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南星并不知道她在太宰的研究中已经到了如何被杀死的一步,不过就算知道的话估计也没什么感想。
她反而是在思考对于太宰所说的,他在追求清爽明朗的无痛自杀。
这并非是对面人在说玩笑话,南星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一个听起来显得荒诞的理念,但放在太宰治身上似乎又很现实。
“那在我任职期间,我是绝对不会让太宰你死掉的”
她并没有问他自杀的原因,也没有说出什么活下去的劝导,而是一句本职保护工作作为回答。
“这是我的任务”,她说。
熟悉的一句话,一些过去没有连接上的画面再度出现,太宰治自然没有错过。那是极少的三面,两次是那位神秘人用了什么异能、治好他就走人。
都是在过去太宰自杀未遂的时候,不由分说的按着他就治疗的某一个人。
想到这他脸上的表情淡去,太宰治坐起身,伸手挡住了南星的下半张脸,就这样让她仅仅露出一双眼睛。
——“我说为什么要救我,我好不容易....咳咳,快要成功了的”,后面太宰还想骂几句,奈何他这会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个人是突然出现的,甚至他选的地方本应该绝对没有人打扰,这还是第三次被同一个人救走,太宰简直气得要吐血。
“这是我的任务”
很平静的一句话,和个机器人似的。
正因为这会浑身无力,不然太宰治就差把这个一而再再而三阻止他精心谋划好的人给干掉了。以至于后面有一段时间,太宰短暂的不想自杀了。
这并非是他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柱,而是不想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乍一出现个人。
然而在第三次的时候这人并没有使用异能,他闻到了对方也受了重伤,连在这种她自己都危不保夕的情况下还要拉着他一起走。
一个怪人。
太宰很是无奈,彼时像个小孩一样撒泼,“就不能放我去死吗,那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
不清楚的意识里他自己都记不得骂了多久,那人是带着他七绕八绕的进了一家熟悉的地下诊所。最后失血过多的太宰撑不住的眯上了眼睛,隐约听见敲门后里面传出了一个青年的声音。
“你这个月来的很勤劳啊,hoshi酱”
随着椅子转动,再之后的事情太宰治并没有听到,但痊愈后他一直想不起来森鸥外说出的那个名字,如今总算在这个时候清晰。
事后一回太宰治有问过森鸥外这个神秘人的来历,但得来的是森鸥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常来他诊所的患者。来的勤劳时一天会出现三次,每次的伤口都不重复。
见不到的时候好几年都不会见面。
虽然知道森鸥外隐瞒了许多,对于翘不出来的太宰有自己去调查过,可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消失的也无影无踪。
现在想来,如果是她的话,似乎一切都能解释的通。
原来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而是早就遇见过了。
想到伤好后太宰曾设下过陷阱,就等着抓住那个三番五次打搅他计划的恶人。
但是那一次她并没有来。
独自一个人坐等到天亮的太宰忽而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冷却的滋味,浇灭了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趣。
或许那个人救他救烦了、和太宰之前遇到的一些人一样,也可能他上次骂的太脏了。
谁知道呢。
就是这样的出现的突然,离开也是突然。
“怎么了吗?”南星侧了侧头,太宰也收回了手,他的表情是在笑。
太宰往后,倦怠的姿态仰面躺上沙发,自顾自说出一句,“我可真是被神明眷顾呐”。并非是自嘲,更像是一种诡异的自我满足。
然后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主动的靠近,伸手捧住了太宰的脸,这么个动作过于突然。
身体下意识的警戒到僵硬,可又因为素来闲散惯了,太宰能自己控制住,装的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唯有她的掌心的温度好像能渗进绷带,一点点的晕在脸上,这样的感受过于陌生。
他本不喜欢被人动绷带的——这一次他望着她的眼神是平静的。
“有时候你真的很难看懂”,南星坦然的问了出来,“太宰你要是诚实点就好了”。
“为什么呢?”
“这样我就能理解你了”少女收回手,笑吟吟的把这话说的那么容易。太宰侧头,转而看向院子里盛开的樱花,春天过于明艳,教人更想去毁掉些什么。
我不需要被人理解。
夜色渐深,整座横滨大部分人都进入了梦乡。这晚,洋房外来了一辆黑色轿车,是组织内专用车,“邮递员”上前将首领的话带到太宰治面前。
屋内人并不知道外面正在上演的谈话,沉沉在回忆里。
是梦,亦是记忆的部分。
一切都重新展开发生在她的眼前,避无可避。
“跑!快跑!!南星——不要回头”
彼时父亲喊得嘶哑的话她并没有听从,被迫推着往前跑后,在父亲发动最后一次异能使用的光束里,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一个新的地方,周围来来往往说着她听不太懂的话,从位于北美的秘密基地传送到了日本某一处乡下。
那是南星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事情,不是白茫茫到刺眼的空顶,也不是有限的某一个空间。
更没有着装统一的,所有人都穿着色彩不一的衣服。
走走停停的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又能去哪里。然后她这样奇怪的存在引起了一些不怀好意人的打量,在被围堵进入巷口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拿着木剑的少年。
她还没有出手,那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一二的银发少年赶走了混混,他说的话她一时没听懂。
再之后南星住进了少年家里,那是一段少有的静谧时光。后面便是被魏尔伦带回欧洲,重新回到了实验室里。
