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泠看着李自在的笑容，慌忙低头掩饰不安，“师兄说笑了……我、我先回去了，师兄……”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钟声，“铛——”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山麓上空山门外炸开一朵鎏金烟花，照亮了半边苍穹。

“不好，有魔族入侵！”十方和东进瞬间紧张起来，两人一面拔剑，一面大声吼道，“所有外门弟子快回弟子居！”

转眼间，整片天幕像被泼了朱砂，云层翻涌出狰狞的兽形，地面开始震颤，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从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雾，如毒蛇吐信一般，瞬间缠住几名外门弟子的脚踝。

“走！”

李自在猛地拽住江吟泠手腕，将她带到了戒律堂的廊柱后，一脸警惕地将人护在自己身后。他眉头紧锁，注视着天空——笼罩仙门的金色结界被数十道骨鞭般的黑影撕扯着，迸出腐肉灼烧般的嗤响，结界裂纹处爬满猩红咒纹。

“来不及回去了……”他略一沉吟，抬手施了一道金色法印，将两人护在其中，“别出声，先躲在这里看看情况吧。”

江吟泠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药香，她有些意外这种时候李自在竟然会护着自己，因为若刚才不管她，李自在完全可以自己御剑离开才对。但是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很听话地躲在他的身后，不想给人添乱。

“桀桀桀……”

诡异的笑声从空中传来，七道黑袍身影悬浮半空，兜帽下不见面容，唯有嘴角咧到耳根的惨白笑容悬浮在阴影里。他们一齐抬手结印，地面黑雾顿时凝成无数荆棘，将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弟子如提线木偶般吊起，鲜血顺着雾刺淅淅沥沥汇聚到地上。

血色浸染的青石地面上，骤然腾起一道冲天黑焰，火舌舔舐着空气发出嘶嘶声响。有个人影踏焰而来，那人玄甲覆面，肩头蹲着只三眼乌鸦，竖瞳泛着妖异红光。他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烙下焦黑的莲花印。

李自在面色一沉，他不动声色将江吟泠往阴影里又挡了挡，“是魔宗大长老黑风，他几乎从不离开魔宫，怎么会来这里？”

“司明昭！”黑风袖袍翻卷间，一团幽冥鬼火轰然炸开，三丈高的石狮雕像瞬间化为灰烬，“把我们家魔尊还回来！”

江吟泠心头一跳，夜静渊难道不见了？

三眼乌鸦第三只竖瞳突然转向戒律堂方向，发出刺耳啼鸣。黑风不屑地嗤笑一声，“司明昭，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流光宗夷为平地！”他掌中魔焰暴涨，一团黑火眼看着就要烧到戒律堂的屋顶。

霎时天地骤亮，一道霜寒剑气自九霄劈落，如银河倾泻，将黑火生生斩成飘散的火星。七名黑袍魔修应声坠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黑风脸上的面甲碎裂，露出一头银发和一张看上去并不算苍老的脸。

“黑风长老。”清冷嗓音裹着霜雪之气响彻山门，“你要找本座？”

但见云破月出，司明昭踏虚而立，素白广袖迎风猎猎，身后明月虚影流转着清辉，未散的剑气在指尖凝成寸许寒芒。

三眼乌鸦发出凄厉惨叫，三只眼睛同时流下血泪。

“司明昭！”黑风扬手掷出一卷帛书，“昨夜子时魔尊寝殿结界完好，案上却只留下这个——”

那帛书凌空展开，龙飞凤舞的狂草字迹仔细辨认才能隐约看出上面写着：【本尊去寻司明昭勿扰】

司明昭并指接住帛书，唇角勾起冰冷笑意，“所以你们觉得……是本座掳走了夜静渊？”

“不是你还能是谁？”黑风佝偻着背叹了口气，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抱怨道，“我家少主，他每天都吵着要找你一决胜负，我拦都拦不住，除了你……难道还会有别人吗？”

江吟泠想起了上次见到夜静渊时的样子，竟不由得同情地点了点头。

“你回去吧，他不在这里。”司明昭落到地上，“但是，我今日放你走，不代表你今日伤我弟子这事可以一笔勾销。”

黑风皱了皱眉，咬牙应道：“我知道了，扶光仙尊若是要寻人报仇，就找我。”

他回头对着躺倒在地的几人喝道：“撤。”

待魔宗众人化作黑烟消散，司明昭转身看向戒律堂雕花廊柱的阴影，“出来吧。”

江吟泠正欲迈步，肩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李自在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她单薄的肩膀，“李师兄？”她疼得倒抽冷气，滚下泪来。

