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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天涯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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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甚么。”

台下的人丛里有人举起胳膊。

“那……若是没甚么天赋呢?”

李明念挑高眉梢。

“没天赋,不是更该趁早入门?”

嗡嗡人声忽止,女兵们互换目光,似有所悟。

云曦乘隙挪近一步,背起手贴近李明念耳旁。“你可愿教她们一些引气的法子?”她低声道,“东汶内修无非是参看前人残卷,里头语焉不详,于大多新兵而言很难参悟。玄盾阁注重内修,长老们所授之法想必更管用些。”

李明念不置可否,只转而道:“我这内修法子也不是阁内长老教的。

“难不成是阁主亲自传授?”云曦好奇。

“是一位守门的前辈亲授。”李明念道,“他原是璇玑山的山人,不读书,内修自也不靠书上那些法子。”

“这却更好。山人内修不拘甚么条条框框,一定更加实用。”云曦愈发满意,笑眯眯提议:“你若肯教,军马场的宝马任你挑一匹,如何?”

马?李明念肚里思索。一匹马值多少银子?

台前的云星翰原正凝神听她二人交谈,这会儿却忽然莞尔。

“小曦也是大方了,”他开言,“军马场可都是良马,一匹成马便值二十金,够打十几只新镯子的。”

话锋冲着云曦而来,当先眼目一亮的却是李明念。

“我教。”她冲口应下,扭头去看财主:“何时开始?”

云曦笑出声来,爽快道:“好,那便说定了!”她扫视台下,见前排几名军士正一个劲朝自己挤眼睛,“眼下不急,我的兵还从未见过玄盾阁门人,对你很是好奇,大约有许多要问。你可愿先给她们解解惑?”

还有什么可解惑的?李明念奇怪,忽觉周围安静下来,斜眼一觑,底下的女兵们竟齐刷刷瞧过来,各个眼亮若星。

她一顿,道:“无妨,问罢。”

众人一窝蜂冲上前,饿虎扑食般扒到台边。

“姑娘见过影卫面具罢?”有人急慌慌出声,“我听说当了影卫,便得一直戴着面具。那平日要如何吃喝?”

“影卫面具可以张嘴。”李明念回答。

“那,若是被人强摘下来露出真面目,会杀人灭口么?”另一个声音冒出来,“真杀了人,官府管不管呀?”

“除非自己摘下,否则会被面具内侧的毒液毁去容貌。”

“还有,还有——”

台下人丛挤得密不透风,叽叽喳喳的问话一声叠着一声,嚷得难以分辨。李明念还不及回答,便见摇晃的人墙里跳起一颗脑袋:“李姑娘,李姑娘!影卫整天跟着契主,要怎么拉撒?忍不住了又咋办,拉裤兜里么?”

“净问些有的没的!”在旁一人搡开那脑袋,也自高高蹬起身来:“李姑娘,影卫都是往哪儿藏的?我也想学学!不定战场还用得上呢!”

“修了内功便鲜少如厕,大可挑时候去。”李明念索性便先答她两个,“藏身之处是机密,不可外传。何况到了光秃秃的地界,也藏不住人。”

不料此话一出,底下嘈乱更胜,旁人见状纷纷效仿,原先拥挤的人墙里不时高高窜出几颗脑袋,仿佛恨不能攀上前方人的后背,竖直了身子招手,好让台上瞧见。

李明念不觉后撤半步。

往前在西南,平民待她大多唯恐避之不及,何曾有过这等阵仗?

擂台四周一时乱作一团,护卫早已推着轮椅避开,远远停在北侧,看挤挤攘攘的人群吵闹不住。耳旁风响猎猎,云星翰从风帽蜷紧的毛边里望出去,恰遇见台上那靛蓝衣衫的姑娘投来目光。她点地一纵,落身人丛之外,笑着走过来。

“阿念这会儿是忙不过来了,”她愉快道,“我陪大哥去水边走走?”

