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吴桐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踏实还有着花香味的怀抱里蜷缩着。
吴桐:......
和尚被一脚踹到地上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坐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了。那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探究的眸子,他慵懒得支着脑袋,看着倒是漫不经心。
但心虚的人可不敢发火,只能小声嘟囔了句,灰溜溜地抱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
看他丝毫没狡辩,吴桐更笃定他心虚,皮笑肉不笑道:“你在我床上睡也就罢了,怎么还把我拐到你怀里?你真是正经和尚吗!”
“我真的很正经啊。”玲珥不满地整了整衣衫,“不渡劫自该断红尘绝六欲,但渡情劫,就要在红尘炼心。况且我抱着你睡是因为你很凉快,根本没有别的心思。”
凉?难道蛇毒血已经开始影响自己的身体了吗?吴桐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臂的伤口,却发现昨天还麻木的伤口,现在疼痛已经几近于无,居然快恢复好了!这手串还真的很有用,吴桐面上带了点真心的笑意,心说这小和尚也不是一无是处。
菩提手串能承受他的法力,所以有非凡的效果。吴桐不仅联想到,凌杉给自己做的饭肴能除幻觉,想必也是使用了他的魔力。但是食物里加了什么,才会有此作用呢?吴桐敲了敲004,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004干咳一声,这玲珥行不行,人家和你在一起还想着别人!
【咳咳,有些事细思极恐,何必追寻。】
细思极恐?吴桐脸色难看地想:不会是掺杂了血液什么的吧?我吃的时候没尝出来啊!
玲珥见人面带沉吟,以为吴桐被自己打动了,继续吹:“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放心,即使你长得貌若潘安,我也不会对你升起什么旖旎心思的。”
“呵呵,你最好是!”
吴桐迁怒于这个唠叨的和尚,翻了个白眼拆开右臂纱布,发现原本深可见骨的牙印,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竟然是长得差不多了!这手串不愧是神级道具,本来他还打算养阵子伤再前往灵隐禅寺的,没想到恢复如此之快,估计明日就可启程了。
玲珥凑上来,只看到了白花花的一根肘子,就被拉着去吃饭了。这边刚用完早点,小丫鬟春杏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少爷,老爷让您醒了去正厅议事。”
她跑得急没仔细看,说完才发现,之前消失的小和尚居然也在。难道真和张岩说的一样,少爷断袖断了个和尚?
少爷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声誉被毁,暗自琢磨,吴守仁这个便宜爹又要作甚?他们父子二人之间只能是谈云氏的事吧。
结果还真是,但目的却不是给自己儿子个交代。
“云氏不仁,爹已将她休弃。桐儿,爹老了,本无心再给你和云骞再找个母亲了,但主母之位空悬始终不是办法...”
吴桐看着吴守仁面带讨好的嘴脸,觉得有点滑稽。堂堂京城府尹,明知妻子侵吞妾室私产也不闻不问,连亲儿子差点被害,也为了名声只是将那毒妇休弃。一早把人叫来不询问伤势,不提把凶手交予公堂依法审案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在马上就提起续弦之事!有这样的父亲,吴桐真为他所魂穿的“吴桐”感到悲凉。
“吴府大小事宜自然由父亲做主。”吴桐低眉顺眼道,“父亲,孩儿落水后日日惊慌,思虑甚多,想搬到灵隐禅寺休养一段时间,以稳心神。”
“好好,你受惊了,是该好好休养!”吴守仁喜上眉梢,比起刚才大吵大闹的嫡子,庶子就显得更为懂事乖顺,所以他没仔细听就十分痛快地同意了,还多给他了些盘缠,让他安心养神。
吴桐对此人的虚伪善变哭笑不得,哪怕昨日对着命悬一线的儿子意欲悔过,终究难逃损人利己的旧习桎梏,周而复始,频复之戒。
回了竹青舍,吴桐叫来春杏夏荷,吩咐她们把所有家当都收拾好,又叫来福贵和精神萎靡谣言报复的张岩,把东西都搬进自己的乾坤袋,连宗管事也一脸严肃的去挑了辆豪华带软垫的大马车。此次去了,便不再回来了。
别人忙活的时候,玲珥就在一旁蹲吃饼子,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玲珥少爷,闲的话来搭把手。”看着无所事事的小僧,福贵忍不住多说一句。
玲珥:?谁?我?
