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被定命为《闺阁志》的杂志,很快就定稿刊发,流到了市面上。
江南的才女们嗅觉敏锐,胆大的直接批了个马甲就开始对着缠足一事大吐苦水,甚至有人深谙反串的心态,写了一篇:虽然缠足会让人疼痛发烂甚至死亡,但它锻炼了我们的意志这样的文章。
甄楣原封不动的刊登了,然后不小心多印了一部分,又不小心让去拿货的销售人员听说了这是一本极受闺阁女子喜欢的刊物,便有好奇的人买到了这样一本书。
虽然甄楣其实做了两套杂志,一套是真的闺阁杂志,上面很齐全的登上了文章和交笔友的信息,另一套才是对外公布的删减版。
这套杂志也的确在闺阁里很受欢迎,但是因为交笔友这一点,京城的年轻姑娘们并不知道杂志的意义,只觉得交一个千里之外的朋友非常有意思,因此才会在敦恪公主的介绍下订购这本《闺阁志》。
但这本杂志到底是流传到外界,叫男人们看见了,男人们因此坐不住了。
什么时候藏在深闺的女人们可以用上这样的好东西了?
这样大量的纸页,这样清晰的字迹,这种交流的平台……
他们不应该才是第一批用上的吗?!
“你说这个?听说是公主要的,怎么,你不想要了?”销售解答了这个问题。
“没事……”男人讪讪闭了嘴,公主啊,他招惹不起。
众所周知大部分公主都嫁到蒙古去了,这完全不是他们说几句话能管到的地方,人家公主有钱,想印就印了,他非要跳出来说不同的意见是想得罪谁呢?
但他没想到,过了一天销售就又来找他了,“是不是你在外面乱说啊?现在好几个人喊着暴殄天物,要禁止《闺阁志》的屁话,你可别连累我!”
男人皱眉,也不至于禁止,本来就是人家自己玩的东西,也没想着往出卖,管天管地还管公主的消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起身往消息灵通的酒楼打听消息。
酒楼果然很热闹,他遇见了一个熟人,叫了句张兄就搭伴坐一块了,这位张兄见他四处张望,心下了然,“你也是听说了这两天的热闹?要我说缠足这种事就不该公开议论!”
“什么缠足?”男人回过神,他没有仔细看杂志,只是翻了翻前面对于《牡丹亭》的评议就放下了。
“你不知道?最近有个女子弄的文章集,里头讨论起了缠足,听那意思还是不缠足的和缠足的论起来的,我看这里头少不得……的参与。”张兄比了个八,指向旗人,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男人知道自己忽略了,打算回家后仔细看看,不过来都来了,总得弄清楚点。
“那他们现在是吵什么?就算是说缠足,毕竟是女人的事,她们要说说也没什么不妥。”
男人吵什么?
张兄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没考上呢!吵什么?你以为这问题怎么说起来的,旗女是不缠足的,朝廷也下了禁令不准缠。”
“可女人自古以来都是缠足的。”男人不解。
“哈~”张兄笑得嘲讽,眼底隐隐有些得意,“什么自古以来,唐时就不缠足,这风气是打宋时兴起来的,再者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的束发都改了,这又算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缠足?”男人有所明悟,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为了面皮呗~”张兄言简意赅,吃下一口下酒菜。
男人就没再问了,只自己仔细听着,这些读书人能吵起来自然是有两个观点,一方读了文章认为缠足原来是近乎折断双脚的痛苦,不应该继续,另一方不同意,认为这是传统,是为了考验女子的德行,不能因为朝廷政策就不加思考的附和。
这么说前一方的人自然不乐意,反驳后一方是完全不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过去不知道有误会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还能让亲眷受这样的罪。
总之双方都以此为辩题,从仁孝等方面展开辩论,并且谁也不服谁,还不断引来了更多人加入。
当然了,男人没忘了卖货书贩子的抱怨,他又和消息灵通的张兄聊了一会,闻到了相关的信息。
“啊~你说这个啊,怎么没有?昨天就有人说女人不该做文章,被侍卫当场抓了两个,这不就不说了?”
敦恪公主本人当然没这个本事,但太子妃既然介入了,调动几个侍卫就是说句话的事,好不容易办件事,怎么能不走她们划定的路子呢?
