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柯尼目不斜视、不带任何表情的注视反而让社区主任错开了视线。
至于谨言，现在只想对着柯尼竖大拇指——以毒攻毒，太牛了！
“回迁区先不提，别墅区的这两家我们去走访，主任事情多，就不用亲自出马了。”
柯尼将选出的两家递给谨言，谨言立刻意会的对社区主任说道。
社区主任也识相，知道柯尼和谨言都是不好惹的，立刻顺着谨言的话安排了一个小干事配合，而他自己则笑呵呵的找了个理由就功成身退了。
这么有自知之明，之前绝对是色令智昏！
谨言看着和小干事走在前面腿长腰细的柯尼，鬼使神差的的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又鬼使神差的发到了论坛里。
图片配文字：甜蜜的负担，该拿小哥哥的招蜂引蝶体质怎么办？！
因为发论坛，谨言落了柯尼两人一段距离。
发现落后许多的谨言，柯尼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转过身眼带不赞同的看他。
“干活，干活！”
着急忙慌的关掉智能手表，谨言边不着调的说话边快走几步追上了柯尼。
他在这一刻突然醒悟，自己混吃等死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谨言猜测的没错，他的好日子确实到头了。
进了二中选一的住户家里，小干事直接成为摆设，而本来他干的活——便携电脑输入数据——彻底成了谨言的活。
柯尼要求的！
而谨言别看是前辈，此时却只能听候差遣。
没办法，之前的计划和安排全部都是柯尼做的，谨言根本没插手，所以现在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但也可能是信任自己？！
谨言全力安慰自己，然后努力将自己从柯尼说的那个原因中剥离。
——“好歹干点活”，就算小小声，但这是能对前辈说的话吗？！
柯尼摩挲着手上的茶杯，笑容亲和。
手上的茶杯线条流畅，绘制的白色康乃馨栩栩如生，整个杯身釉色均匀，就算是不懂工艺的柯尼，也看出来这茶杯可以说是一件艺术品。
选的这户调查对象是三口之家，两位老夫妇，还有他们唯一的孩子。
老夫妇两人和孩子都是异行者。
一家人整整齐齐都是异行者的家庭在长春花藤住宅区很常见，毕竟是有权有势或者是有钱的人。
而这家被柯尼选上的原因，是因为这家的老爷子和孩子都是“ADC”触变试剂的医学注射者。
简单来说，这家只有老太太是“天生”的异行者。
开门的是一位小女仆，她面露吃惊，但很快在知晓来意之后就将柯尼、谨言和社区小干事三人引进客厅。
随后，女仆在为他们三人送上茶点后就退下了，不过她遮遮掩掩的目光和耐人寻味的神色却让柯尼很不舒服。
几分钟后，女仆推着一架轮椅同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从房间里出来。
不论是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还是坐着轮椅同样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两人都穿着精致，举止优雅，老太太甚至还化了淡妆。
柯尼赶忙起身。
“吴老先生，吴老夫人两位好，今日冒昧打扰，我和我同事来自政府办公厅，今天来是希望两位可以配合社区完成异行者人口普查的调研工作。”
“快坐快坐，我也不能起身，真是失礼了。”
轮椅上的吴老先生还未到跟前就伸出手，柯尼和谨言忙迎上去与之相握。
待再次坐下，也一直是吴老先生说话寒暄，吴老太太只是微笑，不发一言。
“抱歉各位，我夫人是聋哑人，不会说话。”
吴老先生没让柯尼疑惑太久。
“需要问什么，女仆手语可以转述。”
他接着又说道。
那这就没问题了。
柯尼向谨言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
首先是吴老先生。
调查表上都是设计好的问题，柯尼逐项提问，简单的，吴老先生回答的很迅速。略涉及隐私的问题，也不是必答选项。
不过在问到孩子的情况时，柯尼被惊了一下。
吴甜，女，十七岁。
对比吴老先生七十八岁和吴老夫人七十六岁的高龄，这也相差太多了！
“前面也有几个，不过都没养活大，只有这甜甜一个老来女，呵呵。”
吴老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眼中都有光。
“小姐不在？！”
柯尼问道。
“和朋友去玩了，年纪小，家里待不住。”
吴老先生满脸的宠溺。
十七岁，还算未成年，有监护人代为填写调查表，也算合情合理。
柯尼点头，他视线从吴老先生脸上移回手里纸质的调查表上，准备下一个问题。可就在这移动的余光中，他无意间扫到女仆嘴角似乎是撇了一下。
女仆没有站着，而是坐在老先生的侧后方。柯尼在看向老先生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扫到她。
接着就是老夫人，因为女仆懂手语，所以这时候，柯尼终于可以直视女仆。
这女仆穿的很体面，甚至样貌也算的上好，只不过之前她一直微低着头，加上她的身份，让柯尼一直忽略了她的存在。
而现在和老夫人用手语交流，随后用清甜嗓音转述的伶俐乖巧模样，很难与刚才那嘴角轻撇的不屑神色联系起来。
但柯尼相信自己没眼花！
看来其中有点意思啊！
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柯尼也不会多管闲事。
调查工作很快就到达尾声，柯尼已经询问完，就等谨言整理问卷，查漏补缺。
而这时，吴老夫人突然站了起来，她踉跄的几步走到窗户边，同时朝着窗外发出“啊啊”的不明意义的声响。