云星翰弯唇,将手一抬,身后的护卫便让出推杆,退向一旁。

“听你邀她一道来校场,便知你打的这个主意。”他笑看妹妹走近。

“还是大哥了解我。”云曦一笑,蹲到兄长跟前,扯开他襟口半松的系带。

“今日风大,大哥是特来校场瞧热闹的?”她问。

“许久未出来走走,想着再过两日你要出征,便过来看看。”云星翰道,看她重新将系带系紧,“方才你射的那一箭,我也瞧见了。那射日弓极沉,才领回来那年,军中竟无人能拉开。你如今却使得很好。”

“这要多谢大哥才是。”云曦又探一探手炉的温度,“若非当初大哥亲授箭术,我也没有如今的功力。”

云星翰失笑摇头。“是你内外兼修,长年累月勤学苦练,才有如今的技艺。”他说,“我还记得你初习武时总也静不下心,一味跑跑跳跳,要同三弟较量臂力。练习骑射更是无甚耐性,空有气力却没有准头,百箭之内中个三五回已是极限。”

云曦起身绕过轮椅。

“所以你便领我上猎山待了三天三夜,寻那蜂鸟锻炼眼力。”她带椅子转个向,慢慢踱向北面河堤,“最后蜂鸟是让我抓住了,却连累你大病半年。”

“是我连累你才对。”云星翰眼神黯淡下来,“这些本是为兄应做的。倘若我与你一般身子健全,原该教你更多。”

云曦置之一笑。“儿时贪顽,也不晓事,我时常羡慕你不必天不亮便去尚书房,还得每日在校场待上大半天,不完成母后定下的任务,便不许用饭。”她回忆,“若大哥当真与母后一样逮住我不放,不定我还会记恨上你。”

“这便又是我连累你了。”云星翰无奈而笑,“若非我能力不济,母后也不会待你如此严苛。”

“那也未必。”云曦却道,“依母后的性子,大约会待我二人一样严苛。那你我便是同病相怜了。”

兄妹俩笑起来,忽听背后一浪喧哗,便不约而同回望擂台:上十个女兵横七竖八摔跌台边,李明念自顾自后退一步,桩子般扎在圈外,独留旁边的葛若西挥舞双手,厉声将人驱赶下去。

“看父王的意思,李姑娘是要随你出征了。”云星翰看定台上那墨灰色的身影,“她有如此实力,定能护你周全。”

“还得看阿念如何选。”云曦收回目光,“我喜欢她的性子。有这般能耐,只用作护卫也是可惜。”

轮椅里的青年听罢回首。

“你是喜欢她的性子,还是喜欢她心思易猜?”

身后人低笑。

“自然都喜欢。”她答。

河堤边积雪未除,茫茫莹白挟住零星几簇枯绿,随斜坡倾向下方长河。两人停在坡顶,看河水徐淌,对岸水面上裸露出一大截杂着碎石的泥土。冬季的太渊河流速减缓,这条支流也随之下沉,雪天里水声潺潺,浑不似数月后的汛期,一味奔腾汹涌。

“父王今日留你说话,可是要赐婚与你?”云星翰启口。

凛风摩擦耳侧,云曦低垂眼睫,没有答话。

“是师傅。”椅中青年却冷不防自答,“他想给你和师傅指婚,是不是?”

“大哥已听母后说过了?”云曦反过来问道。

“我猜的。”云星翰眼望河面,“汶贞交战在即,将来局势一定,储位之争早晚要摆上台面。父王留我和母后守城,也要提防我们母子联合金家夺位,便势必得想法子安抚。他知道,若我当上太子,母后与金家自然无甚怨言;而若三弟当上太子,苏朔必得重用,令你与他结亲,便是保了你,也保了母后与金家的利益。这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大哥当真是了解父王。”云曦的语气不显喜怒,“既然你猜得到,师傅想必也心中有数。这些年他一直未娶,不定也是苏家示意,要为这一日做打算。”

云星翰摇首。“师傅虽是苏家人,却也是难得的纯臣,为人孚尹明达,未必会掺和其中。”他道,“我只担心……”

他止住话音,缓慢摘下头顶风帽,回头直视她双目。

“小曦,你可喜欢他?”

面上浮出笑影,云曦回视过去。

“大哥这话却问得直,也不怕我一个女儿家害臊。”

“莫顽笑。”云星翰蹙额道,“你可心仪他?”

身后人似乎想了一想,稍敛笑意。

“师傅是真君子,我敬重他,待他却无甚儿女之情。”她道。

云星翰目不转睛瞧着她,确信话里没有顽笑,才终于移开目光。

“你说他一直未娶是为苏家打算,我看却未必。”他道,“或许从前是如此,但你前些年征涞凯旋之后,我便一直疑心他对你有情。”

云曦复又一笑。

“这种心思也不写在脸上,大哥又如何得知?”

