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孩迟疑，男人更加温柔地说：“你想跟神奇游侠说拜拜，然后让作业陪你度过最后半天假期吗？”

小孩扁了扁嘴，仿佛想象到什么令人作呕的画面，喉咙滚动了下，狠狠摇头。

男人满意地笑起来，哄道：“那我们就要乖乖看完电影，然后去公司接妈妈下班，好不好？”

小孩举起一只手，比着耶，大声应道：“好！”

俞灵被这一幕逗笑，她随口说了句：“看来公民区的父亲还算是正常人。”

如今极少能见到有人肯亲自负责孩子在幼年期的教育，一是大多父母能力不足资格不够，二是专业的培育机构更适合也更划算，能够填补家长的失职。

听到俞灵的话，男人赶忙起身，用略有抱歉的神色朝她轻轻颔首：“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孩子的父亲，我只是郑女士的生活助理。”

“郑女士？”俞灵疑惑地挑了下眉。

按照正常的对话，对一个陌生人是不需要连名带姓地指出雇主的，比起“郑女士的助理”，出于隐私性，大家习惯会说“孩子母亲的助理”。

可这个男人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似乎说“郑女士” 更方便人理解。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位郑女士一定是很知名的人物。

果然，在俞灵问出口后，那个男人立刻向她解释了。

“郑燃，仿生植物公司老总的千金。”

郑率的姐姐。

“郑女士对孩子非常上心，从产生孕育生命的念头后，就花费了很多精力和成本，从精英区的优秀基因库中挑选了很久，才确定了能够诞生下完美小孩的结合方式。”

俞灵对助理话中的某些词语有些排斥，她重复着某一词：“……完美？”

看来这些掌握大量资源的上等人都喜欢在后代的培养上更苛刻些。

“郑女士对完美的理解，是希望这个孩子品格优良，最起码不会像她的父亲那样，野心过盛而做了出格的事情。即便将来无法继承她的事业，也必须拥有能够在公民区存活下来的能力。”

这位助理就像是郑女士对官方发言人，讲起话来有理有据，语气从容笃定。

在他的语气下，俞灵甚至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郑女士产生了好感，连带着对她弟弟的厌恶都没那么深了。

听说，郑燃更像她的母亲多一点，而郑率的性格就比较糟糕了，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或者吃了被污染的食物而产生了基因突变，他不仅仅遗传了老总不好的方面，甚至还更恶劣。

助理说，郑燃小时候没少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他心智很不成熟，二十岁的时候，郑燃每次从精英区的学校回家，还要在弟弟的卫生习惯上大声教育他。

久而久之，郑率对郑燃的心理隔阂越来越深，他觉得自己被姐姐训斥的时候很丢脸，不仅在心中记恨姐姐，还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了。

助理说完这些话，很平常地耸耸肩，肩膀处的西服布料被挤出轻微的褶皱。

他低头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同时，他带的小孩也将目光从售货机前移开了。

“走吧，我们的电影要开场了。”

男人伸出手，让小孩拉住，虽然走路还不算灵便，但小孩那对清亮的眼珠和对俞灵好奇打量的神色，让她确信这是个聪明的小家伙。

俞灵对小孩轻轻微笑，得到对方轻轻的摆手 俞灵心里暖融融的，抓紧巧克力去找温序汇合。

“得到了意外发现。”俞灵开门见山，把自己刚才偶遇郑燃女儿的消息告诉了温序。

顺便，往他手中塞了一块巧克力。

温序轻轻挑了下眉，很配合地拆掉包装，咀嚼时赞美了句“味道不错”，等俞灵咬下一口皱起眉头时，才笑出声来。

“看来不合你的口味。”

俞灵瞪了他一眼：“你是机器人吗？完全没有味觉……”

温序耸肩，指了指她的头盔：“这句话被它听到会伤心。”

俞灵刚想张口反驳，就见头盔面板十分配合地展示出一段哭脸的颜表情，她默默咽下话头，对着手环里的购票信息，跟随人群排入队伍当中。

温序悄悄向俞灵传达他刚才寻找到的信息。

“部分vip级别的影厅并不对外开放，必须是影院的合作对象，俗称vip客户，以及持有特殊权益码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如果从一般途径入手，恐怕影院在爆炸前都不会透露出一丝vip的信息。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变成他们的潜在客户。”俞灵低声说。

