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姐，[松寿堂]只教了我应付性的表演，没有叫我打心底里拥护首相。疯癫的镇压，只会取得适得其反的反抗吧。”今安眺望着紫藤花海，不太理解地说。

相较于紫藤花定格的艳色，她更喜欢紫藤花招展的姿态，因为这是在更踏实地成长着。

“好吧，那我来给你上最后一课。”

咔，陶慈吉合上面具，从腰带里抽出一把紫檀珍珠扇，把玩着扇柄，问：“安安，你在现实的工作是什么？”

今安有所保留地回答：“关照大动物们。”

“工资多少？”

“我经常打散工，不算富裕。”

【桃子姐又开始了她的日常忽悠。】

陶慈吉用扇子敲了敲脑袋，蔑视众人的口吻道：“我一上来先问你物质条件，不代表我是物质的人，而是每个人都很物质。你应该也不特殊，因为你是人。”

“嗯。”今安尊重所有人的观点。

“我们用了八年，已经将[松寿堂]建立起来了，安安，你一来就是享福的。安安，你一步登天啊！早已建立的玩家世界是你的，你能获得你想要的地位和金钱。”扇子啪的打开，遮住半张能面面具，陶慈吉更激昂地喊：“而我是玩家之父！

“爸爸。爸爸。”一群偷听的人，在附近发出调笑声。

“傻逼们，闭嘴！”陶慈吉大喊着站起来，来到今安的面前。

她比今安高了三四厘米，垂着头，能面面具的天地眼都在看下界。

扇子合起，轻轻抬起今安的小下巴，陶慈吉的声音如浇灌紫藤花的水，让花色更绚烂，轻声问：“安安，这里不好吗？”

“我没体验到这里的好。”今安昂着头，迷迷茫茫地说。

“加入[松寿堂]，你将会体验这里的好。”

“嗯……我很重要吗？”今安更迷茫地问。

“安安，玩家都很重要，玩家都是会毁灭7分自由区的核武器。玩家是唯一的变量，阵营是框住变量的圈，出了圈，你就得死。”扇子往上移，悬在今安清澈的左眼，陶慈吉怀念地说：“你的眼睛很美，我实在不想杀你。”

今安问：“因为它是能看出玩家的魔眼吗？”

“毕竟是看死人的眼，我更偏向于叫它阴阳眼。你的阴阳眼，让我有与故友重逢的喜悦。我原先有个搭档，一名道士，他也有你这样的阴阳眼，能一眼看出来谁是玩家。他说玩家体内有什么劳子星星……”

“南斗七星。”今安接话道。

“对，南斗七星。道士是很有头脑的人，他说与其在凡世庸庸碌碌，不如在异界轰轰烈烈，我和蔡海被他说服，建立了[松寿堂]。但他英年早逝。”陶慈吉沉痛地叹了口气，急促地向前走，“过来，我来给你看他的尸体。”

【桃子姐原先是刺杀首相的先锋，可惜被道士说服了，她的一把名叫胖子的剑也沉了海。】

【胖子剑没杀过一个人，全用来救人了。桃子姐救下的第一个玩家王珠。】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

今安随着陶慈吉向前走，越走越黑，黑到快看不清路，陶慈吉停下，解释道：“他是我的指路明灯，黑暗更能彰显他的光明。”

今安觉得这话挺中二的，没有回话。

前方是阶梯，阶梯之上，摆着一尊巨大的玻璃冰棺。

陶慈吉没再上前，感伤地坐在阶梯上，让今安登上阶梯去看道士。

“因为道士，我才在7分自由区，建立属于玩家的10分自由国度。我想把这种幸福，分享给每一个忍受着孤独的玩家。”

今安瞅了瞅棺材内的道士，光线太暗，隐隐约约能看清轮廓，但看不清什么模样。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表情惊奇了一下，转而恢复平淡，扭头对陶慈吉说：“你像是首相。把幸福带给世人，就是首相之所以成为首相的原因。”

陶慈吉哈哈大笑，说：“不愧是优秀毕业生。没错，首相的教材，是我和道士编选的。”