第一次的任务为什么会失控,是因为她的异能被诱导出,多种本不该出事的异能乱窜混淆,它们在体内两相排斥,无限扩大到成了一个毁灭式的奇点。
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景象,也全是她一个人做的。
万物的毁灭不是惊天动地,而是无声无息的在一瞬间,没有人可以反应过来。所以也是在那一天,系统出现了,它是一种更高维的存在。
找到了仅存下来的她一个,是系统将时间转回到了事故前,它说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惩罚。
从此南星好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她被裹挟在不同的时空,救人、永无止境的救人。
而一旦对陪伴有了贪恋的时候,这些都会被系统剥夺,浮萍是无法在某一处停泊的。
第一次开始任务,南星被投放到了俄罗斯的某个福利院里,任务就是简单的保护在院的孤儿们。
然而在快要成功之际,她却被一对夫妇收养离开。
再之后福利院里的孩子都在政府的介入里走向好的未来——唯独她。
那个看似和谐的家庭是比福利院还要恶魔的地方,整个过程系统并没有出现。似乎是必须达成所有福利院的小孩都受到解救,她的任务才算完成。
而对于任务外的人,彼时她的异能力是无法使用的。
也就是说,在那对看似好心的领养家庭里,南星只是一个普通小孩,半个多月的折磨。直到刀刺入身体里的时候,她反击了,可依旧没有逃过系统的判定被迫终止。
除了逃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解救她。
俄罗斯的冬天冷得好似天上在刮森冷的刀片,她踉踉跄跄的往外跑,喊出的求救被风雪掩埋,四周的门窗紧闭,无人可以听到一个小孩的求救声。
于是雪地里的血迹拖曳到颜色浅淡,那是她第一次感受死去,而那一年是她真实的十三岁。
后来身体的疼痛和冷战都在远离,痛觉已经麻痹,反倒诡异的感觉到了热。
很久的时间里才出现了一个撑着伞的人,宛若是救星一样的现身在风雪中,许是因为天地间的茫白将来者也通体淡色的身影模糊掉,直到看到跟前才叫人察觉。
走投无路的困兽遇到的并非是好心的天使,她在下一秒失力跌倒,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衣摆,也看清了伞下人的脸。
茸白的披风,哥萨克帽下那双艳丽到堪比红宝石色的眼睛里少有流露意外,很快在下一秒又被掩埋。
费奥多尔。
他低眸望着她的眼神仅仅是单纯的困惑,等到费奥多尔屈尊降贵的弯腰,雪地上的少女已经失了呼吸。鲜血盈满了大片的地,他所触碰到的只有仅剩的余温。
经风一吹就消散。
“Жалко(可惜)”,他一个人不知道在对谁说,语调清缓。
而后费奥多尔起身抽走了自己的衣袍,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像是来时那般悠闲,去时亦是如此。
唯有一柄伞落在原地,为一个死去之人遮蔽。
猛然的从梦中惊醒,南星捂住了被刺中的地方,浑身还处于在冰天雪地的久久难以回神。那种一点一滴的流干净血的滋味,苦苦想要活下去的感觉,撕扯着她极度清醒。
恐惧和害怕在这一刻是压不下去的,无意识的坐起环手抱住了自己,以此感知还在人间。
“做噩梦了吗?”,这个声音在此刻显得过于温柔,以至于让人怀疑还在梦里。
她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的房门,走廊也没有点灯,所以较暗的环境里一时没让人察觉出还有个人靠着门边。
置身黑暗中的太宰一步步的往前走,直到床前的位置堪堪停下。
被乌云遮挡久了的月亮出现一角,照进未被遮掩好的落地窗里,屋内亮了些许。
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可是太宰就是听到了在对视的瞬间里少女的心声。
太宰对这读懂的意思而一愣,定定的看了南星许久许久。眨眼的功夫,细看去又好似并没有,他以为她哭了,也可能在这个晚上她确实是流了眼泪。
沉默安静之中,他从披着的大衣里伸出手,学着安慰小孩子一样,轻拍了拍南星的发顶。
“嗯,我知道了”。
一双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再之后似乎是又重新睡了过去,沉重的梦导致第二天起来也是蔫蔫的。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时候,说有事情的太宰先出了门。
他回到了□□的大厦,一路上依旧是似有所想般望着窗外,他只是在经过昨晚后有了不明白的东西。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渴望生?
房间里的森鸥外在太宰治坐下后就开始抱怨最近黑手党内的情况,可谓是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没完没了的说了好一会。
而今天寻找太宰治还有个重要的事情,那便是先代复活这么个棘手的问题。
“我说太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独自待在家里骤然变得无聊了起来,没有拘束的南星上了街,她买了好吃的蛋糕就坐在港湾边。
这种舒服的时刻才感觉喘出了口气,自己是活了过来。
解决了半块巧克力蛋糕,眼前忽得飞过一张报纸,她用异能简单定住了报纸,摊开后随意看了看今日内容。
占据头条的是超能力侦探破获陈年旧案,写稿的很有文采,把报道写得和悬疑小说一样精彩,所以她看的津津有味。
除了这一则外其他登上报的类别就复杂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有。
扔掉了蛋糕的包装纸,她把报纸压在座椅上,方便下一个路过的人可以随手拿起来看。四月的天开始回暖,或许该买一件好看的裙子穿了。
购物和美食是南星的一大爱好。
有公事外出的福泽开完了会,返回侦探社的路上远远看见了一只逗留在路边的小猫,他迈不动腿的停下,从怀里熟练拿出了鱼干。
然后不吃这套的猫咪仅仅瞥了眼,踩着高傲的步子就跑开。
失败了。
他表情淡定,只是放心里遗憾了那么一下,转身之际看到了路对面的人。想喊出的那个名字已经来不及,少女坐上了出租车离开。
她还是那个模样,一点都没有变过。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时间。
站在羊组织外的南星难免这么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