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似乎总是走在各自的道路上，相聚的时间如此短暂，无法停下，无法回头。

不在一起也会挂念彼此，或许这就是朋友的意义。

她以前不会想这些，那些浪漫的，虚幻的，属于人类的悲喜。

说一万次也可以，能遇见酷拉皮卡真是太好了，脱离妈妈的怀抱后发现世界大得不可思议，最初是想和妈妈一起旅行的。

遗憾，人生的遗憾太多，依莲偶尔会思考，尽管绝无可能更改她还是在想，会不会有一个可能性里是更好的走向？

人类见到的世界线是唯一的吗？妈妈能改变命运，那不曾改变的世界在哪里？

贪心似乎是人类共有的特质，即使得到超出预期的好结果依然想要更多，如果妈妈还在是怎样的状况？如果有改写的方法她会去做吗？

“怎么了？又在走神？”温热的手掌捧着脸，依莲习惯了酷拉皮卡的靠近，她顺势握上他的手贴在脸颊。

想得太多了，酷拉皮卡就在她身边，珍惜当下才不至于错过，依莲轻轻叹气:

“我在想新世界，启航的时间很快了。”

依莲喜欢与人相连的感觉，小时候她从不觉得需要妈妈之外的人，可是一直当个孩子可不行，她走出了那里，踏上了全新的旅程。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人生哲学，已经看见的现实更重要，她没必要去想那么多，毕竟生与死的界限绝对无法跨越。

没再想航线的事，她突然出言惊人:“酷拉皮卡，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依莲扣住酷拉皮卡的手，指节缓慢而坚定的交叉着，她没在开玩笑也不会拿这么严肃的事开玩笑。

完全是突发奇想的决定，没有戒指没有仪式，右手的锁链碰撞时发出摩擦声，在其余的时刻很少引起注意，就像是融进骨肉之中。

擅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依莲总能在很平常的瞬间说出让人心跳过速的话，她并不紧张，如同每一个注视他的眼神一样平静而柔和。

她不浪漫，也没有仪式感，别人很在意的东西她通常选择无视，自己的人生企划加入酷拉皮卡才变得不一样了。

依莲始终记得一点，她要把握主动权，她说了才有用，不管是告白还是求婚。

她微微低头亲吻他无名指上的锁链，明明没有直接触碰到皮肤却让酷拉皮卡不受控的颤抖。

酷拉皮卡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关键在于依莲，他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只不过由于他的恋人缺少很多正常的观念往往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虽然他们现在的状态和结不结婚的区别不大，主要是依莲觉得区别不大，她似乎不怎么喜欢结婚这个话题，可能是因为她对这件事的初始认知有偏差。

有一对感情观很怪异的父母难免会有些异于常人的思维，他不强求依莲处处做得好。

而酷拉皮卡出生在健康有爱的家庭中，窟卢塔族的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恋爱组建家庭，只是他那时没想过那么远的事。

他知道他该做什么，温存时刻也好，任何时间里依莲都在无意识避免提及结婚，她偏好于安全无害的行为模式，她不想像她讨厌的人那样做出一样的事。

说不上非常温柔，依莲在学习表达爱，她因此展现出的一切酷拉皮卡都接受，她不想说那他就不说，他没办法对她强势。

感情带给人的变化很神奇，要是爸爸妈妈还有派罗他们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

酷拉皮卡脾气还是很大，但再大的脾气也不能对着依莲发，他声音不大但很肯定:

“……我愿意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依莲得到回答后胸有成竹，她没管酷拉皮卡明显呆滞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自顾自说话:

“我对婚礼仪式没什么要求，其实有没有仪式根本无所谓但是你应该不这么想，所以这些事就先交给你，等我们回来再准备吧。”

“对了，我还挺喜欢孩子的，不过我们现在没条件就不考虑了，而且我只是喜欢孩子但没自信能照顾好孩子，这件事十年以内不用加入未来规划。”

眼看依莲越说越发散酷拉皮卡顾不上大脑宕机赶紧打断她，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

他抓住她话里的信息有点怀疑:“你的意思是直接结婚其余的全都先放着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依莲目光落在他脸上，她表示肯定。

倒是给他反驳一句啊！不觉得太随便了吗？他也是有期待的好不好？从恋爱开始酷拉皮卡经常搞不懂依莲在想什么，他习惯了。

至于孩子这个话题酷拉皮卡并不意外，他早看出来了，依莲只喜欢偶尔陪小孩玩，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看依莲的意思就好。