再次见到导购，对方十分热情地问两人的观影体验。

俞灵故作失望地叹着长气，把对方叹得哆嗦：“唉……怎么说呢？很一般啊。”

见导购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和自责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向她哭诉不要给差评，俞灵等对方做完足够的心理挣扎，才缓缓提出真正的要求。

她把玩着指甲，漫不经心道：“不需要考虑预算，你们这里没有什么新型的影厅吗？借助手环什么的，也太老套了，完全没有体验感啊。”

说这番话时，她没有直接看导购的眼睛，而是状似埋怨地对着温序说。

温序配合地做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导购露出为难的神色，挠挠头说：“可这已经是体验感最强、大众喜爱度最高的方案了。”

“没关系，这并不是你的原因。”温序很宽容地说完，还没等导购松口气，又对俞灵再次道歉：“是我的失职，没有提前为您选好合适的影厅。这个月的绩效我会自罚10%。”

俞灵挑眉，没有应声。

导购见俞灵没有让步的意思，并且在对话当中温序十分“不小心”地亮出他一块昂贵的腕表，以及闪瞎眼的袖扣，他似乎看出来什么。

于是，下一秒，他便试探道：“恕我眼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二位，你们……不住在公民区吗？”

俞灵回答了个很模糊的气音，就像刚才跟那位助理习得的模式，温序在弹开在他面前的隐形全息屏上，对着头盔模拟出的台词，从容不迫地念了出来。

“我是陪同俞董来公民区谈商务的，”他低头划了划手环，一副在反复确认行程的模样，“今天刚好有空放松一下。”

“既然这里没有符合您喜好的，不如我们换一家？或者可以考虑在我们公司附近投资一家影院，毕竟精英区在娱乐产业很有经验。”

说着，他展开一张全息地图，上面看不清公司的名称，但是园区很大。

“这个地理位置不错吧？”

俞灵轻轻咬了咬下唇，她在克制自己不要笑场。

那张地图和模糊的公司建筑确实是真的，是曾经温序许诺为她保留股份的米卡芯片公司。

但唬人的关键就在于模糊。

越让人琢磨，越能激发对方的兴趣。

果然，导购员上钩了。

他一改态度，忽然迈开一步，挡住两人离开的路，说：“其实我们有位特殊vip开放的创意影厅，它们大部分处于研发阶段，一般只对大客户才开放试用权益的。”

“如果你们对电影行业很感兴趣的话，我今天也可以破例，马上联系我的上级为您开放一家影厅。”

俞灵思考片刻后，松口道：“行，要最新的。”

温序在一旁附和：“并且是最好的。”

“好的，您稍等。我去那展示板。”导购一步三回头地跑到工作台上。

温序则在等待期间，非常敬业地拿出手帕，为俞灵的手环擦拭不存在的灰尘。

俞灵用气声憋笑道：“我们会不会演戏太过了？”

温序垂着眼，很正经的样子回道：“人都是有窥探欲的，尤其是对某些违反常理……甚至伦理道德的秘密关系，会更为感兴趣。”

“他们一边羡慕着好奇着那些人的生活，一边又会挖掘他们的丑闻来平衡自己嫉妒的心情。”

这一点俞灵深有体会，就像是城防区的一些人在对精英区人的招摇炫耀时，羡慕之余，更多的是仇恨。

“更何况，”温序松开俞灵的手腕，俯身去牵另一只，“你本来就是芯片公司的大股东。我们没有撒谎，只是隐藏了部分事实。”

说话间，导购举着展示板回来了，他目光刚好收进两只手分离的刹那，眼里飘过一丝意味深长。

不过，他还是秉承着专业性，开始讲解那些不对外开放的影厅模式。

俞灵听完只能做几个总结——

确实是无法直接向外开放的极致感官刺激。

一般人可能早就听得脸红心跳，但俞灵还得维持她“见怪不怪”的形象，在导购准备详细描述体验感时，及时打断。

她指尖划到最底部的版块，比起其它夸张和花里胡哨的界面，这片区域有很多留白，界面简洁，只有一只眼睛的图画。

眼部的侧视图，类似于隐形眼镜的圆片悬空在水平线上，旁边画了个斜杠，斜杠后面是一个喷壶。

“介绍下这个。”俞灵说。

“呃……这个还在研发中期来着，观影者要在了解前签署保密协议以及免责同意书，二位确定要了解这个吗？”导购抬起眼睛，犹豫不定地盯着两人。

“要。”

俞灵更加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