云星翰再度看向她。

“你当真瞧不出来?”

云曦答得坦荡:“大哥知道,我一向专心武事,鲜少有功夫琢磨这些。”

默看她许久,云星翰转回头去,任刺骨的寒风拍打脸侧,冷意随呼吸灌入腔里,冻得脏腑隐隐裂痛。“他是个良人,若无两家恩怨,这本该是一桩好姻缘。是我又连累了你。”他远眺对岸荒地,“无论他作何想,你没有这心思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握在推杆的双手一松,云曦走到轮椅侧边,蹲下身,替他戴上风帽。

“大哥,万事总是利弊共存,福祸相依。你常说连累我,却不知正因母亲严苛,我才有如今的本事和决断。这也是我最看重的东西。”她告诉他,“而母亲待你关怀备至,捧着怕碎了,含着怕化了,这样的关爱我从来不曾得到。可我不愿一世盯住自己没有的,因为我知道,各人命数不齐,只有拿住手里的筹码,才能走得更远,得到更多。大哥聪慧,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拢紧他裘衣的襟口,云曦冲他展颜。

“所以不必想太多。放宽心,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云星翰舒展眉眼,伸出手,将她额侧碎发别至耳后。

“不知不觉,你也长这样大了。”他道。

擂台边嘈杂渐息时,漫天阴云里又飘下絮雪。

东面方阵仍自冒雪操练,环绕台前的新兵也耸肩跺脚活动起来,在副营的指挥下迅速列队。

李明念好容易从人堆里脱身,见葛若西忙于整顿队伍,便独自打量身周。擂台南面的避风处搭着一顶窝棚,三面尽挂有挡风的毛毡,当中围一炉炭火,几条长凳圈摆在旁。十余名女兵挤坐凳上,大多身裹大氅蜷作一团,口里呼出阵阵白气,衬得无甚血色的脸愈显苍白。

耳畔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是一名女兵踏雪小跑,一手提一只木桶赶近前。

“糖水来了——”她嚷嚷着钻进棚里,“快,自个儿拿碗,趁热喝!”

炉边女兵们这才动起来,七手八脚接过一只木桶,从内里掏出陶碗。

李明念瞧上几眼,转而望进北面飞雪,寻向亮晃晃的河堤。云曦犹立那处,背向卷过河面的劲风,目送护卫推着云星翰离开。

脚下一点,李明念纵至她身侧,一样望住那轮椅里的背影。风雪愈烈,他与那护卫却走得不快,迎面遇上作揖的军士,也一一颔首回礼。

“意外还是天生?”李明念问。

“是落马。”云曦淡答。

“他气息很弱。”李明念于是道,“若是修内功,这样的伤应当可以自愈。”

云曦摇摇头,领她望擂台踱去。“母后怀大哥时,正逢天狩六十四年的十国之战。”她道,“那年母后领兵,联合渝军征战十国。以寡敌众本是艰难,加之十国暗中挑拨,竟致渝国倒戈背刺,勾结涞国从后方围困,险些教王城陷落。母后一力支撑,从前线赶回王城救驾,期间多次险些小产,还致使胎儿移位难产,几近一尸两命。最后虽保住了母子性命,母后却落下一身旧疾,大哥更是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

瞥得不远处的葛若西跑过来,李明念兀自迈步,没有出声。

“听闻内修可养身,母亲便广纳方士入宫,教导大哥勤加修炼。但孕中亏损已伤了根本,再如何修内,大哥的身子也比寻常人虚弱许多。”她耳听云曦继续道,“三年前意外落马更是雪上加霜,他摔伤了脊髓,从此便再难行走了。”

“倒与大贞那个下关王相似。”李明念张口,“那人气息也弱得很,平地上多走两步都喘,怕是有神鬼护佑才活到如今这岁数。”

“你见过下关王?”云曦纳罕,“那可是大贞数一数二的美人。我出使大贞两回,却不曾有幸亲见。”

数一数二的美人?李明念回忆赵世辰那张温雅面孔。“论模样,你大哥是逊色些。”她得出结论,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另一张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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