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犹如一张蛛网,一点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无数的人事物都将发生扭曲。
戮世摩罗和质辛等人当初合力击退鬼荒地狱变,将恶鬼三凶之一的鬼瞳夺了回去,恶鬼三凶无法集齐,鬼荒地狱变无法恢复巅峰实力。
面对这一突变,血傀师与迷眼乾闼、鬼荒地狱变所组成的黑暗联盟也是愁苦不已。也不是没想过将黑色十九引出来,伺机夺了鬼瞳,奈何一直不见黑色十九的身影出没武林。血傀师甚至为此而动用了圣魔元史,可书中扉页上的答案却是大写的一对叉,让血傀师百思不得其解。
圣魔元史从来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
后来好不容易探听到黑色十九的风吹草动,血傀师却眼尖地拦住急欲夺回鬼瞳的地狱变。
“不要靠近,很危险!”即使现在这个阶段他们急需鬼瞳,需要地狱变恢复巅峰实力去对战各类大敌,可这不代表血傀师愿意无视圣魔元史的警示。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血傀师!?”
“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地狱变!”
“圣魔元史在呼应我,警示我万万不得靠近这青年!他是不可触碰的禁忌!”脑子里似有万千迷乱魔音,环环绕绕,让血傀师苦不堪言。他的嘴角渗出血迹,脸色发紫,却仍强撑着拽住地狱变的手,“快走!不要浪费气力!”
“怕什么!他不过是个瞎子,怎么可能还有战斗的能力!就算有,他也护不了自己!”地狱变眼见鬼瞳就在眼前,自是顾不得其他,一把甩开血傀师,闪现挡在黑色十九与戮世摩罗的前方。
听着地狱变的话语,再一观戮世摩罗与黑色十九之现状,血傀师思量再三,还是决意趁人病要人命。时机不可多得,他们绝对不能错过。
“哦,看来有客人?”
感应到十九突然停住脚步,不祥的风声在四周吹起,戮世摩罗便是明了了现状。恐怕是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鬼荒地狱变。”黑色十九解下眼上红绸,抽出佩剑狱魂。
“快快将鬼瞳交还予我!”
地狱变冷哼一声,放出磅礴内力激起千层尘浪。
“嚯,你让我还我就还,我不要面子的吗?”戮世摩罗轻佻地单手指向地狱变,冷风吹起那一头绿色长发,将这人地肤色衬得更加森冷无情。
不必多言,地狱变当即攻向黑色十九,利爪锋锐,直直抓向黑色十九的眼睛。狱魂刹那间从下方横插于黑色十九眼前,剑锋上泛着冷光,似是血色凄然绽放。黑色十九神色瞬变,手腕用力,剑招频出,变化万千。
“是你主动寻死,这可怪不得我。”戮世摩罗暂压体内陈伤,将眼前黑绸抽去,露出自己不见天日已久的金瞳。
掐指捻决,起手便是缎君衡引以为豪的控灵术绝技——咒令绝杀·血影之魇。
“?能看见了?”黑色十九刚注意到长兄视力恢复,便被提醒不要在战场上大意,只能将心中疑惑暂时按下,留待之后再问:“天极地限·魂奏彼岸。”
若论一名黑色十九,地狱变和血傀师压根不放在眼里,可若加上戮世摩罗,事情就难办起来了。
戮世摩罗那一身让人猜不透看不见的气甲委实是个大麻烦,无论地狱变如何攻击,都无法破除戮世摩罗的防御。而每当地狱变转变目标直取鬼瞳之时,戮世摩罗又总是闪身干扰,接下攻击,给黑色十九创造攻击时机。
“控灵术,祭血引灵·魂归灵清!”
戮世摩罗深知自己完全无法长时间战斗,继续拖下去决计是打不过的,只能祭出缎君衡教授给自己的控灵术,引发鬼荒地狱变的本体——明月不夜羽的记忆。
狂风肆意强吹,落叶劈成两截,风沙叶落,见招拆招,地狱变与突然加入战局的血傀师竟然罕见地占不了上风。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你说这怪得了我吗?”