吴桐:青春没有售价,你就别闲着啦。
玲珥脸色阴沉地挑眉,但霎时收到众下人谴责的眼神,只得忍气吞声地加入了搬行李的阵营。一时间只剩下一个受伤的少爷在藤椅上,边喝茶边看院内忙忙碌碌的人们,难得的一派祥和安宁。有了大力和尚的加入,一下午行李就全收好来,包括叶姨娘的所有嫁妆,全都收进了吴桐的乾坤袋私库。在吴桐的强烈要求下,所有人吃了个饯别宴,庆祝离开吴府后,即将开始新生活。
翌日吴桐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送,不过当事人倒是乐得轻松,欢快地上了豪华版两马骈车。因为吴桐不许玲珥和自己睡一张床,他便昨晚就先行一步走了。
吴桐怀着激动的心情,和自己的五个异世界好友也踏上了新地图——灵隐禅寺。
轻车熟路的到了禅寺,春杏依依不舍围着吴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们是女子,在寺院无法再和少爷一起住行了。虽然灵隐禅寺有专门女修的住院,但夏荷决定在寺庙下边的村子落脚,所以之后见面会有点麻烦。春杏一直哭哭啼啼的,吴桐只能宽慰着小丫头,又不是多远,自己饿了会下来蹭饭的,半天才哄好。
头昏脑胀的回到之前的房间,看着寒酸的陈设,吴桐大手一挥安排小厮和管事,把自己娘家的好东西都掏出来摆上。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穷小子,而是现在的穷小子了!
资本主义的老板一边压榨员工,一边偷懒,直接遁逃了。吴桐伸了个懒腰,哪怕马车已经很华丽了,他的老腰还是很酸痛。他此刻就想寻觅一处安静的阴凉晒晒太阳,也不是真想晒太阳,就是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自己缩着。吴桐意识到,自己这是“蛇性”越来越重。
走路时低头思考,就导致吴桐直直撞上了前面的人。结实的后背撞的吴桐鼻子发酸,揉了揉鼻子,吴桐总感觉只一幕似曾相识。
抬头可以看到一个宽肩窄腰的赤/裸后背,自己撞的坚硬的地方就是他的蝴蝶骨上侧,这个背十分的美型,肌肉饱满纵横,甚至还能从腰侧看见鲨鱼线。
“本来就矮还低头走路,撞疼了吧。”欠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吴桐面无表情地抬眼,果然看见玲珥那得意的表情。
对方似乎刚练完武,只穿着一条黑色宽松的束脚裤,练功服被他随意搭在肩膀,已经被汗水浸透,他上身还在往下落汗珠。看着那滴晶莹的水滴流过腰腹壁垒分明的肌肉,隐没入裤腰,吴桐忽然觉得体内的血没那么冷了。虽然对方出了一身的臭汗,但能闻到的只有栀子花香,这一点让吴桐心里直呼变态。
“一个和尚青天白日赤着膀子,成何体统?”虽然嘴硬,但吴桐还是很欣赏着对方身材的,“你胸肌好大,我能摸摸嘛?”
玲珥:“???你有毛病吧?!”
“?都是男人,摸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吴桐根本没体会到玲珥炸毛的点,不给摸算了,他惋惜地看了看他的肌肉。想自己在健身房居然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身材过,有的人极限健身,追求肌肉夸张而健美,有的人只注重花架子,肌肉往往薄而无力。没有任何人的身材,能像眼前这具一般完美无缺,毕竟此人不是人。
玲珥直接被搞懵了,他一早就听到后面有个轻浮的脚步声,故意没躲开等着人撞上来,确实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身材。但没想到吴桐他那么胆大,居然想直接上手!他偷瞄了眼少年,发现他十分认真的盯着自己的身体...
喂喂喂,这什么情况啊,他为什么觊觎我的身体?他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正常男人谁会提出摸别人的胸肌啊?!
玲珥觉得自己很奇怪,不想让他摸走就是了,干嘛要脚下生根的在这里思来想去?但看见吴桐两眼冒光地盯着自己,总有点...说不出的熨帖,有种自己被其重视的感觉。但出卖身体得来的关注,总感觉十分憋屈。
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玲珥不自然地别开脑袋:“说好了,就一下!我就是看你个羸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十分羡慕才勉为其难答应你的......”
