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疑似堕化成污染物的消息，迅速在论坛上传开。

百晓生越发头痛。

所有线索都链接起来了。

袭击伊卡兄弟城市的污染物，都拥有控制阴影的能力，卡洛斯疑似成为高阶阴影类污染物的眷属...

如果夜鸦真的被污染侵蚀，那这一切情况都有了解释。

玩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的预感。

一时没有更多头绪，百晓生暂且放下夜鸦是否被污染侵蚀的问题。

现在更关键的是，夜鸦究竟和菌林基地有何种联系，官方才会在副本暴乱的时刻发布pv。

根据《深渊之底》的习俗，pv中的素材，大概率来自游戏最近时间发生的剧情。

pv中夜鸦的背景，和基地宿舍卫生间的布局全然一致。

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大概率就在基地，就在此时此刻，在某个卫生间内，因为过重的伤势而痛苦喘息？

再次回想起pv中腥红的色泽，没有由来的，百晓生心中一紧。

虽然知道这是诈骗pv，但很难不说，只看pv的前半段，青年的背影确实过分苍白瘦削。

如果对方没有在最后一秒暴走的话。

好在，作为S阶异能者，如果夜鸦真的堕化成污染物，并且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菌林副本的等级绝对不可能只有A-。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玩家和人类能有更多喘息时间。

在人类和污染物焦灼的战局下，一位S阶战力的堕化，后果是不可预估的。

百晓生稍许安心下来。

他的猜测并不是没有理由，夜鸦大概率还没有堕化成污染物，pv中有一个关键证据。

从夜鸦指缝中溢出的腥红液体。

——如果血液是红色，意味着人体还没有完全被污染侵蚀。

npc不久前这样说过。

夜鸦还是红色的血液，他的身体还在和污染对抗，试图夺回主导权。

但夜鸦的情况绝不算好，镜面中那个濒死重伤的影子，伤势实在太过惨烈，简直就像从尸骸中复生的厉鬼。

在少部分pv画面中，会借助角色两个意识的自我对话，显示出角色内心的挣扎过程。

如果说镜子中的夜鸦怨念深重，那镜子外的夜鸦，极大概率就是对方残存的理性。

这抹理性什么时候会彻底消散，谁也说不准。

更何况卡洛斯和林城的那些污染物，已经被夜鸦（疑似黑化版本）的力量感染。

想到那个的少年外表污染物，百晓生身上的伤口又隐隐幻痛。

为了增强沉浸感，玩家有一定痛觉，可以自行调整痛觉屏蔽幅度。

大部分主播为了提高反应速度和游戏体验感，都开启了50%痛觉。

但就算有屏蔽，被贯穿的感受也绝不算美好。

百晓生默默将痛觉拉低成30%，转头，又看向角落里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言的npc。

他问：“小哥，打通电话了吗？”

苏羽捧着通讯器，半响，才反应过来玩家的问话，嗯了一声，麻木地重复按下按键。

之前那位A阶异能者的通讯，根本打不通。唯一有希望的，便是异协能够尽快派出支援。

但无论多少次打过电话，另一边给出的回答，也只是一句：“会尽快派遣支援，请耐心等待。”

很标准，也很无用。

苏羽的脑子很乱。

曾经敬仰的存在，信奉的律法，厌恶的高阶异能者，在脑海中搅成一团乱麻，让他根本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失落，恐惧，还是绝望？

都不是。

直到现在，苏羽还在想，为什么会是夜鸦呢？

为什么他骂了那么久的一个人，是夜鸦，《普通公民基础权利保护法》的负责人？

过多的刺激和信息量，将苏羽的脑海压缩成彻底的一片空白。

恍惚中，苏羽心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异协公开的信息，夜鸦重伤的情况属实，那对方的伤势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如果对方，真的和柒相关，真的是法规的制定者。

如果对方，哪怕被他所保护的人谩骂，被其他异能者所仇视，依旧担任负责人的职位，维护着《保护法》，长达五年时间。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创伤，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夜鸦将这一切都抛弃，不管不顾，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声息？

“小哥？”

百晓生拍拍npc的肩膀，被对方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

苏羽简直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他拍了后才反应过来要呼吸，大口喘着气。

百晓生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半响，苏羽回过神来：“你说，夜鸦他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他的语气越发急促：“半个月前他就受伤，什么消息也没有，但是夜鸦从来都不会对我们瞒着消息的，他很久前就这样，如果他还在，他会出现的，对吧？”

就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苏羽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百晓生的手，

“我知道你们，不死的降临者，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们，去找到夜鸦的消息，他一定还在，只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经过五年时间的相处，npc已经熟悉玩家的存在，只要给这些降临者一定的奖励，就可以使唤他们做事的情报，也逐渐传开。

只要有足够的报酬，就可以让这些同样能够使用异能，却没有灵核的存在，去做任何事情。

这么多年，苏羽攒下了不少家当。

他迫切的想知道更多的关于夜鸦的消息，哪怕为此付出多年的积蓄，也没有问题。

但眼前的异能者听到他的问题后，却静默着，没有回复。

“是报酬不够吗，我可以再加！”

