琴架立在沙发后面，还有一小片画画的地方。唐幼走近角落，想起自己偶然提的一句“想学画画”。因为当时有比赛，两人没顾上再深究这个事情，唐幼蹲在那摸着那个新画架，连颜料他都分好了，画笔也准备好了。

这点仅剩的童话角落，也被怪兽掠夺变成荒芜了。黑暗中，光照不住唐幼小小的身躯，被暗夜包裹的影子哽咽抽泣，家里的物件没有一个能替她擦掉眼泪。

马良有支神奇的画笔，世间万物，神奇画笔都能描绘出来。

唐幼也有。

唐幼的这只画笔，凡唐幼的事情，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咚咚咚”……

唐幼慢慢起身，打开门不是给她买酸奶的周池，而是一个收破烂的爷爷。那个爷爷往里面看了看说：“没走错吧？那个，这是不是住了个男孩，瘦瘦高高的，长的比较凶。”

唐幼问：“您有事找他吗？”

收破烂的爷爷：“他下午不是说要把他的书都卖掉吗？明天要下雨，这不顺路过来收一下，明天不打算出门了。”

“收书？”唐幼一手把着门，另一手扶着门框：“收什么书？”

爷爷：“他不是说，有些资料啥的？还有个不要的桌子。我今见他往外头搬了个电脑，那个大破烂他卖不卖啊？我这也能收，我最多给他400你知道吧？这东西我捯饬捯饬给人做二手，不能再高……”

老人自顾自说话，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唐幼皱着眉头。唐幼打断他说话，不好意思道：“抱歉爷爷，东西我不卖了。”

爷爷愣了：“你说啥？”

唐幼轻声但坚定：“东西我不卖了，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一趟，蛋东西我不卖了。”

收破烂的爷爷明显不高兴了，说的话也不客气：“不是，你是这家主人吗？我跟他说的，也不是说我想收你这点东西，就这点破烂，害我白跑一趟。”

老人说话深深刺痛了唐幼的内心，她的泪像断了的风筝线，摇头反驳：“爷爷，对你来说，这点是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可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人的未来，哪怕你给我估价1000块钱，够我们两个人两个月伙食费，我也不卖。这不是破烂，这不是。”

这是他的未来。

唐幼尽力忍着怒气，把门关上了：“回去吧，东西我不卖了。”

*

附近的超市都没有唐幼爱喝的酸奶口味，周池又去远了点的地方愣是买了一整箱。怕唐幼等着急，又怕唐幼怕黑，他就这样拎着一箱酸奶跑回来的。没等休息缓口气，就发现楼下没有唐幼背着书包的身影，抬头也没见家里开着灯，整个人立刻慌了神，往家里冲。

家里玄关的灯亮着，光线骤暗，气氛直线压抑下来，女孩崭新的运动鞋整齐的放在一侧，周池整个人松了口气，她在家。他缓缓走过去，看见女孩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发愣。

茶几上堆满了他藏起来的资料和书籍，那些都是他喜欢的书。周池光收拾便收拾了一下午，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唐幼从哪里找到的。

她全都知道了。

他想把书都卖掉，想把自己扔在荒芜里，凭一己之力托着唐幼走在光明里。

周池，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坏的人呢？

墙上的时钟指向下一个数字，家附近铁轨上的火车踩着心跳迅速驶过。寂静的家里，静到听得见两个人的心跳。

“唐幼……”

“我不是……”

良久，唐幼缓缓起身回头，哭红了的眼望向周池。周池头上还冒着细小的泪珠，手里攥紧一箱酸奶。

唐幼更疼了。

从来没这么疼过。

她走过去，替周池放下酸奶，泪水砸在地板上，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如此心痛的心声。唐幼颤抖着抱着周池，眼泪无声无息地淌在脸上。

唐幼说：“家里地方这么大，放得下的，不要把他们丢下，更不要丢下我。”

周池沉默不语。唐幼坚持：“放得下的。”

唐幼轻轻捏着周池的手，像是在抚摸着爱人杂乱的心：“周池，我不打算学那些东西了，周末陪我去退掉吧。”

周池肯定不同意，“不行，这些必须学。唐幼，我有钱供你的，不用你节省。”

“不学了。”

唐幼看着他，轻声说：“你能不能变成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样子啊，坏坏的，就像朱宇燃说的，利己主义者。”

“是我把你带坏了吗？让你拿自己前途赌，周池，我把你祸害惨了。”

“怎么会呢？”周池快心疼死了，他擦掉唐幼的眼泪，说了一堆话，可唐幼哭不止。

唐幼哭的越来越凶，最后差点呼吸碱中毒，把周池吓坏了。周池吻了吻她额头，笑着说：“我把你骗了，这是我应得的。”

“不用替我难过，我这么大个人了，没事的。唐幼，你和我之间不用介怀。”

唐幼锤他哭的嗷嗷的，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周池叹气，明明知道说好了让唐幼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老是惹她掉小珍珠。

周池哄着：“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你说我这么坏的人，怎么老是惹你掉小珍珠啊？周池坏，对不对？”

“你才坏！周池不坏。”

“……”

周池心疼的揽过唐幼，将唐幼抱紧，仿佛揉进骨血里。摸摸唐幼的头：“好，我坏。”

“你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吗？我给你买了画笔这些，你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在呢，我一直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