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追书网 > 口袋里面有什么 >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何时雨愣愣地看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周其野拎着食盒站在门外,像一只落汤鸡。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红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心脏一阵刺痛,安慰的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何时雨眨眨眼,豆粒大的泪珠猝不及防滚落下来。

“哎。”周其野有些措手不及。

何时雨迅速背过身进屋,含混地说了一句“进来”,就躲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她动作有些狼狈,眼泪来得毫无缘由,脱离了她的主观意识,怎么擦也擦不尽。

“何时雨。”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何时雨下意识转头,结果毫无防备地落入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

“我来晚了,对不起。”

周其野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慢慢不再紧绷,他收紧了臂弯,直到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何时雨把脸埋进周其野的肩窝,他身上潮湿的雨汽萦绕在她的鼻端,好像又把她带回了记忆里那个暴雨天。

车祸,混乱,眼泪,离别。

她好像一直被困在那个雨天。

周其野淋过雨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了热意,他顿住,抬手轻覆上怀里人的后颈,细微的颤抖透过相贴的肌肤被跳动的心脏捕获。

何时雨的眼泪快要把他的心烫出一个洞。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感同身受。

但——

“......汤要凉了。”

何时雨:......

何时雨眼泪都止住了。

见状,周其野松了一口气,胸前衣襟弄湿了一大块,不知道是雨淋的还是雨哭的,他没管,只把食盒放到餐桌上,自来熟地招呼何时雨来吃饭,那架势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何时雨吸了吸鼻子,眼睛哭得太多有点睁不开,脑袋里全是浆糊,一思考就卡壳,干脆顺着周其野的意思坐到餐桌边喝他亲手煲的汤。

哭过之后的味觉好像隔着一层膜,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何时雨喝了口手边被妥帖递过来的温水,又喝了口汤——

“怎么没味儿啊?”

周其野很自然地拿起何时雨用过的勺子尝了口汤,回味片刻,克制住皱眉的欲望,面上一副理所当然道:“你现在是病号,要遵医嘱忌口,吃清淡点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没放胡椒没放姜,盐就象征性撒了几粒,简直不要太健康。

何时雨破天荒地没回嘴,可能是今天情绪几次大起大落,刚刚又大哭一场,精神疲惫到了极点。总之她很给面子地喝完了一整碗爱心猪肚汤,就算在她喝起来跟白开水一个味。

这么一顿折腾,周其野身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除了发尾还有点潮湿,已经看不出刚进门时落汤鸡的样子。

他拦住何时雨收碗的动作,自己闷头收拾了端去厨房,立在水槽边环视一圈,摘下冰箱侧边挂着的围裙就往自己身上套。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何时雨看见这一套丝滑小连招有点懵,并且这种情绪在周其野叫她给他系围裙带子时达到了顶峰。

“……什么?”何时雨怀疑自己听错了。

周其野原本背对着她等着,听到这话,架着手转头看了一眼,很是理所当然:“我手上有油,你帮我系一下带子。”

有油洗洗不就行了吗!你前面就是水龙头啊大哥!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何时雨还是很诚实地往前走了几步,手指捏住垂落的带子,很认真地给他打蝴蝶结。

那双纤细的手几次蹭过腰侧,周其野感觉她碰过的地方全都烧起来,一路烧到他耳尖──即使这个提议是他提出来的。

何时雨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奋力和蝴蝶结纠缠完,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哎,你腰还挺细。”

随即一抬眼,疑惑:“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周其野面无表情:“屋里有点热。”

何时雨在原地蹦了蹦:“今年这么早就供暖了。”

周其野不跟傻子说话,直把她往外赶,让她自己找点事做别来烦他。

何时雨一脸莫名其妙,觉得这人脸变得实在太快。

“走就走。”嘟囔了一句,何时雨转身朝外走。

“何时雨。”周其野叫她一声。

她脚步顿住,转头看他:“怎么了?”

周其野又不说话了,半晌,只道:“别忘了吃药。”

“……哦。”何时雨浆糊着脑袋走了。

周其野擦着手出来的时候何时雨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房间的门半掩着,只能看见她匆匆忙忙的侧影。

桌上有几个打开的的药盒,锡纸片空了几个,周其野一一装好,放到旁边的柜子上。

半掩的门打开,何时雨费劲地抱着被子出来,中途不时用膝盖往上顶一下。

“太晚了,你在客房睡吧。浴室在左边,”何时雨放完被子出来,看见桌子上的感冒冲剂完好无损,端起来递给他,“快喝呀,在外面淋了雨很容易感冒的,我把换洗的衣服给你放在浴室了,你喝完就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周其野愣愣地举着杯子,难得说不出话:“……不好吧。”

何时雨奇怪地瞥他一眼:“哪不好?放心吧,我会锁门的,还是你想现在这个点淋着雨回家?”

