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想看见这些人的嘴脸，亦或者已经欣赏够这场好戏，污染物没有留手。

大厅陷入黑暗。

污染物突然微眯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向角落看去：“谁在那里？找死。”

百晓生心中暗骂一句，拽着身边的npc向右一扑，擦边躲过污染物的攻击。

光蝶悬浮在半空中，是唯一的光源，少年语气冷厉：“是你？”

他看着下意识将npc护在身后的玩家，问：“这也是你们的选择吗？”

“保护那群脑子里肿瘤增生的废物？”

百晓生一愣。

npc的存活率，本就是玩家的副本评分标准之一，一般而言，也不会有npc刻意提起。

除非，触发了特殊剧情机制。

凭着剧情主播的操守，百晓生迅速回忆起可能和对方问题相关的剧情点。

玩家冷静复述出角色的话语：“他说，如果想要报答他的话，就在今晚，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虚空中才传来少年的回答。

污染物语气平静过分：“这样吗。”

下一秒，刺耳的系统提示在玩家耳边响起。

【警告：角色伊卡洛斯对玩家好感度-100，当前好感度：-90，他（们）对你产生杀意）】

“你是五年前，那群降临者中的一个？”

压抑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少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真是令人歆羡的过往，呵。”

听到关键时间节点的瞬间，百晓生皱起眉：“什么意思，什么是五年前？”

五年前，聚集所有欢愉和痛苦的开服阶段。

首次接触虚拟游戏的玩家，在初入世界时，全是对崭新异能世界的好奇和无措。

但刚进入游戏的玩家，既没有灵核，等级也低的几乎没有，技能更是空空如也，和普通人无异。

在阶级分明的世界观中，玩家可谓吃尽苦头。

只有那位冷静的引导者，一点点带着玩家以及当初的主角团，接触异能和污染物。

冷淡的性格、清俊的建模、强大的实力、和好到出奇的脾气，没过多久，就将对方送上人气巅峰。

哪怕看上去生人勿近，但npc几乎从不拒绝玩家的任何要求，无论是再角度刁钻的问题，都会认真思考并给出回答。

就像雏鸟情节，只要是当初进入游戏，接触过角色的玩家，都很难不对面容冷冽的黑发青年产生好感。

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对方惨死在执行官的手中。

明明是率先提起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污染物却对玩家的问题再没有回应，只是嘲弄地看着百晓生，再次发起攻击。

接住天赋技能，百晓生躲过对方的试探攻击，冷声追问：“你说的五年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征兆，污染物的身形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百晓生一愣，下意识追击过去。

隐约地直觉告诉他，对方态度的异样，极大概率和五年前的那个事情相关。

就像明知道鱼饵下方埋藏着危险的鱼钩，玩家却依然忍不住跟随污染物的动作。

五年时间，百晓生，乃至其他无数玩家，无数次试图扒出七周夜死亡的真相。

但最终，他们也只能得知，夜鸦是因为联盟的命令才对七周夜下了死手。

玩家不难理解联盟的做法。

七周夜是唯一的，对当时和普通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玩家，态度友善的高阶异能者，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经验分享出来。

这样的做法，毫无疑问是背叛了异能阶级。

那联盟下手处理对方，也无可厚非。

但理解，不意味着接受。

直到现在，游戏系统中的初学教程，也是用了角色的语音。

污染物的出现征兆，如何在污染区中寻找安全地点，污染指数升高到一百就会异变成污染物...

每次听到角色的语音时，百晓生总忍不住晃神，一条又一游戏规则，在青年冷冽的嗓音下朗读出来，简直就像，对方还没有死亡。

故人的音容笑貌，仿若昨日。

明明理智告诉玩家，既然污染物已经撤退，自己应该和其他npc一起留在原地，但反应过来时，百晓生已经跟着对方一起冲进走廊深处。

明面上，污染物才是被追逐的“猎物”，但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它在引导自己！

意识到大概落入对方的圈套，百晓生并没有慌乱。

玩家擅长的，向来不是1v1。

他冷静在副本群聊中发出信息：【疑似七周夜的情报，速来！附件：定位】

《深渊之底》能叫得出名字的主播和高级玩家，大半在当初参与过副本，直到现在，七周夜的死亡也让不少人耿耿于怀。

几乎就在百晓生发出消息的瞬间，群聊中立刻就有主播回复。

没过多久，小地图上便出现其他玩家靠近的定位光点。

污染物少年似乎慌不择路，跑到一条死路，百晓生并没有冒然跟进，留在出口位置。

走廊尽头，少年却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回头，露出上扬的嘴角。

百晓生注意到，那只光蝶不只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和污染物融为一体。

下一刹那，污染物的身影溶于黑暗，消失不见。

百晓生愣在原地。

后方，传来其他玩家的动静。

尘漠带着同队的几位玩家，根据定位抵达现场：“百晓生，你刚才说的七周夜的情报，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他玩家也陆续到位，聚集在通道尽头。