苏羽语气焦躁，眼前的降临者却皱起眉。

在副本的关键时刻，百晓生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理解苏羽想寻找夜鸦的原因，但问题是，玩家自己都对对夜鸦的情况一知半解，更何谈为npc解惑。

“先躲过那些污染物吧”

百晓生心中暗叹，“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那名绷带少年外形的污染物，攻击力实在太过强悍，主播们被迫从原本的聚集圈分散而逃。

落单的玩家，不仅需要躲避卡洛斯的追击，还会被病号服围堵。

百晓生也是用了一个气息隐匿道具，才带着苏羽支撑到现在。

他们躲在大厅的角落。

大厅中，站着几道身影。

是风家的异能者，在污染物危机爆发后，他们并没有逃离，而是带着几个普通人，守在大厅的位置。

作为顶级异能世家，风家异能者队伍中，又不止一位B阶异能者，连带着纹身男一起，而且还都是B阶中的中上层。

在百晓生估计中，卡洛斯的等级应该有A阶，但一时半会，他竟然也无法从异能者手中讨到什么好处。

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被异能者驱赶到防线的最前端，当做肉身护盾。

而少年外表的污染物，不知为何，一直抗拒着对普通人发起攻击，正也因此，为风家的异能者赚取了更多时间。

哪怕已经看到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百晓生也忍不住反胃恶寒。

风家领头异能者的表情并不好看。

男人捂着左手臂被阴影擦过的伤口，眼神狠辣。

那只狡猾的污染物，宁可跳过普通人，也要在他身上留下这么一个杰作。

已经很长时间了，距离他上一次受伤。

“你还没看见夜鸦吗？”

领头的风家异能者向纹身男问道，“他怎么可能还不来？”

面对风家异能者的质疑，纹身男也越发不耐，他只是被对方雇佣，可没有给风家卖命的打算：

“如果夜鸦来过，我能看不见？”

“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夜鸦肯定会出现，我盯了几个小时，别说夜鸦了，连片鸟毛都没见着过。”

风家领头异能者语塞。

队伍中的几个普通人也开始焦躁。

他们在得知风家身份后，主动加入队伍，寄希望于凭借对方的实力，能够带来他们安全离开。

没想到，风家这批异能者，在污染物的攻击中不仅没有想要逃走，反而迎危而上，留在这个大厅中。

听到夜鸦的名字后，有人眼神微变：“夜鸦也在基地？”

风家的领头异能者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问：“你也知道夜鸦？”

服务员装扮的普通人一愣，回答：“我当然知道他。”

男人有意无意地说：“他受伤了，躲在基地里，不愿意出面。”

提起夜鸦时，哪怕是向来尊敬高阶异能者的服务员，眼中也闪过几抹厌恶。

“他一直都这样，明明保护所有人，是他们的职责！”

“其他异能者都尽心尽力和污染物作战，只有夜鸦，一个人躲在后方，简直懦夫一个。”

“亏他异能等阶那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买通了鉴定机构...”

在网络信息屏障的作用下，普通人认知内几乎没有任何异能的相关信息。

异能等阶的评定，对他们而言，和考试分数的测定一样简单，而根本意识不到等阶背后的象征含义。

他们只知道，等阶越高的异能者，通常越强大，也越有钱，被人尊重。

风家异能者笑起来。

他对服务员的反应很是满意。

夜鸦向来性格高傲，最受不了旁人的质疑，如果对方真的在暗处观察，发现自己在所保护人口中竟然被污蔑成这样，一定会暴起。

男人得意笑着，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见猎物中招的情景，但他等来的不是喜讯，而是污染物凝聚的刀刃。

异瞳的棕发少年手里拿着阴影化成的巨大镰刃，面无表情地发起攻击。

男人下意识将一个普通人作为护盾，恰好就是距离最近的服务员。

虽然不知道这只污染物脑子有没有毛病，但他也观察出，对方似乎不愿意对普通人动手。

加上同样控制影子的能力，让他忍不住幻视另一个存在。

出乎意料的，污染物开口道：“我记得你。”

是干净澄澈的少年音。

污染物的理智基本被侵蚀殆尽，哪怕是A阶污染物，都少见能开口说话的个体，更何谈是说出这样完整，逻辑顺畅的语句。

男人愣了半响，才发现并不是污染物自己开口说话，而是对方耳边的一只光蝶。

蝶兽振翅，散发出细细的光纹：“在过去五年时间，你在网络上发布了约过百条，辱骂诋毁夜鸦的言论。”

“包括但不限于，夜鸦贪污、背叛人类、罪该万死。”

男人愣了半响，才想起对方是在对那名挡在自己身前的服务员说话。

少年浅浅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对你们动手的。”

“但现在，很抱歉，你们不该挡在那些异能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