今安看完了道士，拾级而下，从从容容地坐在陶慈吉的身边，敷衍地点评道：“他死了真可惜。”

陶慈吉不想探讨道士怎么样，她真正想让今安看的是她的杰作——[松寿堂]。

继续劝今安，陶慈吉说：“你不必担心，7分自由区不会清零，我们不是踩在虚浮希望之桥的赌徒。只用守住首相，7分自由区就能一直完美，因为它真正是由某种神秘的力量维持着的，道士说是超级计算机。”

陶慈吉张开双臂，张狂地喊:“只要首相不被刺杀身亡，7分自由区就是我们转生的世界。生命长短，由你支配，永生也不无不可!”

“你真是理论大师。”今安的情绪没被调动起来，双目仍如水清寂。

“实践靠你们，安安。玩家们如同掉入深海的沙丁鱼，最好的方式是保持队形抵御敌人。”陶慈吉伸出右手，抚摸今安的头发，说，“安安，你是一个漂亮的人，你的留下，会给7分自由区增添光彩。当然，你的死亡也是很美的。我不逼你。”

【桃子姐：我不逼你（拒绝我你就美丽的死去吧）。】

“死亡一点都不美。”今安抗拒道。

“噢？言下之意，你要加入了？”

轻盈的沙丁鱼群族，游动在光和水中，自由自在的，今安想，她和爱人也能这么自由自在的就好了。

要说没被诱惑，那是不可能的，今安也是贪财的小女孩。

但是……要是来到这里的是快死的爱人，他一定会因为舍不得抛下她，宁死也要回到现实，更何况是生命没受威胁的她呢。

再美好的地方，缺少了爱人，还是不够美好。

今安抿抿唇，突然问：“明栖也是阵营里的人吧？”

陶慈吉有点惊愕，猜不透今安提明栖做什么，“对，他是NPC，他是首相的棋子，隶属于特勤局，担任局长一职。啧啧，百分之八十是靠脸。”

特勤局是保护首相的国家组织，而[松寿堂]是拥护首相的玩家组织，虽然对内一致，但各自为政，还有利益冲突。

特勤局看待新玩家，全都是危害首相的不法分子，手段是暴力镇压；而[松寿堂]需要吸纳新人，对待新玩家的态度是保护和洗脑，必须要从特勤局手里抢新人。

今安明白点了，扫了眼陶慈吉，温温吞吞说：“某种程度上，明栖和你们是一派的。”

面具下的眉头抽了下，陶慈吉点头，说：“能这么认为吧。”

今安雅致地笑起，“那我可以加入明栖吧。”

【哇哦，安安剑走偏峰！】

【安安是她自己的最强助攻！】

陶慈吉啧啧两声，看今安就像被明栖迷住的花痴妹。

猝然，她往后仰着身，鼓了鼓掌，冷冷地问：“你是为你爱人来的？”

今安一惊，笑容僵住了。

被发现了？

今安缓缓神，说：“我也是为我自己而来的——明栖长得与我的爱人一模一样。”

【惊天大瓜！明栖竟然是安安亡夫的替身！】

陶慈吉面容抽搐了，看今安完全是恋爱脑了。

她被今安这种娇妻雷得起鸡皮疙瘩，喃喃道：“那还真巧。”

“你不太吃惊。你知道原因吗？”

“能猜一猜。7分自由区是被创造的世界，会进行现实世界的信息采集，有可能真有道士说的超级计算机，把你爱人的模样，完完整整复刻了。”

陶慈吉问：“你会因为明栖留下？”

“为什么不呢。我喜欢他。”

今安省略了两个字。

低头瞅瞅浅绿色的套装，今安又说：“我也喜欢明栖送给我的衣服。”

“会玩儿。追求新的对象，比与旧爱温存刺激多了。”

