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撕扯和莫名安心下,谢郢鱼抱着宋轻就这样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待宋轻缓缓睁开眼睛,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到她身上。伸手往边上一拍,并没有人。
她起身去清理了下,来到厨房,谢郢鱼果然在这。
他今天穿得很严实,也很宽松,最外层套了条围裙,面前烟火气息蒸腾向上,他静静站在那里,身材颀长,高大挺拔。
宋轻走过去,想着昨晚他难受的样子,忧心问:“好多了吗?”
但很奇怪,谢郢鱼没敢正眼瞧她,只是往另一边侧头,吞吐道:“好、好多了。”
他敛下眼,声线平稳,“我没事了。”
“……”
宋轻盯着谢郢鱼羞愤通红的耳尖看,同时看他的侧脸也能看到他眼神闪烁。
手心猝不及防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有些湿润粘腻。
低眉往下看,兴冲冲钻进她手心里的竟然是一条淡蓝色的触手,外观上好像更透亮了。
触手尖好像很兴奋,在她手心不停摇晃跳动。
下意识一抓,宋轻沿着触手的来源方向看去……应该是谢郢鱼的背后。
但谢郢鱼把火一关,正面朝向她,阻绝了宋轻探过去的视线。
深呼一口气,谢郢鱼默默看向宋轻的手,忐忑地抿唇,才说:“我的身体最近有点失控,很快就会恢复。”
宋轻没看他,食指按压勾折着那条漂亮触手的尖部,兴味十足。
但摸着摸着,那条触手却被谢郢鱼收了回去,藏在身后。
“不要这样……玩。”谢郢鱼拘谨道,面上淡然,心却是慌乱羞恼的。
触手可是他本体的一部分,就这样被玩弄了……
肃了肃脸色,宋轻忽而兴致起来,提议道:“谢郢鱼,我能看你的本体吗?”
罕见的,谢郢鱼默然了会儿,随后摇头,“不行。”
“好吧。”其实宋轻也没有特别的执念要看,既然谢郢鱼不愿她也不强求。
宋轻这淡淡的态度落在谢郢鱼眼里就变了味,他神经即刻紧绷起来,顾不得身后的触手,手一伸就将宋轻抱进了怀里,寻求一个安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什么都可以,只是这个、这个……”谢郢鱼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只是想,现在这样的相处已经很好了,他会一直一直保持人型的。
宋轻伸手去拍谢郢鱼的后背,哄道:“我知道的。”
怎么感觉谢郢鱼突然敏感不少?
同时,宋轻也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宋轻说,“今天我要去公司一趟。”
万氏出事,那海上游乐园的项目必须重新找设备供应商,看来她的假期要结束了。
“不可以在家吗?或者带我一起。”本来谢郢鱼想说的是别走,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意思,不安又紧张。
宋轻摸摸他脑袋,说:“你现在这样还是更适合待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谢郢鱼没说话,眉眼压低,连触手也怏怏没有生机的耷拉在地上。
宋轻从他怀里出来,亲了一口谢郢鱼的侧脸,说:“我马上就走。”
说完这句话,宋轻转身去往衣帽间,剩谢郢鱼留在原地,旁边的水汽还在不断向上蒸腾。
他颓然看向地上的触手,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他和宋轻最大的不同。
惶惑、无力、不安齐齐在他内心翻涌,几乎要组成了一场特大风暴将他吞噬其中,理智都要湮灭在这里。而身体内的疼痛又卷土重来,他此刻只想找到宋轻,像昨天晚上那样抱着她,一直抱着。
谢郢鱼呼吸急促起来,又匆匆往厨房外走去。
这里的一切都沾染上宋轻的味道,包括他自己。但他却没有看到她,没有触碰到她。
宋轻走掉了。
谢郢鱼徒然回到卧室,在这个宋轻气味最浓郁的地方,蜷缩着。
忽然,床上的手机一亮,是宋轻发来的消息。
