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
“又是……泣?”
黑暗笼罩世界,霓虹点缀城市。时不时闪烁的天空中隐隐可见云层的影子,雷电藏匿其中,为还未降下的大雨演奏着前调。
很快,天空坠下数万滴眼泪,将街道分割的支离破碎。
幕府对攘夷军下达最后通牒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将季节带向了冬天,长达二十年的战争终于伴随着这场雨的来临到达了尽头。
高杉带着斗笠顶着穿梭在匆匆的人群里,泥泞的路上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跳到衣角上,一片湿漉。他却丝毫不觉,只是自顾自地穿过大街小巷,来到郊外的一处森林。
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他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想找的人。
里面一片漆黑,只能雷光闪过的间隙看到团坐的影和逝去的寒光。
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散不去的梦魇般令人作呕。
“什么啊……原来是高杉啊。”
高杉摘下滴水的斗笠走到她面前,腰间的刀刃夺鞘而出,却始终没有落下。
“松阳老师死了吗。”
没有任何情感的话语。
他沉默着,半响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代表肯定的音节,像是在和自己的内心做了好大一番斗争。
“是吗。”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也能想象到此刻的幺幺灵一定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那副不带任何情感的表情。
“高杉。老师死了。”
糖霜幺幺灵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给他听,又像说给自己听。短短的几个字和过去美好的、温暖的回忆无时不刻不在她脑子里重复播放着,宛若凌迟之刑,一下又一下刺进她的身体里。
是谁在厮杀?
又是谁在哭泣?
手中的剑附上了属于另一人的力道,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中指着对方心口的剑在不断没入。
仿佛一个被束缚的恶魔终于得到了释放是机会,高杉眼前的人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又肆意。
外面雷声轰鸣,如同在为自己的悲伤哀嚎,鸣光一闪而过的瞬间,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也终于得以看清。
血泪顺着脸测滑落,落在地上,绽出一朵殷红的花。
绝望。麻木。血与泪。
那双亮红色的眸里再看不见一分光彩。
……
早晨。银时睁开眼睛,带着惺忪的睡眼熟练的到厕所捞人。
“喂,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哦。”
最近自家大闺女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天天晚上都出去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到家就趴到马桶边大吐特吐,好在意识还算清晰,不至于像上次一样拔刀要砍他的巴比伦塔。
只是吐着吐着就趴在马桶上睡着了,某天夜里他起夜发现厕所有个黑影被吓得睡意全无。
尖叫声刺破天际,被吵醒的神乐和定春一个咬他头,一个拽着他的腿。那天晚上银时差点遭到被分尸的命运。
于是自家闺女就被他残忍地赶了出去,要么喝到早上再回来,要么别去喝。
长大叛逆的闺女选了第三个选项。不打算听他的话。
银时无奈地叹息,心说孩子大了留不住了。抓着她的双臂把人捞起来,后者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动自己,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接着站直不动了。
银时看着她脸上的马赛克沉默,不太耐烦地抽了几张纸巾浸湿,“piu”地一下拍到她脸上。
够了。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见头顶马赛克的闺女被忽然的凉意惊醒,银时挠了挠自己的卷发,无奈道:“清理干净再睡会,等会还要去给老头帮忙。”
察觉到自己脸上污秽的马赛克,幺幺灵顿时黑了脸,一时没忍住又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自作自受。”看着她难受的样子,银时幸灾乐祸起来,退出厕所还不忘帮忙关上门。
今天刚好轮到银时做饭,他索性也不再睡回笼觉,打了个哈欠洗漱完后就拿着冰箱里的食材在厨房忙活起来。
多亏了幺幺灵有囤各种速食的习惯,这才不至于在被高杉骗钱之后他们立刻就穷到吃不起饭。
但是按照神乐和定春两个大胃王来看,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唉,人生艰难啊。
银时叹息一口。
新八来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叫人起床的准备,没想到今天银时起的意外的早。
“早上好,阿银。”
“早,新八。”
听到浴室传来的动静,新八一阵头疼:“阿灵昨晚又去喝酒了吗?真是的,明天今天还要去给平贺先生帮忙,而且经常酗酒对也身体不好——呜哇!阿灵!”
“……早上好新吧唧,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身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将他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新八惊恐地回头怒吼道:“不要神出鬼没的啊!真的会吓死人的哦!以前有个新闻上就播报了有个男孩忽然出现在……啊……”
“新吧唧呦……你在盯着别人家青梅的哪里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银时连饭也不做了,幽怨地转过身来,抬手掐着新八的脖子开始疯狂摇晃,“快给我忘掉忘掉忘掉啊啊啊啊!!还有你!把衣服穿好!在我面前就算了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也这样!?大早上的不要做出这种举动来刺激别人啊!阿银我不允许!穿好快穿好!”
幺幺灵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口大开春光乍现的模样,又看了看眼前两人边流鼻血边掐架的场景,随手拉好了衣服挖鼻子,不以为意道:“你不是早看过了吗?没出息。”
眼神空洞的新八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清醒过来,用一种愤恨不平的眼神看着他同时回击:“没有交往阿银你就对人家女孩子做这种事!太过分了!女孩子的清白可是很重要的!!”
