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并不无所不能，有时候他只是去的太晚】

【yep】

【更多时候他甚至是个笨蛋】

-------------------

蝙蝠侠久违的做梦，在正常的睡眠中进入正常的梦境，没有恐惧阴影的尾随，也没有敌人要他神经紧绷。

他认出了自己所在的环境，费伊古恩的寄宿学校。

蝙蝠侠走进学校，他看到聚集的孩子们，五颜六色的气球和彩带，回忆起这是曾经一次社工举办的公益活动。

到处都是廉价的卡通贴纸，写着梦想的横幅挂在食堂的横梁上，活动主题是就读学生们有什么样的梦想。

没有几个孩子真正在意梦想，他们的眼睛左右乱飘，只是想要义工身后的临期饮料和蛋糕。

蝙蝠侠隐藏在阴影中，目镜反射出苍白的光。

他知道马上会有个穿红兜帽的男孩出现，回答完问题之后把蛋糕拿走送给角落争抢不过其他人的女孩儿。

过去的蝙蝠侠不在现场，他只是从监控中看到，而现在，他可能经历一下现场版‘回放’。

这个少年很快出现，他走到社工前面。

“你好孩子。”

社工温和的向他打招呼。

“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好。”

男孩快速舔了舔上牙膛，没什么感情道。

“我的梦想是想活到成年。”

社工哽住，可能是少年的语气太硬，他的情绪没能往可怜那边去，迟疑着停了半天才开口。

“孩子，这是肯定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能叫做梦想。”

于是男孩发出不屑的出气声。

“那我要砍掉毒贩的头总行了吧。”

社工没再说什么，只是快速的塞给他一块蛋糕。

他把这个男孩当成了不好管教的‘问题’学生，不愿意去和冲动的青少年起矛盾，叫了下一个人上去。

杰森走到墙角把蛋糕塞给女孩儿，看着她大口吃完。

然后很‘酷’的离开，好吧，杰森可能觉得只是平常事，也不会觉得这值得欣赏赞扬，但布鲁斯会觉得这很酷。

杰森的行为无疑证明了这个时间的他是个好孩子。

男人选择性忽略了他刚才要砍掉毒贩头的话。

回忆过去可以让蝙蝠侠短暂忘记他们理念的冲突，交流的惨烈，布鲁斯只需要看着，美好的过去就可以治愈他。

蝙蝠侠无端的感受到焦虑，他只是跟随在男孩身后，却觉得自己像一个小偷。

明明是自己的记忆，可负罪感却如影随形，好像他在从回忆中汲取力量的同时又在不停地失去一些东西。

一些宝贵的，失去了就不能再复回的东西。

可他还有什么能够失去？

在杰森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还能留存的事物，如果真要定论现状，那也算得上分崩离析。

布鲁斯依旧不认为自己的理念有问题，蝙蝠侠和红头罩，他们从来不是平行线，而是相交的，会在触碰到对方的时候爆发冲突，无论如何不能并存。

‘如果杰森可以改变就好了’

他明知这是无能为力的奢望。

这种想法既不现实，也不礼貌。

蝙蝠侠无声的吐出一口气，红头罩离开哥谭也好，只要不在他的地盘，他的眼皮之下，那么他可以……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尝试过很多想让杰森有所改变，可事实证明一切收效甚微，如果他还想要留有余地，那这就是最后的方法。

于是蝙蝠侠看向少年杰森的目光就更加柔和。

他跟着男孩，看着他翻出学校在街巷游荡，古恩太太建起的围墙已经足够的高了，但杰森还是能想办法出去。

有了学校，杰森不用在面对饥饿和生存的困扰，可他低着头去踢街边的石子，看起来依旧心事重重。

布鲁斯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有什么烦恼。

也许……他也一直不知道杰森在想什么。

【大概他们从来都不了解对方】

蝙蝠侠再一次轻缓的吐气，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脚麻痹起来，而走远的男孩儿停下了脚步。

“我说——”

