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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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日早早的姜瑟瑟便起身了,随着春日的来临,天色也是亮的比往常要早一些了。
她先是动作熟练的生火煮粥,将早饭准备好了以后这才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屋中,打开了宋公子给她送来的那些书册,一直以来她对于读书识字都是极为渴望的。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去熟悉这个封|建|王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尽量降低她对这个朝代的不安定感。
只有熟悉了这个朝代的文字,她才会对这个朝代降低一些陌生感,才会觉得自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穿越到这个朝代的缘故,哪怕她已经在朝代生活小半年了,可她对这个朝代却始终有一种巨大的陌生感在这里,她总觉得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有种不真切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雾中看花,隔着薄薄一层迷雾,总归是不真切的,也难以让人分辨出真假。
每当姜瑟瑟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这种不真切感就会隐隐被拉扯到更为剧烈,她时常会怀疑这个朝代是否真实,也会疯狂觉得或许这一切都是假的。
或许身边的所有人和事都是假的,就连她也是并不存在的。
她时常觉得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只要梦醒了,而她也便能从这个封|建|王朝彻底抽身脱离了。
噩梦要如何醒来?
这个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常言人死灯灭,如果这场梦是专心为她一个人编织出来的噩梦,是不是只要她死了,这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就能彻底结束了?
每每独处的时候,姜瑟瑟脑海中的这个念头都会变得格外强烈,在这个朝代痛苦割裂到极致的时候,她真的很多次都想要不管不顾地冲到山披上滚落下去。
可每一次她都努力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她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没办法让她做出任何轻生的行为,在她看来,生命是这样宝贵,任何轻生的行为都是不应该的。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旁人做出轻生的行为,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骨子之中,她更不能容许自己做出任何轻生的行为。
再痛苦的日子似乎也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熬过去了,想到此,姜瑟瑟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只是心底还是有一些隐秘的欢喜。
眼看天色一点点变得熹微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将那几本书册打开,不可置信地翻看了一本又一本之后,她原本带着些许喜色的面容也在此刻一寸一寸变得灰败起来了。
她怎么忘了,这个晋朝虽然是架空朝代,可是跟历史上的一些封|建王朝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古代识字的主要方法是直音法和读若法①,这两种方法无论是哪一种,姜瑟瑟都须得认识一些最简单的字形,可她就连一个繁体字都看不懂。
哪怕是宋公子已经颇为体贴到给每一个字都标注了最为简单的字形,姜瑟瑟去看这些字形的时候都如同看鬼画符一般,很是头疼,她现在这个样子同目不识丁的文盲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一盆透心凉的冰水迎头浇下,她心底那股微妙的欢喜和雀跃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失望。
起得这样早,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想想是有些可悲的。
脑海中甫一浮现了这个念头,姜瑟瑟就一边翻动着手中的书册,一边有些无奈地低低苦笑了几声。
她现在还真是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乐观,都到这种倒霉的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在心中调侃自己。
借着熹微发亮的天色,姜瑟瑟彻底看清楚了这几本书册之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她心底的情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乃至于是有些羞愧难当的。
昨日傍晚给宋公子去拿钱的时候,她为了彻底斩断他的那些心思,也为了彻底不欠他任何人情,故意多给了一些银两。
她这人就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无论这种人情是否带有善意的意味,她总归都是有些不喜欢的。
无缘无故、非亲非故欠了旁人的东西总归是让人有些心神不宁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去了几次陆家书肆,也算是对书籍的价钱有了一定的了解,自以为自己给的银两已经足够多了。