幺幺灵绕开打架的两人,趁着银时不注意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草莓牛奶,又把还在熟睡的神乐叫起来,橙发女孩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厨房传来的吵闹声,嘟嚷了句吵死了,就揉着眼睛从橱柜里出来。
“早上好,定春。”
“汪。”
经过那么久的相处,定春已经对她的存在适应良好。只要她在不狂躁的状态下,定春都能和她友好交流。
幺幺灵暂时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称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给定春的碗里加满狗粮后,那边掐架的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握手言和,一起在厨房里忙碌。
幺幺灵还是觉得有些困,索性躺在沙发上小鼾一会,等到新八叫她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放上了餐桌。
银时一边抱怨她怎么又不吹头发一边拿干毛巾丢到她头上。
大家都从被骗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以往的生活——虽然本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吃完早饭后,大家如约来到了河边。前几天歌舞伎町的居民被噪音吵的烦不胜烦,便以登势为首组团去了源外的工厂门口抗议,最后干脆把他的工厂转移到了离居名区比较远的河边。
但是源外作为江户第一机器技师被上面要求在过几天的开国祭典上控制机器进行表演,而他们搬机器的时候又有很多被弄坏,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帮忙,填上自己挖的坑。
不知是不是没睡,银时远远便看见沉浸在修理机械的忙碌之中的源外的背影。
和他打了个招呼,询问了一下今天需要做什么,银时抓了抓头发,和新八一起在大堆机器人里检查电气系统的和机械结构。
神乐在和机械三郎玩过家家游戏,没营养的对话好像怎么都说不腻。
幺幺灵一边修一边和源外聊天,聊大众食堂,聊这些机械的制造过程和他建造的初衷,像个小孩对什么都感兴趣,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说起自己喜欢的机械时,源外也络绎不绝,两人聊的甚欢,气氛一片祥和。银时甚至觉得眼前的画面莫名像爷孙的相处。
他已经在心里吐槽过无数次幺幺灵的自来熟了。
而且还特别容易被骗。
银时深深地感到心累。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一直到傍晚,机器的修理才进入尾声。
源外老头丢给他一袋钱当做这几天的报酬让他们自己去今天的开国祭典玩,自己则是留下来做最后的维护工作。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幺幺灵打了个哈欠,“我帮老爷子收完尾就回去睡觉。”
神乐对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感到不满,想劝说她一起去玩,又在新八提醒她昨晚阿灵喝了通宵后作罢。
幺幺灵对机器还挺感兴趣,曾经也接触过一点,只是维护工作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话说,老爷子你能造时光机吗?”
银时听到他们的交谈,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揣着手离开。
他忽然预感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一起回去换了身衣服,清洗了身上的尘污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神乐像头脱缰的野马,一到祭典上就骑着机器三郎乱逛,新八跟在旁边,脸上也带着笑。
银时和姗姗来迟的平贺源外找了个摊子坐下,聊起他从前的往事。
然后意外的发现,他的儿子是曾经鬼兵队中的一员——他有一点印象也多亏了幺幺灵那个到哪都能和人打成一片的性格。
她和他提过,鬼兵队有个发明家,她对于机器的了解也是从那儿来的。
说到最后,平贺源外像是想掩盖什么以最后调整为借口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银时虽然困惑,却也没多做什么,只是将剩下的清酒饮尽后起身乱逛。
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祭典。那时也是这么热闹,欢声笑语环绕着耳畔,食物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勾的人食欲大开。还没长大的幺幺灵走在前面,像寄生虫一样死死牵着松阳的手不放开,旁边的高杉嘁了声,扭过头去不想看这幅让他羡慕的画面,随后一个没注意,松阳另一边的位置就被假发给占走了。
人生输家高杉只能和他一起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祭典。
可如今连一个当年共同参加祭典的人都喊不来。
在心里说着今晚应该把幺幺灵拖出来请自己吃芭菲才对,银时悠闲地逛到了表演区。
举办方请来的艺伎伴着音乐在台上起舞,扇子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在手中翻转,扇动。台下是为之惊叹的人群。
一曲舞毕,作为下个节目的平贺源外也带着机器三郎上了台,随着主持人介绍的声音落下,三郎举起炮筒手臂朝着天空发射了几枚火药,绚丽的烟花立刻在空中炸开,却转瞬即逝。
一个、两个。
在第三个射向天空时,熟悉的嗓音突兀地出现在身后。银时下意识警惕起来,右手握刀,却不料对方先一步抽刀架在了他的腰侧。
烟幕弹被打出,周围的游客们尖叫着逃走,被惊吓的小孩们在一片哭喊中被家长带离祭典。
不好的预感验灵了。
“有将军大人在场的祭典怎么能没有血歌伴奏,红色和祭典可是最搭的啊…你说是吧,银时?”
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锋利的刀刃传来刺骨的寒意,银时无端想起了那一抹红。
——那泣着血般的红色。
“我可是很期待的。将军的头被挂在高处,血一滴滴落下在地上绽开一朵花的样子,想想就觉得赏心悦目啊。”
高杉诡笑着,声音缠了上来,犹如蛇腹之吻。
“那家伙,之前做过一次却失败了。她那么恨幕府的人,如今同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你说她会不会放过?。”
银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刺杀将军。
在德川茂茂还没继承将军之位时,幺幺灵就曾去刺杀过德川定定,不过最后因为乌鸦的出现导致失败了。
银时仰起头看向台上,源外命令三郎填充实弹准备下一次射击,新八拦在前面试图劝他停手。
好好的祭典结果被搅得一团乱,任谁都觉得扫兴。
他微微敛眸,神色平静道:“不仅怂恿了老头子,还鼓励她去刺杀将军吗?”
“怂恿?鼓励?别说傻话了,银时。我只是看到一把钝了的好刀,顺手帮忙磨锋利了而已。”
“她早就死在了几年前,如今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徘徊在地狱里的亡灵,唯有杀戮、唯有刀剑握在手中时才能够获得短暂的生命。她就是那种人,这点你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