“先别过来！”看着被堵死的道路，百晓生心中生出股不祥的预感。

截止目前，队伍中大部分和七周夜交互过，被对方情报所吸引的玩家，都聚集在了同一个地点。

简直就像，一场刻意的引诱和筛选。

百晓生看向廊道唯一的出口。

方才消失的绷带少年，不知何时再次现身，阴影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屏障，将通道彻底封死。

“到齐了？”

污染物语气冷淡，猩红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感，宛如冰冷的无机质体。

【警告：玩家触发遭遇战，高危个体伊卡洛斯对玩家产生敌意！】

【检测到玩家和敌对目标等级差距过大，威胁系数极高，请尽快远离或寻求支援！】

“你们，当初都见过七周夜？”

伊卡洛斯一点点向玩家逼近。

污染物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阴影凝聚的触手仿佛某种活物，在玩家身边游走着嗅探，仿佛在确认什么。

最后，触肢停留在百晓生前方。

“我知道，你们有召唤其他高阶异能者的方式。”

污染物语气诚恳，“做个交易如何？”

玩家大概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召唤方式，指的是一种珍惜的一次性道具，npc契约书。

只有完成极少数npc的任务，或者获得较高的好感度后，部分npc会愿意将他们的力量封存进契约书，交由玩家保存。

在遇到危险时，只要启动契约书，npc便能够以此为媒介，召唤自己的分身，帮助玩家战斗。

百晓生警觉地后退一步：“你的态度，可一点不像要和我们做交易。”

伊卡洛斯：“给我他的契约书，放你们离开。”

隐约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百晓生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绝不可能！”

七周夜的契约书，几乎是所有契约书中获取难度最低的存在。

npc几乎不拒绝玩家的任何祈求，包括赠送契约书，当初主角团中的玩家，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一本。

在角色死亡后，连带着这份契约书，都成为有价无市的遗物，甚至能在拍卖会上卖出将六位数的高价。

无论是为了收藏还是留念，百晓生都不可能将七周夜的契约书送给对方。

尤其眼前的这只污染物，还疑似是夜鸦，杀害七周夜凶手，的坚实拥护者。

“那算了”。

被玩家拒绝后，污染物再没有耐心。

触肢涌动着，准确锁定几个目标，所有携带契约书的主播。

污染物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捆住玩家小腿，断绝其逃跑的能力。

其中部分主播，甚至都没有对粉丝透露过他们手中有七周夜的契约书，直到对方被触手锁定，弹幕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强抢，百晓生在心中暗骂一声，再不犹豫，将技能对准脖颈，准备自杀回重生点。

但预料之中的攻击却被拦下。

污染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百晓生能够感觉到，有一只体温极冷，指节分明的手，将他对准自己脖颈的手握住。

就像被冰冷的铁钳扣着，玩家几乎做不出任何挣扎的动作，便被毫不留情地甩出战斗可能的波及范围，砰的一声，因为巨大的惯性砸到墙面上。

在走廊后方的安全区域，百晓生靠着墙壁坐起身，浑身发疼，耳边全是一个又一个玩家痛苦的嘶气声。

同样被丢回来的玩家不只他一个，因为有好几个肉垫作为缓冲，百晓生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

熟悉的疼痛感，和身边转瞬即逝的冷冽气息，唤起玩家并不美好的回忆。

百晓生连心脏都忍不住漏跳半拍。

七周夜虽然性格温和，但打起架来却一点和温柔不沾边，尤其是将探索欲过分旺盛的玩家从污染物老巢中捞出来时，下手往往甚至比污染物还狠。

他强撑着睁开眼睛，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回到现实。

走廊尽头的身形，是与角色完全迥异的少年个体，过分瘦削的背影，在黑影和走廊外白炽灯光的交界地带，苍白得近乎透明。

发现是去而复返的高战力角色后，玩家松下口气：“七前辈？”

凌柒语气冷淡：“我在。”

污染物捂着被一刀贯穿的胸口，沥青似的黑色液体从伤口处滴落。

浓重的污染气息弥漫开来。

捕捉到眼前之人动作微不可察的停顿，伊卡洛斯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警告：角色：凌柒（夜鸦）污染值提升】

凌柒压抑住喉咙中甜腥的铁锈气。

不知为何，对方身上和夜鸦异能气息类似的污染波动，对他的影响格外严重。

尤其污染物还极具恶趣味地，刻意释放出更重的污染气息，仿佛探查出凌柒所受的影响。

凌柒说不出来是什么影响，大概就像，所有的情感都被剥离，绝对冷静，甚至冷漠的状态，以及越发显露的暴虐杀意。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脸色绝不好看。

全凭着作为面瘫的底气，凌柒再次举起长刀，对准陌生的污染物。

他对伊卡洛斯口中的“好久不见”并没有印象，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和我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