【我很快回来,要等我。】
握着手机,谢郢鱼也歇了出门的心思。
他像一只郁郁不乐的困兽,此时满心满脑想着他又到了这段虚弱分化期,现在宋轻要陪着他、给他拥抱、给他更多更多的抚慰……
谢郢鱼的分化期非常特殊,这段时期的出现完全是由于他遭受了严重伤害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将体内衰弱和被毁灭的部分分化出去,再进行自我调节。
这个过程确实是疼痛的,但从前谢郢鱼都能独自扛过去,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波动剧烈并迫切得到宋轻的陪伴。
……可能是理解了“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吧。
*
另一边,宋轻处理完工作后从公司出来,迎面撞见了在楼下蹲守她的许含。
许含套了件连帽格纹卫衣,戴了个冷帽,穿得很保暖。
看到她,宋轻后知后觉今天是不是穿少了些。
冷风顺着手臂擦过,凉飕飕的。
快入秋了。
许含见到宋轻,朝她招了招手。
宋轻走过去,就听到许含问她,“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在万氏的地盘出事了……”
宋轻摇头:“我没事。”
许含拍拍自己的胸口,顺气:“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她抱怨:“世事无常,才听到有怪物风声现在就被捂嘴不让传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宋轻看她,视线让许含感到毛毛的。
不然传了?难道要彻底掩盖怪物的事使其成为岁月史书?
“我……说错了什么吗?”许含小心问。
犹豫一瞬,宋轻附在她耳边,告诉她怪物消失的事。
许含瞪大眼睛:“那滨江市……安全了?!太好了!”
她是相信宋轻的,毕竟她听说那天宋轻去了万氏,这次来找宋轻也有求证的意思。
高兴起来,许含迫不及待地也告诉了宋轻一个好消息。
“美味海鲜店好像也重新开业了,啊……你应该知道的。”
说着说着,许含才想起来一般说道。
宋轻:“我不知道。”
她有些疑惑许含为什么会这样想。
“可我刚才去的时候才看见你的猫也在那里……对,你不知道,也许是其它橘猫。”想着猫也有长得差不多的,许含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没逻辑,立马改口。
可宋轻有种莫名的预感,她觉得许含说的那只猫就是球球。
这时候,许含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走吧,我们去吃饭,庆祝你‘死里逃生’怎么样?”
听见这比喻,宋轻倏而笑出声,她本想摇头拒绝,却被许含直接带上了车。
“哎呀,走啦,我都订好了,就占用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许含开心地把宋轻推进车里,自己走到驾驶位坐进去,发动车辆。
盛情难却,宋轻将安全带扣上,跟着许含去了。
街边景物不断后退,许含转动着方向盘,恰巧到达目的地途中要经过美味海鲜店,她下意识往街边看了一眼。
门店已关,还挂了个停止营业,紧急转租的牌子。
许含纳闷:“明明我早上来还看到这是开着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宋轻也看到了挂在门上的那个牌子。
她蓦然想起了周老板被抓住又逃脱的那个消息,看来他没消失,也是一桩好事。
美味海鲜店歇业这事算不得一件重要的事,许含只是随口抱怨了句就自顾自开车了。
在和许含吃完饭后,宋轻回到家里。
客厅始终留着一盏灯,宋轻才刚打开玄关,就被迫不及待的谢郢鱼抱进了怀里。
宋轻有些茫然,不过她很快笑了笑,回抱住他。
谢郢鱼下巴搁置在宋轻肩上,眉眼隐匿在额发下看不清神色。
根据他的声音状态来说,宋轻判断他情绪不太妙。
谢郢鱼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模糊听不到声音的那种。
