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3月4日。

回公司那天，小崽子们欢欢喜喜地都来接我们了，这天也正好是小宋的生日。

天气并不好，天空雾蒙蒙的。远处林立的高楼都被蒙上一层灰灰的沙色，让人心情也很down。北京这几天雾霾很严重，限行的通知又被搬到了各大交通屏幕上。

“一股子霾味儿。”小贺儿见到我们，瘪瘪嘴，跺了跺因为等太久有些冷得发僵的脚，非常有义气地伸出原本揣在口袋里的手，拉着张哥上前来接过我和西西公主手中的行李箱。

“so？这就是你们不开车来接我们的理由？”我无情发问。

大清早，小贺儿就在群里叽叽喳喳发消息，说今天没办法开车来接我们，只能大家一起坐地铁——请世界安静，聆听我破防的声音。

“不是杉姐，真限号啊！”小贺儿今天只穿了件卫衣，属于是年轻人率先一步对乍暖还寒的反抗了。但他显然反抗失败，打了一个哆嗦，吸吸鼻子向我申诉道。

“公司那么多辆车都限号吗？”我咬牙切齿。

“真的借不出来车嘛……而且我们也没人会开。”

好吧……这倒是真的……在场唯三的成年人对了对眼儿，无能狂怒了。

我恨铁不成钢：“马哥，咱都成年也好几个月了，赶紧去考个驾照啊！！！”

“啊？我？”马哥指指自己，眨眨眼睛，又指指丁哥和我，“so？”

我和丁哥对视一眼，极其不要脸地点点头：“对呀，就是马哥你，要卷起来呀，不然怎么给弟弟们做表率呢？”

无辜的马哥被pua了一路，人都麻木了。直到进地铁的时候宋芽芽把支付宝付款码自信满满地放在扫码机前，在那儿堵了一分钟，被身后的老爷爷提醒才反应过来，笑料才发生转移。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地铁，大清早地铁人不多，大家挨个儿排排坐下之后又是新一轮儿地对着车窗臭美环节。

有时候清洁工人们的敬业心态也是给这个世界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自恋。

“张哥，你看我今儿这件黑色卫衣是不是特别帅？”刘耀文儿扒拉着额前一缕碎发反复欣赏，推推张哥。

张哥正不知思索着什么，摸摸鼻子淡淡转头：“一般吧……”

“确实。”耀文儿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还是翔哥那件更帅一点儿，有个金属方块儿小吊坠儿，我喜欢他那件，下次问他要来穿穿。”

张哥：“……哦。”

耀文儿不解：“难道你不喜欢翔哥那件吗？”

张哥：“……一般吧……一会儿去吃什么？”

耀文儿撇撇嘴，无语地转头，企图找马哥寻求认同感，然而马哥正忙着给翔哥解缠在一起的项链，无暇顾及他，碰了一鼻子灰的耀文儿只好最后投奔向丁哥和小贺儿。

“可以去吃海底捞吗？”芽芽略显兴奋地举手，眼睛亮晶晶的，“杉姐你不是还能打折嘛。”

敢情是盯上我的六九折了。

寿星的小愿望，当然得满足。

公司附近的海底捞，因为疫情萧条太久，难得见到我们一群客户，服务员眼睛都亮了，恨不得进行一对二的贴身服务。肉食动物们进行了一番挑三拣四，最终以点整份生菜告终。

回到公司的时候将近两点，我行李还没来得及放回家，就被闵姐通知要出差。牛马的悲哀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福宝已经被我寄养在阳哥家一个多月了。上次跟阳哥视频电话看福宝的时候，小狗狗委屈地在手机对面吱呜不停，老母亲心都要碎了。

宋芽芽只好提前进行了生日直播，然后跟着我一起去机场。这次是小宋新的音综录制。

这次综艺机会来得机缘巧合。起因是小宋在过年的时候在微博发了一条《给我一个吻》的清唱vlog，第二天就在微博火爆起来，在热搜呆了6个小时，大家喜大普奔。过了两天，闵姐就收到了导演递来的邀请函，当天紧急召开了线上会议。

这位导演在业内没有什么名气，在拍这档综艺前，他是一位拍短剧的导演，虽然反响都还不错，但拍短剧和拍综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赛道。我言辞含糊地向闵姐表达了这层担忧，但后者表情淡淡：“现在不是我们挑别人的时候，而且我看了他的履历，这点能力他应该还是有的。”我被噎住，乖乖点头。闵姐下一句就说，“过几天我要去市里电影协会开会，你帮我写份稿子。”

