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陆辰确实没死，可也确实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了。

当柯尼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开始还只感到震惊，可当声音传出来的时候，他就只剩下沉默了。

“小铌，小钽，我们终于见面了。”

正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抱歉，孩子们，我不能起身拥抱，不过相信小阳已经代替我抱过你们了。”

白色房间两边是巨大的屏幕，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此时屏幕上还滚动的文字，而在房间的最前方同样是一个巨大玻璃窗，玻璃窗里是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子和监控仪器的人。

——如果还可以说是“人”的话。

“大舅舅，你这......”

最先开口的是安钽。

“活死人啊，所以我......不想等了，可没想到他也不想等了。”

声音和字幕同时出现，自嘲又懊恼。

“UUPM是你和TR联手？！”

安钽冷声问道。

“是。”

陆辰没有否认。

“那拍卖幼异和试剂呢？！”

安钽继续问。

“是真的，安夜一定没和你说真话，他发现隐秘邮件的电脑并不属于什么随意的工作人员，而是安歌，他是从安歌的笔电上发现的邮件。”

陆辰回答的有些着急，明显是想撇清什么。

“那艾拉和玫森呢，到底是谁的人？！”

正在仔细听安钽和陆辰对话的柯尼突然开口追问。

对于这问题，陆辰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好半天后，屏幕上才开始滚动省略号，然后是断断续续打下又删除，删除又打下的字。

柯尼：“？”

这是连声都不敢发了？！

终于，屏幕上成功的出现一行以省略号开头的字。

“......小尼，你听舅舅解释，我当时以为你是WOH埋在小钽身边的炸弹，所以借着WOH拍卖幼异的事想要试探你，至于你学长的死，真的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WOH会藏的那么深......”

“别说了。”

柯尼直接打断了陆辰的话。

“没什么我先走了。”

心里实在堵得慌，柯尼跟安钽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安钽并没阻止，直接放行了，倒是天真，不放心的让谨言追了上去。

天真护犊子的指着安钽开始质问。

“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这么不负责......”

“为什么要专门派天真去巴比伦监狱？！”

可他还没说完，直接就被安钽无情的打断，他指着安钽的手甚至都没放下去，就那么张着嘴站在原地，明显是被刺激到了。

但天真调整的很快。

“确实是‘专门’，不过是我自己要求的，我们不能决定人生的长度，但我们可以决定人生的宽度，这‘空中监狱’据说极为安全，我带着月姨笔记，那里是最好的去处。”

安钽：“抢小朋友的东西，不要脸。”

天真：“小屁孩拿着更容易被抢！”

安钽：“你有本事在露露面前说她‘小屁孩’。”

天真：“说就说！”

安钽：“顺便说她带着笔记你不放心。”

天真：“这有什么。”

安钽：“再说你要带着笔记去巴比伦监狱找人。”

天真：“事实啊。”

安钽突然笑了，接着开口。

“说吧，巴比伦监狱关着谁？！”

“没有谁啊......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我不明白？！”

天真下意识说道，但他猛然醒悟，可脑子明显没有嘴快，反应过来不对为时已晚，后面的欲盖弥彰的更是让他自己全然暴露。

“前面承认后面抵赖，我算你没听清，可你不应该再说‘没有谁’这样的话。”

安钽挑眉无赖一笑，果然诓出来了。

而此时屏幕上也终于姗姗来迟的出现几个字。

——他在诓你！诓你啊！

......

谨言陪着柯尼坐在道边的路牙上。

“对不起。”

他道。

柯尼摇摇头，明显不太想说话。

他知道陆辰怀疑他理所应当，毕竟当时除了安钽，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知道陆辰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安钽的关心和爱护，他更知道艾拉的主导是为了让安钽看清楚WOH和安歌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他也都理解。

但是，尹生师兄的死也同样让他很难过。

谨言虽然没有亲身经历那次解决“幼异拍卖”的雷霆行动，但他却从陆林那里听说了事情的详细情况。

在此次行动中，异防局YTT一位学员殉职了，这位学员是柯尼关系很好的学长。

尽管最后一发子弹不是柯尼扣动的扳机，但从未有过如此残酷经历的少年明显在事后成长了不少。

果然每个少年在残忍中才能快速长大。

听外祖说自己这个表弟自七岁以后一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接触的异行者也都是N1异行者，这样的孩子自然比自己这种生活在勾心斗角中的更加单纯和直白。

所以这样残忍的成长，也不知道对他是好是坏。

但莫名的，谨言很羡慕那个殉职的YTT少年英灵——就算死了，也还有人记得他是怎么牺牲的，怀念他，想念他，甚至为他难过。

柯尼还沉浸在伤心的氛围里，谨言却很想对柯尼讲讲自己的事情。

于是，他顺从了心意。

“我和哥哥天真是双生子，不过我天生体弱，出生便被安歌丢弃了，是小舅舅偷偷找回了我，把我养大的。成年之后我就一直帮小舅舅做事，包括暴露身份给外祖父，借此埋伏在自由政府。”

“是我不好，外祖父想照顾我，而我却要利用他，但我真的想知道父亲是不是还活着，小舅舅也想知道。”

谨言神色惭愧。

“结果还是搞糟了，让WOH有机可乘......”