戮世摩罗以内力强压着体内伤势,趁着地狱变因记忆错乱而力有不逮,一招纯阳掌直袭地狱变胸膛,醇厚炽烈的掌劲穿透人的血肉之躯,转入体内五脏六腑,灼烧奇经八脉。
黑色十九不欲留下祸患,狱魂剑身斜侧着划下,即将砍在地狱变后背上时,血傀师出手,一掌接住狱魂。地狱变被那属于明月不夜羽的记忆干扰,双目遍布血丝,竟隐隐有发狂之象。
就在双方短暂僵持之时,四面八方传来无边异力,无边无际的威压压在在场四人身上,连时间都已经被冻结。树叶停滞在半空中,羽雀保持着惊飞的动作,风沙散漫于空中。
三息之后,听着脑海里那淡漠到极致,与机器别无二样的声音,戮世摩罗艰难地转动头颅,挪移身躯,将手抓在狱魂剑柄。随即紧蹙眉峰,忍着因承受巨大压力而血液沸腾,脏腑沉痛的苦楚,将狱魂剑锋对准地狱变的背部心口,暗暗施力。
不让杀?怎么可能听祂摆布!!
即使施加了全身气力,狱魂剑刃仍然只是一点点缓慢下沉一点点用力。兵刃缓慢刺破肌肤,穿透心脏,这本该是漫长的折磨,却因着被异力封锁了这一整个空间,地狱变感受不到这番痛楚。
这该是上天的怜悯吗?
可明明是无情的上天造就了这样的局面。
戮世摩罗一咬牙,齿尖磨破嘴唇,鲜血迸溅,口腔中满是盈溢的血腥。
死是一种苦难吗?或许是吧。但于不夜羽而言,或许这是一种幸福。
地狱变,不,明月不夜羽,该放手了。
北海无冰,我来看你了。
心脏不再跳动,鲜血顺着血肉与剑锋的缝隙激流而下,落如黄沙之中,凝结成一滩黑红的沙砾。
雄伟异力散去,地狱变枯败的身躯没有了支撑,跌落在地。天空洒下血雾,黑色十九转头一看,是兄长小空如一只飘零的蝴蝶,跌落在只有零星几根杂草的地上。
“噗——咳咳......咳......”
“——兄长!”
却见地狱变灵台中飞出一丝淡蓝色灵光,在天空中转悠两圈,朝着黑色十九飞去。
即将撞入黑色十九灵台之时,一只血手飞速拦在黑色十九额前,将那一丝灵光稳稳攥住。那一丝灵光便就此融入戮世摩罗的身体里。
“这是什么!你拦下了什么,小空!!?”心底升腾出不妙的预感。
“呵.......哈哈哈哈哈......咳咳......不就是命吗,有什么是我不敢接下的!”戮世摩罗死命抓着黑色十九的手腕,金色眼眸中流露出斑斑血泪,神色疯狂而脆弱,力气大得连黑色十九都忍不住皱眉,却都忍了下来。
黑色十九是他戮世摩罗的兄弟,谁都不能动!
“我的就是我的,谁都不能动!谁都不准动!”
哪怕是天,也不能夺走我的兄弟!
压抑的伤势再度爆发,血液逆流,大片大片地呕出。黑色十九见形势不妙,立即一手刀砍在戮世摩罗后颈,让人昏厥过去,赶紧化光返回修罗鬼阙。
“父亲!快救小空!!”黑色十九匆匆回返修罗鬼阙。
“快,快把大伯放入冥池!!”缎君衡早前与质辛离开修罗鬼阙,去往魔皇陵寻找断灭身躯再造之法,这里目前只有他化和魅生守着。他化一眼就看出了戮世摩罗身上的沉重伤势,立即将其转移到修罗鬼阙中的冥池,借助其中庞大魔气暂时修复这位大伯残破的身躯。
“二伯,你不是和大伯一起出发,准备去精灵天下?”