“啊……好……”

于是现在在机场过了安检候机的时候，我和宋芽芽找了一家KFC简单吃了一点之后，我在写稿子，他在做圆锥曲线，倒是显得我们是积极向上发奋努力的好搭档。

“唉……”

“唉……”

我俩双双转头：“你叹什么气？”

“写不出来……”

“做不出来……”

“……”

芽芽脸都皱成了一团，我捏了捏他的脸颊，故作轻松道，“没事儿，要再吃个冰淇淋吗？今天生日，可以多吃一个。”

机场里很嘈杂，飞机降落时的嗡鸣声，游客来来往往的谈话声，商铺五花八门的机器声，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沉沉地熨在耳朵里，倒是叫人意外地平和下来，直到提醒登机的广播声响起，芽芽才站起身收拾好书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蛋：“杉姐，我已经17喽。”

“嗯？”我正在把电脑往包里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侧过身去问他。

宋芽芽抿了抿嘴，没说话，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机票，转身走了几步又朝我挥挥手。

17岁了，长大了，不需要吃冰淇淋来哄了吗？

“生日快乐啊，宋亚轩。”即将起飞前，我对身边的小朋友说道，“应该会有很多人对你说，但这是属于我的那一句，有工作确实太可恶了，但还是希望你今天开开心心。”

——

“生日还没过就让人家出差，也太难为小朋友了。”飞机落地的时候，小宋揉着酸痛的脖子如是说。

我们俩走得匆忙，U型枕忘在了公司休息室的沙发上，这一趟下来腰酸背痛，活像两个老头老太太。

而真正的暴风雨来自大半夜在机场打不到车。

“真的没有人来接我们吗？也太难为小朋友了。”说这话的小朋友已经跑来跑去在机场便利店买了三根烤肠，勉强填了填饥肠辘辘的肚子，站累了而后蹲在地上，脸色麻木了。

我烦躁地看着手机打车软件，这个机场偏僻，时间又晚，加载了好长时间，愣是一个司机都没给我找到。

正烦着呢，宋芽芽蹲在地上揪我的衣角。“怎么了？”我打开了另一个打车软件，试图让它们竞争一下，好让我收些渔翁之利，半天没听着音儿，我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小宋紧张得手脚乱放，我看向他的时候，正看到他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完辣完辣完辣！”

“？”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我看到了推着箱子出来的连婵和她的经纪人。

我本想带着芽芽转身离开，伸手拽他的功夫，已经和连婵对上了眼儿。

她穿得十分清凉，小香风搭了牛仔裙，还露了一截儿白花花的小腿，相比之下，她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经纪人就显得十分臃肿。

自从上次和她闹过不愉快之后，再也没有线下见过面，眼下见得突然，倒让人手足无措了。

“连老师好啊，您也今天飞啊！”眼神已经对上，我只好拽着小宋迎上前去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连婵淡淡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继续往外走，倒是她身边的经纪人从大包小包的攻击下勉强伸出只手来：“你好你好，是林小姐吧？”

“是我。”我微笑着握上那双起了老茧的手，不由得感慨连老师的经纪人真是不容易啊。

连婵的经纪人叫宋菊，手底下连同整个公司也有不少艺人，但火的却只有连婵一个。这样想来她性格刁蛮倒也正常，毕竟整个公司都是靠她吃饭的。

“之前我家艺人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宋菊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站定同我讲话。她应该不到四十，脸上皱纹却已经不少，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同资料上的照片相差很大。

连婵居然也乖乖停下来在旁边我们说话。

“没有没有，连老师很好。”我握着违心的手，带着难堪的笑说着违心的话。有时候觉得人真是纯贱，为了所谓的社会关系圆满，干违心事说违心话，吃力地生活就是为了讨好别人，已然说不出来怎样才是为了生活了。

一行人行至机场出口，纷纷停下了脚步。她们看起来在等司机来接，而我俩纯属是因为没有人来接。

沉默了一会儿，我决定先开口，“连老师你们要走吗？那你们先走吧，我们……等个人。”

“没人来接？坐我们的车吧。去哪儿，我送你。”连婵指指不远处驶来的黑色保姆车，对我们说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