“你有后悔过吗？”

他猛然回头看向后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阴影里的红头罩。

那张年轻的面孔上没有了愤怒，蝙蝠侠看着他苍白的刘海，和那双绿眼睛对视。

年轻人挑眉。

“有后悔过吗？收养他。”

布鲁斯沉默了，他看到红头罩就会想起他的罪行，而他的怒火又无法向梦中的幻影发泄。

他只好去看，告诉自己，要冷静的观察。

蝙蝠侠看到了红头罩强壮的体格，布鲁斯韦恩看到了杰森陶德平和的神情，可能一个父亲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翻涌的情绪不知不觉平息下来。

蝙蝠侠想，回答问题也没什么关系，这是他的梦而已。

于是他说。

“我后悔过。”

我后悔如果你没遇到过我，可能会有更好的人生。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没能够让你正常的，健康的，没有痛苦的长大。

或许我还给你的人生开了个不得了的坏头，让你进入夜晚危险的，寻常人终其一生可能都不必接触的活动。

于是导致你变得强大，固执，永远都愤怒不能停歇。

“那么你呢，杰森。”

他久违的叫了反英雄的名字。

“你有后悔过吗。”

红头罩笑了，他在阴影中，和小时候的自己遥遥相对，小孩站在光里正踢着路边的石子。

蝙蝠侠隔在他们中间正盯着他。

“好吧，好吧——”

“我也后悔过。”

虽然他不是有意的，可如此多的悲伤，如此多的愤怒都是红头罩带给的蝙蝠侠。

就算是他，在某一时刻也会对过去的布鲁斯愧疚。

我不是有意的。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蝙蝠侠，你是个好人。很好的人。

如果你没有收养过我就好了。

他们前所未有的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他们都承认这段关系所产生的冲突与悲伤大过了一开始的爱和幸福。

而爱的力量远比愤怒要多，这才让他们濒临破碎又不能分离。

蝙蝠侠注视他的儿子，杰森的手指翻了几个不易察觉的小动作，他又笑了笑。

“我很抱歉。”

男人看到红头罩眼睛里莹亮的光。

他笑着。

“爸爸，我很抱歉。”

蝙蝠侠短暂的，恍惚的，被撼动了。

“杰森——”

他想说点什么，但红头罩上前盖住他的眼睛，让蝙蝠侠看不见杰森陶德悲伤的面孔。

再一次睁开眼时，韦恩庄园卧室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老管家的脚步逐渐靠近，灯光从门缝溢出。

“真让人惊讶，老爷，您居然可以自己起来。”

“要知道这份二十多年来的叫醒服务我可是格外珍惜。”

庄园主人坐起来，无意识紧紧攥住被子一角。

“阿福，我做了梦。”

“它既不恐怖，也不悲伤，只让我不安，叫我有些……害怕。”

“老爷，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害怕的。”

“但是可能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讨论您的梦，上午的董事会您必须要出席。”

“您还有一个小时准备。”

“当然如果您愿意分享，可以在稍晚些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老管家的话合理又得体，把蝙蝠侠从梦境中拉扯到杂乱的现实，他的手缓慢松开。

“我想……是的。阿福。我这就去洗漱。”

布鲁斯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男人睡的头发乱翘，钢蓝色的眼眸疲惫的对视在一起。

他伸手去抚摸镜中人。

【……】

【这不是我】

蝙蝠侠冷漠又虚无的想。

等到了黑夜，他会带上面罩坐在蝙蝠洞，这个时候，才是他自己。

那颗短暂上浮的心又沉进黑暗里，把刚才的恐惧塞进边角的‘不重要事项’。

男人的手动起来，挤出刮胡须的泡沫，一点一点精修出来人们印象中的脸。

现在他要停下没有意义的思考。

然后穿好布鲁斯韦恩的皮囊。

-----------------

【所以他在害怕什么？】

【什么也没有】

【只不过是一个父亲意识到，他很久没有将他的儿子看作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