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斐一场不落地收看了总决赛的直播。看着祁念一步一个脚印，从那个跌跌撞撞的小女孩，成长为球队的领袖，甚至是联盟的巨星，心中颇为感慨。

和自家球队那些闹腾的孩子们不同，祁念稳重，虽然偶尔也调皮，高傲，却又不失谦逊。她比张暄、景伦更知道如何团结队友，比凌鹤、陆晨曦更具有绝对统治力，比苏笑扬、赵璐彬更加技术全面。在步斐心中，祁念是当今联盟里最接近完美的球员，也是自己最强大的对手。

可偏偏，联盟似乎就是不待见她。祁念是一众明星中，获得哨子最少的球员。而这一次的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的评选结果，更是令人大跌眼镜。不仅球迷们在为祁念抱不平，不少球员也为祁念深感惋惜。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一向对祁念惜字如金的步斐也不会在说完“祝贺”二字之后，又加了一句“你表现得很出色。不只今晚。”

一句祝贺，足以让祁念心满意足，而那句肯定，更是让祁念喜出望外。

荣归X城，祁念和她的团队受到了来自球迷们热情的欢迎。从机场到训练基地，一路上都能见到为她们而来的支持者。球迷们拉着横幅，举着标语牌，呼喊着口号和球员们的名字。祁念礼貌地回应着，配合地与球迷们合影，为他们签名。

这一路，祁念一直戴着墨镜，掩饰她那略微有些浮肿的双眼。夺冠之后，X城女篮回到酒店庆祝了半宿，祁念又在收到步斐的消息之后，兴奋失眠了半宿，以至于她这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只是在飞机上小憩了一会儿。

总决赛期间，祁念信守承诺，专注于比赛。可总决赛一结束，祁念就又惦记起自己电脑里存下的那还没来得及欣赏的视频，她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苏笑扬口中呆萌的、无所不能的“幼斐”。一想到这，祁念又立刻兴奋起来。

一回到宿舍，祁念便把行李丢到一边，迅速沐浴更衣，然后爬上床抱起pad打开她心心念念的视频。

年少时的步斐顶着一头毛茸茸的超短发，让她的五官一览无余。幼斐的脸蛋比现在稍圆一些，稚嫩的面庞带着一股倔强的气质。身材比现在单薄了不少，倒是和初入联盟时的自己挺像。

祁念闭上眼，回忆起步斐现在的模样。她的眼神不似从前那般凌厉，更多的是岁月带给她的波澜不惊，令人安心的沉稳。祁念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幼斐有幼斐的可爱，如今的步斐更多的是可靠。

幼斐的球技很扎实，重心很低，爆发力惊人，一个突然的蹬地加速，就能把一般的对手一步过个干净。幼斐的动作幅度很大，观赏性拉满，是球迷们喜欢的风格。当速度与幅度完美地结合，几乎没有人能单防得住天才幼斐。

这就是苏笑扬口中的顶级分卫！祁念觉得这个评价一点都不为过。如果说幼斐还有不够完美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她的防守。年轻人有时候出击过于鲁莽，一旦上抢失败就是失位。

祁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心中还在感叹年少时的步斐竟有如此强劲的进攻能力之时，下一秒，幼斐就抢断成功，在快攻中完成不减速变向，把防守人晃倒在原地，轻松杀到篮下挑篮得分。

祁念又回看了两遍，更是被步斐的这一顿操作惊掉了下巴。看似以脚步过人，实则在细节上更为惊艳。在慢动作重放下，步斐变向时的换手震荡运球，才是彻底把对手放倒的关键。变向、变速、变节奏，能把这三者融合运用得如此流畅的，在当今联盟里，祁念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很快，祁念就被突如其来的伤感所笼罩。这大概也是毁掉一个进攻天才的罪魁祸首。幼斐年少时挥霍着她的膝盖，也在不知不觉中磨平了她的利刃。

陈革从行李箱中取出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的奖杯，拿在手中，摩挲着。谁不想拥有这项属于球员的至高荣誉，谁又不想被载入史册？可自己，真就实至名归吗？

从小就失去了半只小指的陈革，并不觉得自己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像正常人一样训练，与正常人同场竞技，她最不需要的便是同情。陈革并不介意自己的励志故事被人们宣扬，如果它有积极的意义。可自己并不需要它成为评选中的感情牌，加分项。

过了许久，陈革打开衣柜，搜寻了一处角落，把奖杯放了进去。这座奖杯，她并不想拿出来展示和炫耀。至少现在不想。

自从比赛结束后，祁念看起来就有些心不在焉。换做是寻常人，都会因为痛失奖杯而伤心难过，何况这座奖杯的分量，对于祁念来说，意义更是不言而喻。安置完奖杯，陈革敲开了祁念的门。

祁念不情愿地移步到门口，房门只开了条缝隙，她自己还挡在那道缝隙的中间，显然没有打算请人进去的意思。

看到陈革出现在门口，祁念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我想和你谈谈。”经历了一番挣扎，陈革才下定决心来敲门。

“现在？”

“对，现在！”此事陈革不想拖延。

“还是改天吧。又是比赛又是狂欢还舟车劳顿的，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祁念现在可没心思和谁谈谈。她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看幼斐的视频了，可不想被别的事情打扰。

“那……好吧。”陈革犹豫了片刻，还是妥协了。也许祁念现在并不想谈论此事，陈革也不好勉为其难。可这事终究还是会搁在两人中间，没有那么容易过去。陈革只得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苏笑扬！你手里还有没有别的视频？”几十分钟的视频，祁念一连刷了三遍，仍觉得看不过瘾。

“没了啊……那可是我压箱底的珍藏啊！要不，你再上网搜一搜？”

“网上的我都看过了。”

“实在不行，你就看看我的呗，将就将就？”

“谁要看你啊？你有步斐好看？”祁念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苏笑扬自恋的模样。

“我觉得我挺好看的呀！”苏笑扬真心觉得自己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甚至觉得自己比步斐还好看许多。要不然，自己的球迷怎么能比步斐多那么多呢。只是这话她不敢在祁念面前讲。

“真搞不明白你那些粉丝的审美！”祁念冷冷地泼下一瓢冷水。

“大嫂，你就不能客观一点吗？”

“我不客观？”

“……”苏笑扬觉得，能把这话反问得如此自信的，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这位大嫂了。苏笑扬也不能理解祁念，怎么就眼里只有步斐了……“可是大嫂，老大到底是哪里吸引你了，值得你这么契而不舍地追她。”

“大人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祁念懒得和苏笑扬解释。

“大嫂啊，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样很容易得罪人的。”苏笑扬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她这位大嫂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步斐，对其他人，都保持着或近或远的距离，对自己，更是忽冷忽怼，阴雨不定。

“对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苏笑扬如梦初醒，本只是一句随口的吐槽，可话一出口，好像又真是那么回事。

“为什么这么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总决赛MVP本该是你的！”

祁念沉默了片刻。

“谁知道呢。但总冠军还是我的。”回看这个赛季，自己也并非一无所获。面对重重困难，球队最终还是登顶成功。

“大嫂，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联盟要这样针对你。”苏笑扬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哎呀！先不和你说了，我要出门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你这是要干嘛去？”

“录节目去。接了个恋综，当飞行嘉宾。”

苏笑扬匆匆挂了电话。

祁念本不愿去多想。对她而言，篮球是一件最最纯粹的事情，祁念不希望她的热爱里掺杂太多复杂的东西。可是苏笑扬的提醒，又让她忍不住去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自己和球队，遭受种种不公和偏见。是她们以防守建队的球风不讨喜，还是她们的球市太小，不受联盟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