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玩笑，一个赌注，当自己赢了之后，居然还真舍了个人给他

这一国的皇子不愧是皇子，来去排场皆隆隆重重，达奚淮装出礼节来微笑送人离开了，才倒回来看留下来的那个

跪姿正式，即使带伤仍稳当，那是被撇下的落群之鸟，但到了他的手上，依旧能为新主卖命赴死，达奚淮在他身边蹲下，故意将拇指往其伤口中顶入分毫，便得那人浑身僵直

“你家主子不要你了，留在我这又有什么用处？”

伤上添伤，实属难熬，偏偏那人受过练训不挣不动，由着他肆意加刑，还能分出精力回复一二

“自是认您为主，听候差遣。”

若非达奚淮自幼拜习于师父门下，若非这师父能谋善略可为辅佐，若非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时其师忽失踪迹，这被皇子拉拢之事又怎会落到达奚淮身上，可他从来少爷心性，只为学识不喜权斗，别说送一个人给他，就是送一座城想来也不为所动

达奚淮本不嗜虐，此时心觉无趣，便从伤口处收手，而血渍染迹，沾了他满指的红，他看着别扭，直接扯了那人的衣襟仔仔细细地擦

“让你杀人你也愿意？”

“是。”

“让你熬刑供我取乐你也听从？”

“是。”

“让你废武封脉做亵玩之物你也不违？”

“....是。”

恪守主令至此，又哪里算得上是人，达奚淮微微窝火，自个露了个没什么含义的笑出来

“这训影卫的地倒真是厉害，是不是什么人送进去，磨出来的都是无悲无喜无情无心的死物？”

那人未再做声，达奚淮掰他下巴，却从其眼中看出几分涩然，一时反倒有些意外

“不甘心？”

“...属下不敢。”

若心中会生悲苦，那也不算完全被泯没了心性，达奚淮不再刻意使绊，在人身前蹲着托腮

“可无论你如何顺从，我都不会站在你家主子的阵营，权势于我毫无意思，既然风雨将至，那便离了这地，游山玩水而已，去哪里不是玩。”

达奚淮神色淡淡，那人却显出一些滞愣，惹的他挑了挑眉

“你也别想着能拦下我，本少爷说不参与就不参与，连师父都改不了我决定好的事，凭你又能做什么，至于用硬的，你倒是可以试试，看把我绑回去后会不会替你主子出力。”

“属下不是.....属下已认您为主，从此自然只听您的吩咐，保护您的安全，属下...”

“不需要，”

达奚淮以为这事该过了，结果倒莫名收了那人誓忠的话，下意识就直接站起来打断，想他都明明白白说了自己是哪位皇子都不会帮，怎么这示好的礼物还退不回去了？

“影卫这种浑身死气的东西我留在身边干嘛？不需要。”

他希望这狠话撂出来能让其知难而退，却不想本来还要说什么的人听到后猛地哑了声，沉沉低下头去

“是.....”

“听明白了就回去复命吧，我这用不上你。”

达奚淮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偏偏跪着的人没离开的意思，反倒取了只匕首出来，奉在他跟前平平稳稳道

“请您赐死令。”

“...啊？”

“影卫不得二次易主，请您赐属下死令。”

“...要挟我啊？”

“属下不敢，”

做要挟也得有要挟的筹码，被当物件送出的人很清楚自己的命对前后两位主子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因此连声音都没丝毫颤动，只坦然接受末路

“属下自知身份甘愿赴死，求主人赐令。”

这还真是，要么留要么死，达奚淮被师父师母保护的好，先前顺风顺水惯了，突然栽到这种没其余选项的问题里，感觉确实挺挫败，可他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真要摊一条命在身上就确实做不出来，更何况这人本来还算是他救下的，现在让他去死，当时下棋时何必多废那个心，达奚淮只余一条路能走，当即无力到想塌肩膀

“...匕首收起来吧，以后在外叫我淮少爷，”

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愿意留了他下来，那人没想过新主子会临时改变主意，总是清明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几乎喏喏地驳道

“可...属下形如死器.....”

“记仇啊你？”

“属下万万不敢！请主人明鉴！”

达奚淮看他急急澄清，反倒比刚才要想的开，觉得自己收都收了，那些故意作践人的话还是压回来的好，就欺负小孩似得捏捏那人的脸

“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影卫无情无心？”

也是会疼会冷，只是从来不被允许，而这一事伤两次，便是事实也令人隐隐酸楚，不过这次却是还未生出多少苦意，就突然又得了一句

“那你就算作赤子，今后喜怒哀乐由我来教，”

那人睁着眼睛显出难掩的惊愕，达奚淮就莫名有些成就感，得得意意地朝他笑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