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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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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还不叫守月,准确的说,是还没有名字。

自他有记忆起,便是待在浮洲城暗无天日的地下奴隶市场,在那里,奴隶不配拥有姓名,唯一拥有的,便是编号,他的编号,是“十七”。

在镇西侯府,他们都用“十七”称呼他。

他的功课并不好,因为从未学习过读书写字,所以夫子教导他,就显得颇为费劲。尤其是他的字迹,歪歪扭扭,如蚯蚓乱爬,夫子每每批改,都忍不住摇头,扶额叹息。

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他拿着刚完成的字帖,准备去寻夫子,行至屋外,却见西泠月端坐其中,他忙敛息,侧身立在屋外,垂首静候。

屋外静谧,唯有虫叫鸟鸣之声,他们二人的谈话,便不由入耳。

“夫王者,能攻人者也;而安,则不可攻也。强,则能攻人者也;治,则不可攻也。治强不可责于外,内政之有也......”

夫子的声音悠悠传出,他侧耳聆听,只觉这些话语深奥难懂,和平常教导他的话,相去甚远,他努力听了一会儿,只觉眼皮愈发沉重,没过一会儿,他便有些昏昏欲睡。

许久以后,“啪”地一声脆响,他捂着脑袋惊醒过来。

眼前站着夫子,他下意识往屋内望去,西泠月已经离开了,也不知,他究竟睡了多久。

夫子背手而立:“昨夜作甚去了,站着都能睡着?”

他头垂得更低。

夫子又问:“何事寻我?”

他犹豫片刻,双手恭敬地呈上字帖,说道:“夫子,这是您昨日吩咐学生完成的功课。”

夫子往下睨了一眼,而后接过字帖,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扶额,恨铁不成钢道:“十七,你这字迹,歪七扭八,横不成横,竖不成竖,就连世子三岁时写的字都比不上,再教你习字,我非得被气出个好歹来......罢了罢了,今日我还有事,你先回吧。”

他俯身,向夫子行礼,而后转身欲走,可没走几步,又踌躇起来。

他转过身,犹豫着:“夫子......”

夫子静静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夫子说我的字,连世子三岁时写的字都不如,不知夫子能否给学生看看,世子三岁时写的字,学生好学习临摹。”

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他赶忙跟上。

夫子在屋内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出几张字帖,递给他,说道:“三岁时的寻不到了,这是世子五岁时的字帖,你瞧瞧,这字帖上的字,字迹秀丽,工整雅致,已然初显风骨......”

夫子说的话,他已然听不到了,因为,在西泠月的茶盏下,赫然压着一张字条。

他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字条藏进袖中,而后恭敬地听夫子说完,最后拿着那些字帖,回了自己的屋子。

好在,上天眷顾,他虽在文墨之道上毫无天赋,却在武学一途展现出惊人的资质。

教导他们习武的,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夫子”或“老师”,他喜欢学生们称他为“许跃”。

初次相见,许跃只摸了摸他的筋骨,便断言:“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只需潜心跟我学习,不出二十年,定能跻身武林前十。”

二十年,在当时的他听来,是那般漫长遥远,当下,他只想好好练字,让夫子不再扶额叹息。

许跃却说,这世间,有人天生擅文,有人天生擅武,人之一生,能精通其一,便已足够。

他若有所思,承诺道:“我会刻苦练功。”

许跃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

自此,白日里,他遵循许跃的教导,挥汗如雨,努力夯实根基,而后循序渐进,修炼内功,沉淀自身。夜晚,待众人酣然入梦,他便悄悄起身,就着昏黄的烛火,对着那些字帖,一笔一划地临摹。

春去秋来,一晃,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他的生活忙碌而充实,与西泠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听闻西泠月这一年很忙,时而奔赴边境,时而前往浮洲城。

直到那一日,西泠月归来,掌事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原来,浮洲城的地下奴隶市场,竟是拐卖孩童的据点之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小时候被人牙拐卖,卖到地下奴隶市场,如今浮洲城的地下奴隶市场已被整治,所有的孩子都已被送回亲人身边。

掌事手中,便是他们每个人的身世清单。

孩子们站成一排,有人无措,有人激动,还有人,充满迷茫。

掌事说:“世子将你们带回府时,就跟你们说过,他会带你们回家,他说,他给你们的家,也许快乐,但有家人在身边,才为家,不过,他不会左右你们的选择,是去是留,皆由你们自己定夺。”

自己定夺?