“途中遇袭。”
时光掠过浮影,拖磨的身推着日益沉重的时冕,长发披散的人如转轮上奔忙的子神,日复一日,转不出时间光牢。
庄严的声音自上空璀璨华丽的光球中传出,甫一开口,便是急促的口音:“素还真,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城主是有何要事,竟需素某相助?”
“像你这样胆大包天的人,不止你一个。”那光球似乎非常急躁,“只要你能帮我将他带来时间城,我可以减轻你的负担。”
“他?看来天底下有比我还惊奇的男子,竟然能让城主你破例。”素还真推着时冕低头沉思,“是否会危害到这名男子的生命?”
“你也不逞多让吧,素还真?”
“哈!若是他不来我这时间城,遭殃的不只是他,还有我。我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可天意如此,我也毫无办法。”
“素某会尽力而为,不只是为那名男子,也是为了城主您的安危。”
“不过,可否请城主提供关于这名男子的相关信息,否则素某也很难让我的分身们寻找这男子的踪迹。”
“你见过他,素还真。不,或许不该说你,而应说是天踦爵。他是‘世间的差异’,是‘不被规则管制的人’,他的名字叫——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素还真细细回想,一张张人脸在脑海中划过,却无法与这个名字吻合。他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可时间城主说他的化身天琦爵曾见过戮世摩罗,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戮世摩罗用了化名。
思及此,排除掉那些可以确定身份的人们,剩下的人就不算多了。
“看来还是得劳烦我的化身了。”
躺在冥池里的戮世摩罗神思浮沉,冷汗直流。他没想到竟会遇上鬼荒地狱变和血傀师,而本来以自己和十九的实力,应当是能勉力抗衡的,他有这个信心,来自魔之甲,来自这双眼睛。
可祂插手了。
在自己想要一刀两断毁了十九的命途,让十九自由时,祂封锁了一整片空间。
无论如何,十九绝对不能再失去鬼瞳,如此,他只能咬牙坚持,扛着祂的警告与施加的威压,用狱魂刺破地狱变的整个心脏。
他了结了鬼荒地狱变的性命,断了她的命途,可祂不死心,立即打算将地狱变的命途安放在十九身上。
于是自然而然地伸手拦截那一丝光点。
又不出所料地全盘接受。
好疼……
好疼……
眼睛好疼……五脏六腑都在罢工……内力不受控制……
戮世摩罗其实是有点怕疼的。
迷迷糊糊地,却感受到有人在轻柔地抚摸他的面颊,抹去额上沁出的汗,输入温和的灵能为他梳理紊乱躁动的奇经八脉内的内力。
“……父……父亲……我……十九……”他浑浑噩噩地说。
缎君衡,十九怎么样了?还安好吗?
缎君衡,你看,我有尽到兄长的责任,有努力保护我的兄弟。
缎君衡,我……我……可他根本没有气力说出这些话。
眷恋地轻蹭那只手,尽管动作轻微,也被注意到了。
“嗯,乖,十九没事。”
“为父一定会救你的,小空。”
缎君衡很少发怒,每时每刻都在笑。
如今却皮笑肉不笑。
“血傀师吗?看来得给犬子讨点利息加本金啊。”那对紫色的狐狸眼怜惜地划过养子,转而望向深邃的黑暗。
“质辛,你和他化在修罗鬼阙暂时看护小空,为父与十九去寻天踦爵。”敢动我缎君衡的儿子,呵,血傀师,这一笔笔的账是时候找你算算了。
“对了,魅生,还得麻烦你照顾好小空,毕竟女孩子心思细,注意得多,我可不放心质辛这臭小子。”
“遵命,大人。”
地老林中,草草给地狱变埋了坟,立了无名碑的血傀师看着面前残阳,深觉这下恐怕事情难办了。地狱变死,战力损失,妖皇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却闻身后传来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是你!天踦爵!”
“没错,是我。没想到竟然能在此时遇见你,血傀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天雷轰然,四周寂静,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死生必然在此时分出结果。
不过多久,非马梦衢内,白发男子缓缓睁开眼,牵动干涩的嗓子,慢悠悠念道,“戮……世……摩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