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穆无倦。”

美人的唇角勾着笑，而穆无倦却觉得他随时都要哭了出来。

黑曜石的眼底一片湿润，沁着潋滟的水意，仿若重获至宝，仿若失而复得。

穆无倦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登陆方舟世界的时间不同，中间整整差了12年。他原以为是系统出错，误把他投放到了错位的时间点，但直到遇到这位怪物之主，他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对于面前的人儿，即便知道他是造成方舟世界动荡、人类种族岌岌可危的始作俑者，穆无倦还是没能下手杀了他。

心底那股控制不住的异样情绪，似乎也只有二人曾经相识才能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穆无倦问道。

美人弯起眼睛：“我叫凌希。”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凌希整个人裹在绸被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听得他这样问，脑袋微微歪垂，反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穆无倦一愣，心脏又开始乱跳起来。

“………”

来自凌希的目光都似乎带着灼意，穆无倦几乎坐立不安。难道……他们真的……

凌希没有执着地让他说出答案，岔开了话题：“我困了，你去帮我拿睡衣，好吗？”

穆无倦正好借此机会离开床边。睡衣就放在刚才的衣柜里，横杆上挂着的衣服色彩分明，左边是浅色系，右边是深色系。

“你要哪件？”

凌希：“左边的就好，右边的是你的。”

穆无倦刚要伸向左侧衣架的手猛然顿住，他不可置信地回头：“我的？！”

凌希点点头。

穆无倦重新看向衣柜，呼吸都不稳了起来。两侧的衣服挂在横杆上，右侧的确实比左侧的要长一些，颜色品味也有明显的差异，不像是同一个人的衣服。

难道……真的是失忆前的自己的？

穆无倦匆匆取出一件月白色睡袍，强压下乱成麻的内心，闷着头回到床边递过去。

“你的睡衣。”

“你不换吗？”凌希问，得到了穆无倦坚定的拒绝。

“好吧……”凌希状似遗憾，又可怜兮兮地举起红肿的手腕，“我手疼，你帮我换，好吗？”

“我——”拒绝的话刚要出口，美人疼得蹙起眉头，穆无倦就再也开不了口。

他僵硬着身子来到凌希跟前，美人已经放下了绸被，纤细的锁骨露了出来。

凌希还要继续往下放，穆无倦连忙按住他的手。

“就这样就行！”宽厚的大掌带着微烫的热度，就连呼吸都不同寻常的急促。

凌希默默点头：“好。”

声音又软又娇，带着主人都不曾意识到的媚，穆无倦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才堪堪没有冲动将人推倒。

穆无倦强撑着帮凌希把衣袖套进胳膊里，然后胡乱地把前襟拢上，如释重负般后撤一步：“好了。”

“……”

凌希低头看了眼堆积在腰腹处的睡袍下摆，嘟囔了一声：“不舒服。”

穆无倦呼吸一窒。

他好像天然对他的撒娇没有抵抗力，只轻轻浅浅的几句话，便彻底将他拿捏。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穆无倦干脆从身后将凌希拦腰抱起，那堆积着的睡袍下摆便在重力的作用下垂了下来。

双手快速地将腰带打结，不等凌希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再度放回床上。

穆无倦迅速抽身而去，就仿佛在担心过多的肢体接触会让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了，睡觉吧。”

再留在这里实在不妙，穆无倦已经打算跳窗离开，原路返回了。

“等一下。”凌希开口阻拦，“你今天来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只说这些话的吧？”

穆无倦攥紧了拳头。

是啊，他是来暗杀怪物之主的，但如今……算了，何叔和林姨那边，他再想别的办法，他一定要帮他们保下小木屋。

“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提。”

穆无倦回头。

柔软的床铺上，美人坐在凹陷处看着他，明明阵营敌对，但却向他毫无保留地敞开了心扉。

“你……”穆无倦低声问，“你可以不攻打001号安全区吗？”

“可以。”

凌希的回答简短又坚定，让穆无倦的心头不禁涌上暖意。

“谢谢。”

“但我有个条件。”凌希说道，“留下来，陪着我。”

“……”穆无倦声音发沉，“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么下次攻打的区域，必定是001号安全区。”

穆无倦皱起眉头：“你在威胁我？”