最后，他垂头丧气的说。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

“行了，别装了。”

柯尼先笑出声，拍了拍身边谨言的肩膀。

谨言也笑了：“哎呀，不比惨了？！”

柯尼白他一眼：“有什么可比的。”

“啊，天好热，最惨的我要吃冰棍。”

谨言耍赖提要求。

柯尼嫌弃：“去去去，没有！”

谨言：“提示一下，小舅舅，男朋友！”

柯尼：“去吧，我不拦着。”

“欺负我没有男朋友，哼。”

说完，谨言起身拍拍屁股去找人了。

柯尼看的失笑，不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小舅舅也确实是谨言的小舅舅。

——逝者已矣，生者自当坚强。

安钽和天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柯尼和谨言两人在路边吸溜冰棍。

柯尼看到，立刻起身迎上去，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冰棍递给安钽。安钽接过拨开包装纸，冰棍冻的硬实，一点都没化的迹象。

吸溜冰棍的瞬间变成三人。

“没我的份？！”

天真不满嚎叫。

柯尼眨眨眼，他只想的自己男朋友，其他人忘记了。

谨言后知后觉，原来自己还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大哥。

天真气结。

安钽自从见了陆辰后就变的怪怪的，尽管柯尼也说不出来哪里怪，但就是感觉不太一样了。

直到几天后，柯尼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

原来这几天，无论是走路、吃饭、喝水，还是去办正事或者是找乐子，无时无刻，安钽的一双眼似乎都长在自己身上，还是偷偷摸摸的。

并且在每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他就更加热情，具体热情内容少儿不宜，就不说了。

所以一时之间，柯尼分不清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想多了，唯一一点能确认的就是安钽最近确实很黏糊——虽然以前他也很黏糊自己，但远远没有到这种程度。

而总警司似乎终于发现了陆阳是陆家人，一纸调令将他招了回去，而换了新的执行人过来。

可没想到，这执行人也是熟人。

雷翊。

雷翊应该是早已得到具体消息，所以在看到柯尼和安钽的时候并没有多吃惊，倒是看到安夜，他反而露出古怪的神色。

他甚至还不见外的找机会凑到安钽身边问他这是前事一笔勾销，打算回去继承家产了？！

安钽直接回了句“继承你妹啊！”

雷翊无语。

如果不是放下敌视，决定回家继承家产，就算安夜是他哥，安局长也不可能与WOH和平相处的？！

柯尼全程一言不发，只当吃瓜群众。

不过说起来安夜的确很怪，只是在第一天和大家一起吃了饭，然后就闭门不出了，连食物都是让人送到房间的。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能解释为避嫌。毕竟WOH现在可是和异防局、自由政府、903精神病所这三家关系不咋地。

但奇怪的是，陆阳一走，雷翊一来，他又露面了。

如此一来，自然全盘推翻“避嫌”这个柯尼为他找的借口。而且越想越觉得行为太过异常，不能不让人深思。

吃瓜群众觉得这个瓜挺有趣，悄悄咪咪的告诉了自己男朋友，没想到，自己男朋友才是那个瓜农。

“两人谈过，后来分了。”

脑补内容太过，让人太不过瘾，但奈何瓜农做的不专业，只知道自己这瓜又大又好，却不知道里面红瓤白瓤。

急死人了。

不过因为陆阳的离开，雷翊的到来，“押送”天真去巴比伦监狱倒是提上了议程。

柯尼对此表示极大的支持和期待，甚至都放弃了猜测大瓜到底是红囊还是白囊。

因为他已经快受不了安钽了！

不仅白天黏黏糊糊，晚上也是，自认体质还不错的柯尼居然开始腰酸背痛，白天还老犯困。

又是半宿的放浪，柯尼早已累的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睡着前他感觉到自己的男朋友抱着自己紧紧的，好像生离死别那样。

第二天，被推醒的柯尼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的这么沉，人进房间了都没有发现。

来的是陆阳。

“天真逃跑了，帮助他的是安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