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不必谢我,说到底,我也只是看在永阳公主的面子上。”
屋内的司徒锦骤然睁大眼睛。
屋外的楚文守也在话音落后顿了顿,他试探着道:“当年永阳求医神医谷,朕并不知神医有什么错处。”
“我见到公主的那年,她十岁有二。是司徒锦在白鹤书院学习,有一日称他的表妹从小就身体不好,身怀弱症,求我为她治疗。”
“我首先看了她的脉象,那病应该是不难治的。”游雪亭娓娓道来,仿佛看见了那年明媚带笑的女子,“可我寻了很多法子,遍查良方和搜集草药,无论怎么治,都治标不治本,她的身体依旧不见好。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病。”
游雪亭的眼眸渐渐的染上哀伤:“三个月后,白鹤书院的学习结束,虽然因着司徒锦回到北临的关系,我好像可以断了对她的治疗,但此后我还是去往盛京,见了公主两面。我以为我可以治好她。但第二年,那件事情发生了。”
她指的,当然是导致永阳公主薨歿的祸事。
楚文守久久不语,但碍于沉默的气氛,还是干巴巴的说道:“神医是在愧疚?”
游雪亭瞟了他一眼,孤傲的女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说到底,她无法向他人明确解释自己的情感。
少顷,游雪亭将视线移到楚文守的脸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轻易不敢移开。
她道:“听闻皇上和公主是孪生子?果真长得很像。”
楚文守缩在袖口中的手死死捏成拳头,“确实如此。因着我和妹妹是孪生子,一出生便被视作不详的征兆,甚至牵连母妃受到冷落。永阳更是因为母体带下来的弱症,更加受到明里暗里的冷待。”
“我没救下她。”游雪亭心道原来如此,低声喃喃:“只希望,这一次能帮她的哥哥,做些什么。”
在其位谋其职。莫惊春说,神医应怀有救济天下之心,而她,为了一己之私,与夜清晨串通,毁坏夜家声誉,玩弄武林人心。
她原先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被选为神医,游雪亭短短的二十年里,就应该循规蹈矩,成为世人眼中高洁的象征。
可那年她见到一个女孩。游雪亭见到她在挣扎,她告诉她,命运不是天定的。
最后一次见面,盛京雨雪交织的横幕下,楚明卓微笑着向她挥手,“雪亭,谢谢你。”
回忆之所以被称为回忆,那是因为只能永远埋在过去。
游雪亭最后看了一眼楚文守,利落的转身。
身后,有一句重复的道谢:“游神医,谢谢你。”
轻的,只能让几步以外的游雪亭听清。
游雪亭却没停下脚步,她头也不回,一直向前。
那声谢谢,是因为她最后治好了楚明卓。但最后能救她的,惟有她自己。
陈黎竖着耳朵听,等到外面没了丁点声音,又见司徒锦紧绷的身体放轻松了点,才开口道:“我倒是好奇,你几年前见到游神医的时候,她就是这副面容?她一直不老的吗?”
“呃,那是她神医谷的秘法。”司徒锦还没缓过神来,一五一十的把游雪亭在神医谷告诉给他的顺口说了出来:“神医谷每隔二十年,就会由上一任神医选出一位继位者,但成为神医之后,一定要求易容成一张指定的面容,装作神医永久不老的假象。”
和莫惊春说的一样。
陈黎第二次腹诽多此一举和古怪的规定,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本来,她就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才找个话题的。
见司徒锦好像缓过来了点,站在桌前让开了身位。她抿抿唇,绕了出去。
“陈黎?”司徒锦叫下了要推开门的她,后者如他所愿,双手靠在门边。
司徒锦有些尴尬的道:“我听从皇上吩咐,再入江湖搅弄风云。重回山寨,正是因为此。”
“哦。”陈黎不自在的抠手,想说她本来也不指望,他是因为什么能感天动地的理由来找她的。
“我……”
他开了个头,却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若说将处置容王的证据交给他,是因为她只在乎最后的结果。那么在神医谷,她极力帮助他力战八方,司徒锦也应该说出那句迟来的谢谢。
但这句简单的谢谢,不知为什么,他迟迟说不出口。
更奇怪的是,他内心隐隐有股冲动,是那日不知不觉跟在陈黎身后,差点逛遍了半个盛京城一样的冲动。
毫无缘由。
陈黎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陈黎皱眉拍了拍门:“明日面过圣,我敢打赌,留下来的不在少数。但是司徒锦,我会回去玄鹰寨。”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这回,司徒锦不带任何犹豫的脱口而出。
陈黎脑子猛转,频繁的眨动双眼,表情就显示一个意思。
没吃错药吧?
堂堂大将军,被她拐去山寨,这算什么?
陈黎颇莫名其妙的睇视着他:“你那皇帝表弟要是同意,我没意见。”
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说罢,不管司徒锦什么反应,她自顾自的离去。
与此同时,盛京城外,一行仪仗整齐划一,旌旗迎风猎猎。
底上有十分耀眼的赤底金纹。
为首之人一身玄色宽袖深衣,眉目舒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