甄楣对此还提供了一份光明正大的洗白方案逃脱质疑,《闺阁志》都说了是闺阁,手帕交小姐妹抱怨抱怨脚疼有什么问题吗?谁让你们看了还要发表意见了?要怪就怪不怀好意把文章偷出去的人别找她们!
不过太子妃觉得现在用不上,真到需要解释的时候再拿出这个证据。
甄楣略微有点失望,她好不容易把同人的雕版收拾干净了,借口管事带着南下去江南开拓分社,怎么就不来证明她的清白呢?
但她的合作者们都很满意,尤其是胤禑。
“姐姐~别唯恐天下不乱了,现在热度有了,该动一动了!”话题热榜里已经有了凭什么男人没有自己的交流杂志。
“哎~”甄楣遗憾叹气,“那好吧,你去捞人建立男子杂志社。”
男子杂志社……
胤禑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称呼方式,不过说起来也没错。
他按照计划,揣着新稿子,去了三贝勒府。
三贝勒府的人商量怎么润色精炼,胤禑就趁机溜达,他是客人,总不能没人招待,但又频繁出入,没有重要到需要主人家招待,于是几个文人分出三四个弟子学生陪同他。
这一次也如同往常一样,只不过人员是胤禑提前筛选过的,他状似无意的提起最近的讨论。
“其实那杂志还是不错的,交流起来集中又便捷。”
“是啊~可惜了只给女眷交流。”一个叫胡成的书生接话。
胤禑就站住了脚,“你提醒我了,我们自己办一个属于男人的不就好了?”
“办?”胡成和同行者对视一样,眼中均是疑惑。
“实不相瞒,这杂志原本是我一位姐姐的手笔,其实也并不复杂,要紧的是有稿子,你们有没有兴趣供稿?”胤禑一副来了兴致的劲头看着他们。
比起供稿,这些人更需要的是办事,是出名,要不然他们天天跑到三贝勒府里做什么?成日里奉承人很累的!
果然,这话一出,像胡成这样机灵的就意识到了机会,“十五爷,论笔力我们哪比得上老师他们,倒是做些杂活更适合我们这样粗苯的,不知道十五爷是否嫌弃我们处理这杂志之事?”
胤禑按照甄楣的教学,战术性沉默了一会,才一副想明白的样子开口,“其实也成,咱们也不是什么稿子都登的,总得有人来选稿子,再要有人排出版来,或许还要给写稿子的作者回信。”
“谢十五爷!咱们杂志什么时候开始?”胡成兴奋道,他等的机会来了!
“不急,论起文字水平,你们老师这样的就很难得,先去找他们约个稿。”胤禑强装镇定,其实他没有多少鉴赏能力,但杂志社需要点文人撑场面。
敲定热议话题命题写作和自由表达观点两个方向的约稿后,胤禑把事情过了明路,和胡成几人坐下来谈对于杂志的构想。
“既然要办,就要把声势办出来,要引起人的兴趣!”
“您说得对!”胡成很赞成,声势大才好啊,大他的名气才能不断扩大。
“你们说说什么能让人感兴趣?学术问题不行,容易叫我们的供稿者吵起来,还会叫别人看不明白。”
不要学术问题?胡成先是觉得不妥,旋即又认为新出炉的上司说得有道理,有多少人能跟得上老师他们的水平,到时候曲高和寡被人误解就不好了,再者三贝勒这里的文人,也不是一条心啊!
要是自己人吵起来被人看了笑话……
嘶——
不能发学术问题!
“十五爷您说得对!这个话题咱们得把关好!”
胤禑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把关,只是尽量按照备好的话术把刊登软文合理化。
“你们有什么想法?那本《闺阁志》我见过,并不是一本只说一件事,我们也可以这样分几个部分试试。”
胡成不敢确定他没有其他想法,这位办杂志图什么呢?
“还望您指点——”
胤禑表情很失望,又是不拿主意的人,工作量又减不下去。
“我也没什么主意,主要是看你们,弄些杂闻怎么样?能够拓宽认知,普通人读了也能觉得有点趣味。”
普通人?要真是普通人都看他们的杂志,那他们就成了!
“我看可以一试!”
胤禑表情奇怪的看着他,“你看?是你要尽快把编辑部的架子搭起来,不快一点万一被人抢先了,没有了第一本男子杂志的名头,还怎么抢关注?”
胡成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是想要名声!现在不少人都在说这个问题,万一有人也要办杂志呢?他是要抢先推出第一本男子杂志!
“您瞧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