“是的，没有人比他更好。”今安想着爱人说。

“可以。有个条件，你要帮我忙，替我辨认玩家。”陶慈吉竖起一根手指，能面面具的眼珠子倏然一拨动，看上的右眼拨到了下，看下的左眼拨到了上。

今安嗯了声。

【恭喜桃子姐喜获一员萌将！】

【安安彻底叛变了。好嘛，好嘛，都在异世界享福，只有我在现实世界受苦。】

【麻了，要都是这样的副本世界，自杀率绝对会创新高。】

不光陶慈吉同意，明栖也得同意，这事陶慈吉给今安办。

两人回到紫藤花树之下，陶慈吉拿起手机，给明栖拨打电话。

今安竖起小耳朵，仔细听着。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明栖不爽的声音：“陶慈吉。”

今安转了转眼珠，她能判断出，明栖是刚醒来的状态。

“啊，是我。吾观今日天好，想起了明局长，犹豫了一天，傍晚才下定决心拨了您的号码。希望我的热忱之心，不会对您造成困扰。”陶慈吉自顾自地寒暄着，近乎是对明栖的骚扰。

明栖一句话没搭理。

今安判断的不错，他的确刚醒来，还做了一个有关今安的梦。被电话惊扰，他有点不太舒服，把陶慈吉的废话断断续续地听着。

耍完嘴皮子，陶慈吉步入正题：“要向明局长道喜了，我要送您一位超级卡哇伊的新人，劳驾您教育教育。”

“你打错电话了。”但明栖没挂断电话。

“我的一个妹妹，虽然很可爱，但性格太调皮了，像我这样慈祥的人实在管不了，劳您用您那张英俊的死人脸压一压。”

“你想变成死人吗？”明栖低声威吓。

“哟，威胁？我也想威胁威胁您呢。明局长，您不想打麻烦的官司吧？我家的白米护士小姐，因为您那独特的耍刀技艺，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惊吓呢……”

“闭嘴，让小妹妹下午报道，我先看看人怎么样。”

“人当然是攒劲得很呢！妹妹交给您，从今以后，我和明局长也算是亲家了。”陶慈吉挂断电话，朝今安比了个yes。

今安朝她比了两个剪刀手，愉快地跳起来，说：“那我走了。陶慈吉，再见。”

陶慈吉哼哼，嘟囔道：“叫慈姐啦。”

“好的，慈姐，再见。”今安乖乖改口。

“妹妹，给你个忠告，他比我危险多了。”

“我不这么认为。”

今安想，明栖给她小蛋糕吃，还为她带了跟疗养室内一般无二的绵白糖，他是大好人。

嗯……明栖是爱人的容貌替身。

*

走出水族馆，天已黑了。

7分自由区被分成两部分，天上是黑暗的领域，地上是灯光的舞场。

蔡海在冷风中揣着袖子，一看就是东北人。

见到今安走出来，蔡海迎上前，问：“你会骑摩托车吗？”

“会。”今安说。

“那辆摩托车给你，慈姐送你的。”蔡海指向一辆拉风的黑红色摩托车。

今安瞪着大眼一看，快速移开视线，问：“有小电驴吗？我更会开那个。”

“……有。”蔡海早有准备，交给今安一辆豆绿色的小电炉，配有头盔和挡风毯。

他又给今安一个包，装有手机和一些可能用上的证件。

蔡海骑着摩托车，放缓速度，在前引路，领着嘟嘟嘟的小电驴，来到特勤局大楼。

【好哎！安安来找明殿了。】

【哎……追随安安视角的观众，应该只剩下磕CP的了。】

“你自己去找吧，我要回家陪老婆和儿子了。”蔡海交代完，挥挥手，骑着摩托车冲上繁闹的街道。

今安在一颗杉树下停下小电驴，走进特勤大楼，看了看门口贴着的导航图，拐着步子，到特勤接待处。

她等了等，等到女负责人发完邮件，才说：“我是来报到的新人。”

“宝贝，不是我以貌取人，你能做什么？”

女负责打量了今安好几眼，有点不相信，今安的外表就是个良善可欺的小白兔，但女负责人还是朝局长室发了一则通讯。

今安想了想，诚实道：“不能干什么，我是来混日子的。”

女负责人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说：“虽然你长得可爱，但我还是想揍你。”

今安拘束地往左边晃晃，请求道：“可以让明栖来吗？我想找老板谈。”

“你一上来就喊老大，更让我想揍你。”女负责人完全将今安当成捣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