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肉块翻涌，有些是红山，有些则是从自己体内扯出来的脏器。叶凌已经分不清这二者间的区别，能做的只有一次次挥动镰刀，将面前的东西尽数斩碎。
而在她们身边，两股迥异的神力渐渐形成了一个螺旋，如同一股破坏力惊人的飓风，誓要将周遭的一切活物撕成碎片。
可红山到底是半步至高的存在，饶是不久前与血雾交手伤了元气，也能岿然不动，压制住面前的对手。
但叫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叶凌远比她想象得要更强。这种强大并非仅仅依靠万象之源的神力，而是来源于某个难以描述的形而上所在。
因此哪怕她明明扯出了叶凌的心脏，挖出了肺腑，这人也能操纵镰刀，当着自己的头颅劈下一击。
“呵……苦苦坚持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自己能赢？”
红山受够了与这只蝼蚁的游戏，直接化作巨型肉团碾上叶凌的身躯。千钧重压下，唯存骨骼碎裂的脆响。
现在身下只剩下一团肉酱了。红山将脸贴到叶凌还算完好的脖颈处，如同胜利者一般舔舐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液，可那跟脆弱的喉管里依旧传出笑声，伤口愈合的同时每一条裂纹处都长出了血红色的眼睛。
“但是红山，我不会输。”
叶凌咧开嘴，先是咳出几口血浆，然后是畸形的挤压成团的眼睛，最后才是叫人毛骨悚然的疯笑。
“哈……今天，你杀不了我，更无法将我打败。”
一股寒意直挺挺从红山腹中升起，直到贯穿整个身躯。山之主愕然退去，起身的瞬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镰刀洞穿，同叶凌破碎的血肉串在了一起。
光辉之主的身体飞速自愈，只是几乎每一寸皮肤上都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睛。她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揉揉眼睛，好像刚刚不过是在小憩。
“山之主，既然谁都无法获胜，不如今天到此为止。”
鉴于双方都有要紧事，而且实力相当，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红山的面色愈发苍白，眼中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忌惮。她仰起头，对满身血腥的叶凌欲言又止，接着转过身，朝森林另一侧走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惨烈的战斗最终以一个极为潦草的方式收尾。确认感受不到红山神力后叶凌才扑倒下去，吐出食管里淤积的血块碎肉，又迅速爬起身，冲到西斯身边。
曾经队伍里最活泼的开心果如今面如死灰，嘴角淌着一行鲜血，半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一片灰白。
几乎是在受到攻击的瞬间西斯就已经昏死过去，悉迪的谎话不过是为了帮叶凌保持神智清醒。
“复原剂……我还有两支复原剂……”
叶凌视线飘忽，总算找到在战斗初始就被神力扑飞的收纳盒，捡起后迅速翻找，先将复原剂倒入西斯口中，又把刚到手的不死之心也强行喂了进去。
不过几息，西斯的瞳孔便又收缩回到正常，嘴唇微微颤动，张口便是：“凛夜，怎么你也死了？”
叶凌又激动又气恼的，很想给她一下，但还是忍住了，实话实说：“我还没死呢。”
“可你身上都是血和眼睛。凛夜，是不是很疼啊？”
叶凌终究没忍住，照着西斯脑袋轻轻拍了一下，气恼道：“我不用你管。刚才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西斯这会儿不说话了，抿起嘴笑了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要哭。
岩罗知道自己此时不该煞风景，但还是开口问：“不死之心该怎么办？”
“反正就在那，我去取……”
叶凌看向不死之心所在，可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浓雾，暗黄色的脓液正从底下渗出，像是一只只扭曲的利爪。
四周的树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叶凌攥紧镰刀，试着调动全身神力，可身上实在疼得厉害，很快便喉咙一甜，吐出鲜血。
和红山的缠斗终究是透支了身体，想要恢复怕是需要一段时间。
叶凌当机立断，背起西斯，拉上岩罗悉迪向着风雨地外围飞奔而去，等到了禁制消失的位置，便手一挥，直接打开传送门回虚原。
她们站定的位置正好是万象之源的小屋外，面前就是泛黄的门板。
叶凌想，那位温和善良的神祇也许就站在院中，和自己仅有一墙之隔。可费尽心力取到的不死之心已然被西斯吞下，又要拿什么来交还给她？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呢？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缕惭愧，但并不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大不了就叫万象之源把神力取回去，或者再去闯一次风雨地……
“吱——”叶凌尚未动作，门自己开了。
万象之源在屋里闻见血腥，奇怪叶凌为什么不直接进来，而在见到外边那人的瞬间，她的脑子里轰然一响，然后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现在叶凌的外表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到处是洞，皮肤上则是血痂累血痂，眼睛叠眼睛，几乎找不见一块好肉，光是去想她经历了什么就叫万象之源眼睛发酸。
“你怎么……怎么伤成这样？”
“说来话长。”叶凌将西斯交给悉迪，站直身体，语气很平静，“我没找到不死之心，你把神力拿回去吧。”
听见这话，万象之源琥珀色的眼睛一下瞪圆，好像是被利刃刺伤，过了许久才叹气：“你认为我们只是交易关系吗？”
叶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当然是把万象之源当成朋友的，可这件事实在……实在太复杂。不死之心，至高神，多到骇人的神力……这些砝码不是孩子手中的玻璃球，已然沉重到超过了友谊的范畴。
“神力给了你便是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要回。忧惘那我自会想办法，至少能保住她的性命。”
万象之源转过身，往小屋深处走去，没一会儿突然停步，说：“帮忙照看一下忧惘，我要去找点东西。”
“好。”
叶凌回头扫了一眼，三个伙伴的神情各有古怪，每个人都有暗藏于心的忧虑。
忧惘房间。
床上还是那一摊菌丝，扭曲的人脸对着推门而入的叶凌露出笑容，似乎是在幸灾乐祸。
“唉……”
西斯耐着身体不适，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叹气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可惜。”忧惘盯着叶凌，笑容更盛，“可惜你既没有拿到不死之心也没有死。”
“凛夜，你真该死的，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万象之源也是愚蠢透顶，居然会信任你，结果白白浪费神力。”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寂静，静到能听见菌丝缓慢生长的声音。
叶凌面无表情地放下镰刀，径直走到忧惘面前，仰起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来不尽如此。”
她攥紧拳头，俯身照着忧惘脸上来了一拳。
这一下没有调用神力，对于忧惘这种古神来说只是丁点皮肉之苦，羞辱意味明显更大。
“你竟敢……”
“嘘。”叶凌轻轻吹了口气，将身体压得更低，鼻尖几乎碰到忧惘面颊，满脸的血色眼睛像是无法治愈的溃烂，浅金色光圈又像是幻觉造成的重影。
眼前的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吗？忧惘心里突然产生了这个问题。
就在此刻，万象之源推门进来，吱呀声很是刺耳。
叶凌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笑着：“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