周其野仰起头一饮而尽,带点回甘的味道充斥在口腔:“知道了。”

这一个晚上两人谁也没提警长的死,也没提何大勇欠的五十万赌债。

关于何时雨在病房的话,像是没有这回事,两人都心有灵犀的不再提起。

何时雨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结果一觉睡到大天亮。

推门出来的时候周其野已经走了。餐桌上贴着便利贴──小米粥和豆沙包在锅里,作业在茶几上。

何时雨把在砂锅里保温的小米粥盛出来,米香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她肚子蠕动了几下,饿了。

稀里哗啦喝下一大碗小米粥并三个豆沙包,何时雨感觉自己已经满血复活,如果这时候何大勇推门走进来,她甚至可以一脚把何大勇踢到外太空。

门口突然传来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何时雨闻声抬头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何大勇布满红血丝的三白眼。

何时雨像是定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没出声也没动,直到何大勇用力甩上房间的门,何时雨蓦然回神。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椅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脑子里嗡鸣不休,何时雨走到门前,左手搭上门把。

沉默几秒,按下,推开。

何大勇背对着门没动,屋子里只能听见他带着痰音的粗重呼吸声。

“那五十万,你自己想办法。”

何大勇嗤笑,声音里带着好像永远也化不开的陈年老痰:“闺女替爹还钱,天经地义。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没投到一个体面人家,让你当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何时雨拳头发紧:“……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吗。”

何大勇惊天动地地咳嗽几声,那口痰在嗓子眼出出进进:“你揍啊,有本事就把老子弄死,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的替你老子还钱。”

何时雨有些胸闷,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死命攥住四处乱甩,脑子里紧绷的弦仿佛被浸泡在岩浆里,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

她像是能透过那人弓起的后背看到他无耻的脸,房子里静得出奇,钟表不堪重负地拖拽出刽子手的大刀落下的咔嚓声。

她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昨晚拟定的计划。

那人恶心的声音不停歇地在脑海环绕播放,每响起一次,昨晚的计划就出现一次,像在慈眉善目的菩萨的垂目下静坐的僧人,佛经不间断地默诵,空灵的木鱼声在空旷寂静的殿宇中波浪般摇曳。

杀了他。

杀了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杀了他。

何时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背影,好像要生生把他烧出一个洞。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木鱼声似阵前的战鼓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刺耳,诵经声由小变大,冷漠低沉的、难辨雌雄的声音渐渐扭成一股紧箍咒,所有听不清的听得清的声音杂音噪音从她大脑里每个角落钻出来交缠排斥融合,最终变成一句话──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何时雨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神经质地用指甲死命地抠挖指腹,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时雨对自己说。

“幸亏老子福大命大,要是指望你早他妈的下去不知道几趟了。不知道哪来的黄毛小子,说这次的债要给老子免了,还说给老子介绍个官当当嘞……”

何时雨推门的动作顿住。何大勇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在意,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紧绷出现了幻觉。

何大勇的赌债不用还了。

她只提炼出了这唯一一个信息。

脑袋发晕,双腿发软,她使狠劲掐了把大腿根,疼得一激灵。

不是在做梦。

深喘了口气,何时雨感觉到浓重的不真实感,双脚落不在实地的恐慌让她开始心悸。不知道怎么走出了这间房间,怎么躺到了自己的床上。何时雨瞪大眼睛看清眼前熟悉的天花板,终于找齐了自己的七魂六魄。

像是猛然从真空环境瞬移到氧气充沛的地方,何时雨贪婪地大口吞吃空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一场昏暗的梦靥中醒来,残留的惊恐和慌张还深深烙印在心脏的某处,从僧人无情的口中低吟出来,一圈又一圈,无休无止。

何时雨察觉到自己的左手在无意识发抖,她用另一只手紧扣住手腕,发间的冷汗滑落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就差一点。

何时雨心里冒出迟来的后怕。

差一点。

她就要和何大勇同坠深渊。

幸好。幸好。

何时雨有些昏沉,心脏上紧压的巨石轰然垮塌,坠入死无葬身之地。她只觉得无与伦比的轻松,好像她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她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幸好。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