李自在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果然又闻到了那股气息——冷冽如冰，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绝不会认错，这是魔尊夜静渊独有的气息。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他俯身逼近，目光如刀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承认什么？”江吟泠茫然摇头，她想要挣脱出来，“师兄，你先放手……

“你只要承认你是……”李自在的声音发颤，透着一股狂热，“我可以帮你瞒过……”

江吟泠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急切地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你在做什么？”霜雪般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李自在浑身一僵，转身看到一袭白衣的司明昭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月光下，他的面容如冰雕玉琢，看不出情绪，但孤光剑却不住震动。

李自在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我在问，”司明昭又上前一步，“你在做什么？”

“扶光仙尊难道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他突然嘶吼出声，“不然您为何总是要偏袒她？”

司明昭眸光微动，看向江吟泠，“倒是我疏忽了。”他伸出修长手指，轻轻点在江吟泠眉心，“夜静渊那家伙就是喜欢这种把戏。”

江吟泠的额头上浮现一朵娇艳欲滴的血红色彼岸花。

李自在瞳孔骤缩，“什么？”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多妖艳的彼岸花，“这是...魔契？”他的声音发紧。

江吟泠慌忙伸手去摸自己额头，她也是震惊，先前并无感觉异常，竟然被接下契约了？

“小铃铛之前在乌鹭城仙门市集曾被夜静渊俘虏了，大概是那时候结的契吧。”司明昭指尖蔚蓝色的光华一盛，“今日既然发现，便一并解了吧。”

江吟泠额头上的彼岸花印记逐渐变浅，化作青烟消散。司明昭收回手时，她昏睡过去，倒在了司明昭用灵力结成的云絮中。

李自在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翻江倒海。几乎是强撑着自己才能站在原地。

司明昭看向李自在：“你嗅觉敏锐是个好事，只是……”他顿了顿，“我对所有弟子皆一视同仁，包括你。”

李自在双手死死攥住衣袍，指节泛白到近乎透明。

司明昭衣袖轻拂，江吟泠的身体被一团柔光托起：“我带她回去调养。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有些事情，不可强求……”

待那抹白衣消失在云海尽头，李自在仍旧独自一人站在廊下，任凭夜风吹乱他的发丝。远处山峦起伏如墨，一轮孤月悬于天际，清冷如霜。

*

江吟泠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屋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修好了，隔壁床上响着均匀的呼声。

她调出系统控制面板，看着泛蓝光的选项，纠结再三，最终选择了【D、李自在】：

【剧情解锁：李自在的身世】

【请宿主做好准备……】

“这怎么和之前不一样啊……”江吟泠嘀咕了一声，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强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卷入其中——

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拍打在脸上，江吟泠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巍峨的雪山之巅。她紧了紧自己单薄的衣裙，看到在漫天飞雪中出现了一座通体冰蓝，由寒玉砌成，飞檐翘角似欲似欲刺破苍穹的古老宗祠，巍峨而又庄严地耸立在白雪之上。

她走近一看，上面用鎏金篆书刻着“轩辕氏宗祠”五字。

“吱呀——”沉重的玄铁大门缓缓打开，一声怒吼穿透风雪传了出来，“孽障，你可知错！”

江吟泠循着幽暗的长明灯火踏入殿内。只见少年模样的李自在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高台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轩辕氏历代先祖的牌位。

他垂着头，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出一片阴影，声音气若游丝，“我没有错。”

主位一个头戴金冠的白发老者冷哼一声，侍立一旁的中年华衣男子当即扬手，“你这是在找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祠堂内回荡。

李自在的脸颊瞬间浮现出鲜红的掌印，嘴角渗出血丝。他却勾起一抹桀骜的笑，强撑着自己早已濒临崩溃的躯壳：“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吟泠看得心惊肉跳，但是完全无力阻止。

“逆子！我现在就……”当中年男子再次抬手的时候。

两旁坐着的四位长者同时出声制止劝阻道：

“使不得！轩辕寒可是这代唯一的纯血传人！”

“是啊，只有他的血才能光复我们轩辕氏啊！”

“这孩子死了，我们对列祖列宗可没法交代！”

坐在主位的男子略一沉吟，扬手制止了中年男子的动作：“轩辕朗，你的私事我不管。但轩辕寒，必须留在宗族！”

江吟泠望向血泊中那个倔强的身影。少年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与日后那个温润如玉的病弱贵公子判若两人。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要么让我入族谱...做真正的轩辕氏...要么，你们永远别想得到...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