“你来的好晚。”谢郢鱼道。
虽然听得出来他现在很委屈,但不得不说谢郢鱼这声跟在她耳边撒娇没什么区别了。
宋轻半边身子都要被麻酥了,她艰难看向墙上正在走的挂钟。
才七点,明明不晚。
就在此时,谢郢鱼又用这道声音说:“我想你了。”
心尖一颤,绯红从耳根开始蔓延,宋轻头脑发热了。
“做得好。”她抬手捧住谢郢鱼的脸,两只手一并用力,揉了揉。
谢郢鱼精致的脸被她蹂躏一番,等她撒手,脸上的颜色已经跟宋轻脸上一样红了。
不过这动作倒是让他心情重新变好了,愉悦起来。
看着谢郢鱼心情转好,宋轻有些犹豫。
这两天谢郢鱼好像有些过于敏感,其不安的状态让宋轻十分担心。
指腹摩挲着谢郢鱼的皮肤,宋轻说道:“最近我可能会经常去公司,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谢郢鱼身体一僵,他扣住宋轻置于她脸侧的手,望向她的眼睛。
两人僵持了会儿,谢郢鱼才叹口气,“可以。”
宋轻摸摸他脸,安抚道:“我出去不会太长时间。”
谢郢鱼知道宋轻在安抚他,被在意的感觉几乎让他有些兴奋起来。
拥抱,想拥抱……密不透风的拥抱……
不过他还是止住了自己过于喷涌的情绪,只是对宋轻展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在宋轻这里,她算是和谢郢鱼“报备”过了。
接下来几天,她因为工作的原因会经常去公司,而谢郢鱼因为触手收不回去不能跟她一起出门,只能默默待在家里。
谢郢鱼并不好受,他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也空落落的。
每天宋轻一回来,几乎要面对谢郢鱼因为不安而过分热情的动作,不过一般她也都不会拒绝就是了。
同时,她也察觉到了谢郢鱼好像想对她说些什么,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说出口。
直到这一天,宋轻回到家。
今天她因为应酬喝了一点酒,回来时天色已晚。
她将谢郢鱼按倒在沙发上,扣着他的一只手,将那只手举过头顶。
灯下,谢郢鱼精致的脸华光斐然,暧昧的柔和暖光打在他脸上,几乎将他脸上每一根细致线条都精心勾勒。
眸光流转,唇色晶莹。
宋轻另一只手扣着谢郢鱼下巴,拇指在他唇上揉捻。
过程中,谢郢鱼一言不发,不过眼神亮晶晶的。
宋轻附身亲下去,舔舐啃咬,像吃糖一样含吮谢郢鱼的唇。
亲够了,她直起身。
酒精一度上头,不过今天她不想做,亲两口已经够了。
但没料到,谢郢鱼见她没再动作,自己握住宋轻的手,让宋轻的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布料,从胸膛一路下滑至起伏明显的小腹处。
松垮的家居服别有用心,用料单薄轻轻一扯就能撕碎。
宋轻几乎是坐在谢郢鱼身上,看着他动作,待手碰到他腹部时,她脸有些红,想收手。
“不,我今天其实不想……”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手底下的凸起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仔细摸来,谢郢鱼凸起的小腹处正好让她的手盖住,且这处还在动。
像血管般一阵一阵的搏动。
酒醒大半,宋轻蓦然睁大眼睛,问:“怎么回事?”
谢郢鱼生病了吗?
与宋轻担忧惊讶的情绪截然不同,谢郢鱼眼睛依旧亮亮的,他拉过宋轻放在他小腹处的手,勾到嘴边亲了亲。
谢郢鱼看着宋轻,眼里满是期待。
“我怀孕了。”谢郢鱼说。
宋轻被这消息轰得大脑宕机了,这时谢郢鱼也不忘补一句。
“你的。”
“……”
她听见了什么?
宋轻你听见了什么!?
天呢……
一时无言,宋轻呆愣愣坐在谢郢鱼身上,消化着这条信息。
谢郢鱼在宋轻身下,仰头看宋轻,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宋轻的态度就是一柄悬在他心上的铡刀,她越沉默,谢郢鱼就越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