和聒噪的玲珥不同,吴桐是实干派,他毫不理会此人的唠叨,直接双手贴了上去。
傲娇直接被按了静音键,被冰凉如玉的手贴上的瞬间,玲珥背后的寒毛差点竖起来,正常的心跳加速除外,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总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然而吴桐处于另一个愉悦的极端:哇喔,热呼呼的,肌肉明显有点紧,但捏起来手感还是很Q弹,实在是名乃!额...得意忘形的捏了捏,他胸肌上的两个尖端都立起来了,我现在该不该把手拿开?
玲珥忍住喉咙中的声音无声尖叫,这人居然还敢捏我?!他神色几变:震惊、愤怒、尴尬……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害羞。玲珥实在忍不住一把将胸口作乱的手抓住,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衣服,还恶狠狠地瞪了眼吴桐,更显得像受了恶霸玷污了的小媳妇...
吴桐被玲珥的剧烈反应搞得十分心虚,悻悻地收回手自省,感觉自己刚才确实像个痴汉。
他真诚的道歉:“抱歉,手感太好没忍住,你练的真好!”
手感太好?!玲珥脸瞬间黑的像锅底,他居然被这个人类调戏了,这绝对是调戏!眼神幽暗地盯着面容姣好的少年,心里痛骂他的卑劣狡猾,一点手段就戏耍了自己,他使出浑身的定力才,没有以同样的方式惩罚这个可恶的人类。
脸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玲珥并不肯承认自己心情的大起大落:“那我谢谢你了!”
听见玲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吴桐发觉此傲娇大概是又生气了。和03那个冰山脸不一样,02生气的时候会很别扭,他心里会想很多,但面上绝对不会提,所以无时无刻不像个吃了炸药的伪君子。面对这种阴晴不定的青春期小孩,如果直接揭他的短,反而会引起更严重的叛逆,所以倒不如配合他装不知情。
吴桐内心不禁哼起一首歌: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本着天然克傲娇的原理,他抬脸傻呵呵地一乐:“咱俩谁跟谁,别客气!”
玲珥:......
人无语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玲珥冷笑地看着吴桐装傻的样子,感觉自己的火蹭蹭往上冒,这人类是懂得如何激怒我的!
面前的人越云淡风轻,那自己刚才的七上八下就更显得可笑,不能气坏自己还让别人看笑话。玲珥就这么一边冒火一边自我开导,还真叫他消了气。
看着面前乖张的小和尚脸色逐渐归于平静,吴桐内心更加确定:装傻充愣才是真理!这也给他日后翻车埋下了铺垫。
面对头一次亲密接触,两人心思各异,气氛诡异地结束了交谈。
见玲珥要继续练武,吴桐便不再打扰他,从不远处的树下坐下陪他。把长腿交叠双手垫在脑后,吴桐十分惬意地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和谐。睡起有茶饥有饭,行看流水坐看云,这才是清闲副本该有的样子。
因为有人在旁边围观,玲珥练功的身法更加利落飘逸。他先是神形如电地一个回旋横扫,紧接势如破竹的一掌,只听破空声就能知道他真用了几分力道。
虽然他看似认真的在演武,其实玲珥的余光和心思早就飘到了树下人的身上。见他看过来,就使几招潇洒的招式,见他不看自己,就愤恨地弄出些动静。
这小学生的迷惑行为,004看了都摇头。
【看看你那孔雀开屏的模样,还不承认自己动了凡心?】
‘动个屁!是这个人类先动手动脚的,被他调戏了所以多关注他不是正常吗?’
哟,还知道人家动了手脚。
【我要是没记错,你有洁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同意他碰你?】
玲珥无话可说,洁癖的是自己,鬼迷心窍的是自己,莫名想亲近吴桐的也是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意这个人类,也许是初见时那呆呆望过来的丹凤眼太过委屈,也许是饮酒时恣意快活的表情太过鲜明,也许是他得即高歌失即休的坚韧不屈太过耀眼。
但玲珥却不认同自己被这个人类迷住了。
渡情劫就要斩断情丝解枷锁,无心无相亦无我。他对吴桐有着朦胧的好感,但也会止步于此。在这种连暧昧都称不上的关系中,只有他独自在安全的领域内,感受着每时每刻都无法停止的,恰到好处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