这意味着,他们不一定要走。

掌事接着说:“依据这份清单,我会找你们逐一单独交谈......”

身旁的孩子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问道:“你想走吗?”

他没有说话。

那孩子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走,我也舍不得这里,这里什么都好,世子也好,掌事也好,兄弟姊妹也好,可我想我阿娘,在进入地下奴隶市场之前,其实我就有记忆,我还记得阿娘,她会抱着我,给我唱曲......”

再后来,就如掌事说的,按照孩子们的意愿,一部分人踏上了回家的路,与亲人团聚,留下的,只有他,还有编号“七”。

掌事问他:“阿七是因为父母双亡,其他亲戚也都不愿收留他,你为何留下?根据清单记载,你还有父亲在世,且家境优渥,足保你衣食无忧度过此生。”

他沉思片刻,道:“世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想留在他身边,护他周全。”

同年,又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加入了他们,他们大多性格怪异,令人难以接近,但他们,也都是些可怜人。

与此同时,他和编号“七”要学的东西,也变了许多,或者说,是急速扩展了许多。

从草药医理、毒药蛊术到武功暗器、奇门遁甲,甚至还有风水堪舆等等......

每一样,他们都学了三个月,而后根据夫子的评判和他们自己的意愿,从中选择三种,深入学习。

他选了武功、医理、追踪。

编号“七”选了毒药、医理、轻功。

每隔一个月,西泠月便会亲自过问他们的功课,有时即便他人不在镇西侯府,也会吩咐云散,仔细考察他们。

就这么寒来暑往,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学习与考核中悄然流逝。

他们中,有人天资聪颖,如编号“七”,有人勤奋刻苦,例如他。

慢慢的,他们中有人,开始外出执行任务。

编号“七”是最早的那一个。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对西泠月的称呼,也从“世子”,变成了“主人”。

又一年,编号“七”外出任务,回来时,她便有了自己的名字——谵语。

而他,依然还是白日里刻苦练功,到了夜晚,万籁俱寂时,便独自坐在烛光下,习字温书。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他已十四岁。

这日,是个不太平静的日子。

寂雨重伤,被人匆匆抬了回来,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目闭合,唇边时不时地溢出鲜血。

据说,他此次出任务失败,被人发现,被人用内力生生震碎了心脉,主人为他寻了许多名医,面对寂雨的伤势,他们都只能摇头叹息,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谵语偷偷跑去看寂雨,还替他把脉,谵语回来时,有些失魂落魄,她说,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霸道的武功。

他的医理学造诣不如谵语,既然谵语说回天无力,他也无需再去。

次日,主人寻来神医,神医查看了寂雨的伤势,说,唯有千年辛檀木,可以救寂雨的命,只是此后,寂雨恐怕再也拿不起剑了。

拿不起剑,就意味着,寂雨从此以后,都是一个废人。

再者,千年辛檀木珍稀昂贵,世间难寻,就连镇西侯府,都不曾见过。

寂雨最终还是死了。

内伤过重,没有千年辛檀木,神仙也难救。

主人很自责,他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而低估的代价,他难以承受。

他为寂雨抄了七日的佛经,而后封棺下葬。

下葬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雨。

谵语和寂雨的关系很好,她站在雨里,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终,她跑去问云散,打伤寂雨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云散望着她,说,不知道。

谵语以为是云散故意隐瞒,怕她一时冲动,要去找那人复仇。

云散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本寂雨的任务,是去一个地方,寻一个人,主人提前打探过消息,即便那人身边有保护她的人,但依寂雨的功夫,只要不被武林高手围攻,就没有生命危险,谁知,寂雨刚找到那人,那人身边便凭空出现一个少年,那少年年纪虽轻,武功却高深莫测,他发现寂雨,二话不说就出了手,只是半招,就将寂雨打成了这样......

一个少年,只是半招,就将寂雨震碎了心脉。

他在心中暗暗比较,若是他......若是他,恐怕和寂雨,也只能堪堪平手。

那个少年,如此厉害,他到底是何方人物?

谵语听后,又追问,那那个人呢,主人吩咐寂雨,要去寻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云散没有回答。

谵语知道,云散对主人极度忠诚,他不会说出那人的名字。

但谵语自然也有她的办法。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主人派寂雨去的那个地方,是浮洲城的不白山,寻的那个人,是霍家的二小姐。

至于那个少年,很久之后,神洲大陆的每一个人,都会知道,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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