可没想到宋公子竟是密密麻麻在书籍上写了这么多的注解,他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远远要比她所给予的那些银两珍贵许多。
想到次,姜瑟瑟莫名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就像是她平白辜负了旁人的一番好心。
她趴在窗边,熹微的晨光就这样颇为慷慨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她清秀温婉的面容之上就浮现了一丝明显的惆怅和苦恼。
尤其是接下来她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更是在无声无息中宣示了她心中一些难以排解的苦思。
这一幕落在柳无色的眼底就是格外刺眼了,她这般长吁短叹的样子倒像是在为情所困,配上她面前摊开的那些书籍,莫名给人一种睹物思人的错觉。
柳无色出门洗漱的时候就见她是这样长吁短叹的样子,等到他洗漱完毕时候见她还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不由得让人在心中暗自思忖到底是发生了怎样让她苦恼的事情。
春日晨间的井水似乎是更带着一些嶙峋料峭的意味,用双手掬着一捧井水扑洒在面容上的时候便带来一股凉意,让人瞬间从一些虚假的美梦之中清醒过来。
昨日甘甜可口的桃子骤然在口中荡然无存了,一股伴随着浓重嫉妒的苦涩在心中蔓延开来,柳无色本就面无表情的神情在此时更是冷淡了几分。
他并未用帕子擦干面容上的水迹,而是任由冰凉的井水顺着他的面容一点一点滑落,视线从氤氲变得逐渐清晰。
晨间的风吹在脸上的时候总是带着些许寒意,天色一寸一寸从熹微变得明亮,柳无色面无表情的面容在清透日光的照耀下有种金玉的清贵之感。
同时他清隽眉眼间的阴鸷之意如同霜降一般披头盖脸地砸落。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面上残存的水迹一点点被风干,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姜瑟瑟为了旁人而满面愁容、长吁短叹,心中对宋长逸的憎恨和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已经到了恨不得要将宋长逸挫骨扬灰的地步了。
姜瑟瑟能有什么错,错的是迷惑她的那些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的杂碎。
半响之后,柳无色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头那股恨不得能够焚烧一起的妒火,他三千青丝径自披散在身后,墨色的长发衬得他面容愈发清冷如玉了,他抬步径自走到了姜瑟瑟的窗前。
她此时正满面愁容地用双手撑着自己的面容,像是陷入了什么了不得的困境之中。
越是走得近了一些,便越是将她面容上的神情看得更加真切了。
心中的那股嫉妒之火便越是在熊熊燃烧,越烧越旺,灼烧自己也灼烧旁人。
柳无色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这才控制住了自己想要用手去掐她面颊的冲动。
他低低地垂眸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存了几分要去吓她一跳的心思,没有故意出声提醒她有人来了,嗓音清冷开口道:“姜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清晨一早就在这里长吁短叹?”
到底是从来嚣张跋扈惯了,此时寄人篱下纵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发脾气,可是言语之中到底还是带着一些讥讽之意。
不过这种讥讽之意如同绵绵银针藏在了白如冬雪的柳絮之下,只有你往实处落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几分如同针扎一般的痛处。
若只是将这些言语如同清风一般从耳畔掠过,其实也察觉不到什么恶意。
顶多是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不过姜瑟瑟一向是个极为心大的人,对这些事情向来不怎么在意,况且她不知为何对着柳无色有一种极强的滤镜,根本察觉不到他这一番看似温和言论下的恶毒之意。
没成想耳边会忽然传来一道说话的声响,姜瑟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眸看向柳无色的时候,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之中仍是惊魂未定。
一颗心更是跳的尤为剧烈,仿佛要从皮肉之下跳出来一般。
她略显急促的喘了两口气,这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隔着一扇敞开的木窗,两人就站在了木窗的内外,姜瑟瑟迎着亮堂堂的晨光而立,而柳无色则是逆光而站,似乎是再明亮的日光也无法落到他的身上,更无法暖热他一颗彻底冻结的心。
明明只是隔着一扇木窗,甚至这木窗还是敞开的,可两人就仿佛是彻底属于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见姜瑟瑟的神情和反应都像是明显被吓到了,柳无色的眼底不动声色地划过了一道满意,这才觉得心底那股无名火消减了一些。
怕她没听清他方才的问话,他浅浅一笑,清隽的皮相呈现出一种妖诧的美感,语气不紧不慢地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话,“姜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清晨一早就在这里长吁短叹?”
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
与之前冷霜冰雨的样子全然是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