不对，想岔了，问题是她的态度太随意了吧！这种、这种重要的一生一次的人生大事不要说得跟吃了块蛋糕一样轻松啊！

但是他愿意，酷拉皮卡没忍住笑，下一刻又克制不住忧虑，依莲的反应有点反常。

“是因为航程吗？”他知道原因。

依莲点点头:“嗯，想在那之前把重要的事做完。”

“我不确定更多的事，所以什么都只能稍后再说，好像是有点突然哦。”

不久前雷欧力带来了新情报，和最后几双火红眼一起到来的是前往黑暗大陆的航程。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去那里，有官方支持的航线安全性更高。

酷拉皮卡的族人们，诅咒的起源都将在旅程里得到回答。

猎人协会想要探索新世界的奇珍财宝，而她和酷拉皮卡对此没有兴趣，谈话算不上愉快，总之达成了共识。

或许突然想要求婚也有这个原因，依莲看不清未来的道路，她对黑暗大陆的了解少之又少，而她必须靠现有的能力踏进那片大陆，连如何解开都毫无头绪。

去了大概率会死，不去一定会死，至少她得自己决定，绝不要任由诅咒蔓延就此死去。

和十二地支的米才先生完成了初步情报交流，猎人协会向他们发出招揽，目标一致各自的方式不要紧，已经足够了。

希望酷拉皮卡可以活下去，希望到死也不和他分开，希望酷拉皮卡不要忘记她，不确定的太多，依莲只好用自己的手段来让自己安心。

也不是完全没有仪式，依莲只要愿意可以和任何人达成绝对忠诚的契约，可是这次意义非凡，只有酷拉皮卡发自内心自愿才能成功。

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可总忍不住再问一句，你愿意吗？束缚和距离都应该存在。

操作系念能力是她内心渴望的具象化，控制、真实、了解，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自愿与某个人交换真心。

她不说也可以，还是说吧，因为爱一个人就得这么做。

“和你耳坠上的液金不同，这个能力会在你身上持续生效，哪怕死去也无法解除，你愿意共享我的一切吗？”

漆黑的念凝聚成小小一团，混乱的色彩中蕴含着强大的誓约。

她第一次开发一个除了链接彼此别无用途的念能力，只是温和的共享并不掠夺。

“如果我死了它会代替我永远陪着你，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拥有部分灵魂的我，它会说话，就像一个编写了我意识的程序，为了制造这个能力可是费了我不少念哦。”

“你会活着的。”酷拉皮卡不喜欢听依莲说她会死，他伸出手感受那股念完全融入身体。

契约成立，生死不离。

她眉眼带笑不否认:“我当然会努力活着，这只是一点保险手段。”

依莲逐渐理解妈妈为她留下的死后念，她不是悲观到认为自己没法活着回来，只是不忍心，万一她没能找到解决方法呢？

万一有那么一天就拜托酷拉皮卡永远记得她，她果然做不到放手，她要死都不分开。

*

“为什么我不能跟着去，依莲大人为什么嘛让我也去吧拜托你啦！”

在依莲即将离开的时候赛琪超级难过，这次的大航行连那个叫芭蕉的男人都被选上了她却没有。

这不合理！她可比芭蕉强多了，放出系起爆念能力很便利的诶！旋律能力独特她不奇怪，为什么她不行嘛？

面对像小时候那样撒娇的赛琪，依莲一向说一不二，她决定好的事谁都不能改变。

赛琪她们已经为诺林付出了很多，连生命和意志都不再属于自己，依莲不能再让她们继续跟着自己走上危险重重的航行。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至少不让本该活着的人承担多余的风险。

依莲个头比赛琪要高一些，童年时是赛琪更高，也是她在保护主人。

她们做得够多够好了，接过管理权限时依莲定下的操作程序是自动型，如果她无法继续维持控制她们将会获得一定的自由，没有她也能正常活下去的自由。

因为服从她而失去自由，起码不要为她死。

依莲摸了摸赛琪卷卷的金发，她注视着她幼年的玩伴没有过多解释:

“替我守护好这里，赛琪，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第一个来迎接我，好吗？”

并不笨的年轻执事明白她的意思，赛琪不擅长忍耐，但这一次她没有哭，从小就是这样，她相信支持依莲的每一个决定。

“好的，依莲大人，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直到依莲转身离开，直到真的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

酷拉皮卡握住依莲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一点慰藉。

他知道的，依莲很看重赛琪她们。

没有回头的必要，还不到回去的时间，他们最终顺利登上那艘开往新世界的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