“是的。”凌希直言不讳地承认。

实话太过刺耳，而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欺骗。

穆无倦不禁好奇问：“不怕我一气之下离开吗？你明明可以随便编个借口搪塞我。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过骗我？”

无论是怪物之主的身份，还是二人曾经相识的过往，凌希都是据实相告，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半点遮掩。

明明谎言对他更加有利，但他却没有一次选择撒谎。

凌希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看向他的眼神里是饱含追忆的复杂：“我们的过去是从谎言与欺骗开始的，这一次，我不想再骗你。”

*

穆无倦留了下来，但他只答应照顾凌希到手好为止。

凌希同意了。

关掉灯的房间陷入昏暗，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

凌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看着端坐在床边的男人：“要不要一起睡？”

宽阔的脊背肉眼可见变得僵硬，穆无倦摇头：“不用。”

“可是你这样坐一晚，会很累的。”凌希侧翻了个身，细软的发丝垂下，半遮着他漂亮的脸庞。纯棉质地的睡袍在一番动作下松开，V领向下敞着。

穆无倦身正如松，眼神一点不敢歪，直直盯着墙上挂着的风景画，催促道：“不累，你快点睡。”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手，他下意识闪躲，却被柔软更加用力地握住。

“我怕黑，你牵着我的手，好吗？”凌希的声音软软的传来。

穆无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任由大手被纤细牢牢握住。

“嗯。”他轻声应允。

[血族禁域]中不分昼夜，当穆无倦意识回笼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此时正躺在床铺上，头顶是纯白飘纱的帷幔。

陌生的环境让他猛地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记忆渐渐回笼，穆无倦下意识看向身侧，宽阔的床铺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像是某人睡过的痕迹。

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房间里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穆无倦的心头泛起怪怪的感觉。

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他真的留在了怪物之主的身边。二人明明阵营对立，却如此亲密地共度一晚。

甚至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住在一起。

穆无倦从床上下来，有些烦躁地揉着头发，他走进浴室洗了把脸，这才神清气爽了几分。

视线落在洗手台上，两只同款不同色的牙刷杯放在一起。

“……”

穆无倦心情更复杂了。

门外传来开门声，穆无倦走出去的时候，正看到凌希指挥着小怪物们把装满食物的餐盘摆放到木桌上。

小怪物们鱼贯而出，不仅没有询问为什么主神房间突然多出来个男人，甚至还非常有眼力见的带上了门。

“……”穆无倦斟酌了片刻，觉得不问不行，于是开口道，“我们……之前同居了？”

“是啊。”凌希爽快地承认。

穆无倦心头一跳，嘴唇都变得干涩起来。他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不仅忘了老婆，还气势汹汹跑过来要杀老婆。

要不是老婆宽宏大量，他现在都得在家门外跪搓衣板。

“对不——”

“之前我们住在四合院里，你住南面，我住西面。”凌希接着说道，注意到他也开了口，问，“你刚想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穆无倦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他示意浴室的方向，“牙刷和牙刷杯……”

“我今天一早让他们准备的，你用不惯？”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哪个是我的。”穆无倦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多想了，但心头又不受控制地涌起淡淡的失落。

凌希：“浅色的我早上用过了，你用深色的，好吗？”

穆无倦点点头，转身去洗漱，在路过衣柜的时候，回身问道：“所以……衣柜里的衣服也是全新的？”

凌希目光落在衣柜，里面右半侧，全部挂着穆无倦身高尺寸的衣服。

“不，那里的衣服，全是你穿过的。”是凌希特意前往077号安全区，从荒废的医馆里取回来的。

穆无倦：“……”

“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室友关系吗？”

凌希眉眼染上惊愕：“普通室友关系？”

“不，当然不是。”意识到刚才的谈话有所误解，凌希站起身向他走去。

将宽厚的手掌覆上自己柔软的唇瓣，凌希抬起眼睑仰望着他：“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都曾无数次亲吻过，你不记得了吗？”

手掌划过唇瓣，顺着锁骨向下，一路来到紧致的腰腹，甚至……更加向下……

穆无倦指尖发着抖，所过之处，皆传来深入骨髓的酥麻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尖，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几乎跃出胸腔。

凌希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我们是什么关系，真的还需要我亲自说出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