所有人自然也朝着窗外看去。
不想这一看先没看到人，倒是看到那一院子满满的白色康乃馨。
“想必是天真老师来了，我夫人最近迷上了插花。”
吴老先生笑呵呵的说道。
“夫人真是好雅兴，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小干事很机灵，收到柯尼的示意立刻开口。
这时谨言和柯尼也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站起来准备离开，老先生自然是主随客便，忙让女仆推着自己送客。
而吴老夫人则早已经奔向了门口。
柯尼一行人在大门口正好和吴老夫人的插花老师打个照面。
礼貌的点点头，两行人错身而过。
柯尼、谨言去的第二个家庭人口结构也很简单，是一位独居多年的孤寡老夫人。
不过敲开门之后，倒是让柯尼、谨言他们愣了一下，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女士。
后来询问才知，女士是孤寡老妇人多年前断绝关系，如今却离异返回的女儿。
这下不仅柯尼和谨言有事做，就是社区小干事也有的忙了。
——常驻必须登记，尤其还是异行者。
因为涉及常驻登记，小干事和谨言便先进行。
年轻女士神色淡然，老夫人却有些紧张，似乎隐瞒行程的是老夫人一般。但两人无论是精致的穿着，还是举手投足间得体的仪态，都显示了这个家庭有着极好的家教。
柯尼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待，上一家招待的是咖啡和肉桂卷，这一家是红茶和薯饼，倒是不重复。
而且果然是女人占主体的家庭，随处可见各种形状的古旧相框，摆的、挂的、单人的、合照的，照片上基本都是两个女人。
从照片的新旧程度看，出现最多的的应该就是年轻女士——从幼儿时期到少女时期都有，而从少妇到老年的女人应该就是老夫人。
合照上偶尔还会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想必应该是这家已故的男主人了。
柯尼边喝着红茶，边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直到目光落到橱柜上的一只金属相框。
那也是一张合照，而且应该是不久前才拍的，无论是金属材质还是照片都非常新，只不过相片中的人物让柯尼有些在意——相框中是难得的三个人，老夫人、年轻女士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不是没可能是翻新的照片，但看照片上年轻女士的模样，似乎与现在差不多，而且招待他们的客厅角落里也有散落的小汽车、积木等玩具。
“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想问，两位的家里是不是有个四五岁的孩子？！”
柯尼想了想，便直截了当的问向了老妇人和年轻女士。
可不想，听到问话的老夫人和年轻女士同时出现了有些茫然的神色。
柯尼心中诧异，可脸上神色却更加温和，他轻柔的问道：“我看到那只镜框和角落的玩具，这个时间......”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是不是送幼儿园了？！”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词被提醒了一般，老夫人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对，你是说小天吧，没错，小天去幼儿园了，那孩子最喜欢去幼儿园，去了就不愿意回来呢。”
柯尼笑着点点头，继续问道；“小天，是您的外孙？”
“是，男孩，特别调皮捣蛋，幸好幼儿园收留他......”
老夫人回道。
收留他，这是什么话？！
柯尼皱眉。
不过更奇怪的是年轻女士，也就是孩子的妈妈。
在老夫人回答问题时候，她的神色也太过平静了。她不仅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而且脸上也没有一个正常母亲说起自己孩子时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的快乐——就算孩子再怎么捣蛋，在母亲的眼中也都是可爱的。
根本就不正常。
想了想，柯尼直接问向年轻女士。
“送一天幼儿园，夫人想不想儿子？！”
年轻女士神色依然有些茫然，她似乎是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现在不止是柯尼，就是那社区的小干事也发现了不正常。
这年轻女士之前说话回话可是正常的很，怎么现在提到小男孩比她母亲还要老年痴呆了？！
“只要是常住，就必须登记。因为您的孩子未成年，我需要向您这个监护人了解几个简单的问题。”
小干事干脆利索的直接提问年轻女士。
......
谁也没有想到，后面的登记问话以及调查问话却异常的顺利。
年轻女士开始时在小干事提问后还会犹豫一会儿或者停下片刻才做出回答，可没过一会儿就十分快速、毫不犹豫的有问必答了。
——就像一位母亲深深了解自己孩子的情况那样。
但就是这样，让柯尼更加好奇了。
该做的事情做完，便没有任何不离开的理由，就算这家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不正常。
柯尼、谨言和小干事三个人起身告辞。
老夫人和年轻女士将柯尼三人送到门口。
门口的快递箱半掩着，明显里面有东西。
走出不远，传来身后人的对话声。
“妈，我把这些花抱进去了。”
“去吧，今天可要好好的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