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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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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赵怡同早早醒来,套上了粗布衣服和头巾,满怀期待地迎接作为药铺伙计的第一天。

下楼吃了饭,她站在柜台边等着张维志,心里隐隐期待,又有些许紧张。

苏姨打开店门,挂上营业的木牌,进来嘱咐了赵怡同几句就出去了。

艳阳高照,微风和煦,风铃轻响。

一个人冲了进来,吓了赵怡同一跳,那男子一抬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迟了点。”是张维志。

“没事没事,赶紧进来就好了。”崔叔抬了个头随意说。

张维志拍了拍衣服,走进柜台内侧和赵怡同站在一起,和她打了个招呼,“小同妹子,挺早啊。”

“我就住在这,什么都方便,大志哥你天天来回跑趟,挺不容易的。”

“这有啥的,去琼山采药的时候,来来回回走几天我都不觉得累呢。”

说着,张维志从柜台中桌膛中掏出纸笔账册,摆到台面上,然后又转身去药炉边,赵怡同在后边亦步亦趋。

“妹子,咱们天天的活很简单,话少的客人拿出方子,咱们就老实抓药,别多问也别多说,这种一般都挺着急的,除非药方有误,咱就别给他们添麻烦,速战速决就好。”

赵怡同接过张维志递来的戥秤,边听边点着头。

“但如果是老熟人,街里街坊的来开点药,人家要是先开口聊,咱就好好侃两句,但也切忌问东问西。”

赵怡同在心里记下,摆好手边的器具。

“之前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干,现在你来了,咱就分分工,鉴于你现在刚开始学字,笔法可能不再熟练,就你来抓药,我来接客吧。”

意思就是你是前台,我是后边干活的呗,算盘都崩我脸上了喂。

但想想也是,她自己现在初来乍到,也判断不出来谁是街坊谁是熟人,把握不好相处的度,就默默地点头应了。

张维志露出了一种努力欣慰但藏不住窃喜的笑,笑眯了眼嘴角拉到颧骨,看起来十分滑稽。

“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赵怡同没再回应他,自顾自翻开账本看着账,心里觉得窝囊,需要用些动脑子的事阻断自己的消极想法。

张维志扭头,见赵怡同低头看账,睫毛在脸上打下阴影,嘴角撇着,又想起她昨天那一巴掌,便摸摸眉毛,补了句:“今天你先看着,回来咱们可以轮流换着来。”

赵怡同心已经在账本上了,就随便地点了点头。

这古代的账本着实是......朴实了些。

一笔一笔的账就这样记着,有的好几页连在一起没有标日期,有好几处都是明显的错误,硬是没人改过就这样算到了月总账里。

不等赵怡同看更多,就有客人进来了,张维志冲她使使眼色,说“给你示范啊,好好看着。”

这位男子气喘吁吁,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把手上的药方拍到桌子上,气若游丝地说:“抓药。”

张维志把药方递给赵怡同,赵怡同接过,仔细辨认着字迹。

石膏一两九钱,知母六钱,炙甘草二钱,粳米三千,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药方被放在桌上,用镇纸压好,赵怡同在柜台上铺好大大小小的包装纸,对照着名称,在身后匣柜中仔细寻找,同时脑子里不断搜索着药草大全里的知识,找到了放石膏的药格,取出少许石膏,再扭头搜寻着戥秤。

张维志已经和客人聊上了。

“怎么这么匆忙嘞,张叔。”

“孩子又生病了……”

赵怡同没听进去他们的聊天,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她左手掂起戥杆,用拇指和掌心扣住砣弦,右手取药放入戥盘,放入头毫,然后提起秤毫,将戥杆举至与双目平齐,将砣弦移到刻度上,放开左手,检视平衡。

终于轮到自己齐眉对戥,感觉非常神奇。

她又加了些石膏,然后将药品放在了大门票上。

此后就是重复着这些动作,她边做边思索,这些在书上的哪里见过,背了那么长时间的书,可不能全部忘了。

石膏,知母,炙甘草……

老虎汤?不对不对,不是这个名字。

反正是退热去火的,应该是叫白虎汤。

想着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就开始留意旁边两位的对话。

“孩子嘛,就是年龄小,身体虚弱,这都是正常的。”

“可茂茂她三天两头发热,总吓得我不轻。”客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就怕像苏姐的孩子似的……”

就是发热,看来这书背得还是不错的,赵怡同心想到。

“打住,这话可不兴说啊,多少年的事了。”张维志摆了摆手,看了赵怡同一眼,似是嫌她太慢,自己接过了没绑绳的包纸,挥手让她去旁边站着。

客人看赵怡同手里没活,就开始搭话,“姑娘,新来的伙计啊?”

“是的。”赵怡同不知说什么,就露出招牌乖乖笑。

“今年多大了?”

“十六。”

说完,她又觉得一问一答不太热情,就回问过去。

“您今年多大了?”

“我呀,都三十六了,孩子都两个了。”

“是吗?真的没看出来,您看着就二十来岁呢。”

阿叔爽朗地笑起来,“会说话,好哇好,在这沙城待了这么些年,都是想着法子出去的年轻人,倒没见过自讨苦吃主动来这儿的,你是怎么想的啊姑娘。”

她好像还没想过,便随意答道:“这景色挺漂亮的。”

客人瞥了一眼外边的风沙。

张维志在给药品打结,客人又没话找话

“你怎么戴着这种头巾啊?都过时了。”

“啊,我头发短,怕做事不方便。”

赵怡同随口就答。

张维志手上的动作停了,客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怡同,然后把目光移到张维志身上,赵怡同也疑惑着看向大志哥。

她后知后觉在这个时代短发是一件奇怪的事,忙找补。

“啊,前两天煎药的时候把头发烧了。”她说边摸了摸耳朵,真是漏洞百出的借口。

赵怡同欲哭无泪。

幸好客人没有追问下去,从张维志手中接过药包的同时放下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真的有这么奇怪吗?赵怡同想不通,但决定以后谨言慎行。

张维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赵怡同心里有些发毛,思索着要不要再解释解释,又怕越描越黑。

“大志哥,我们那边人都是这样的。”

“嗯。”

大志哥异常的冷淡,但没有等她再多想,下一个客人已经在椅子上等得不耐烦了,赵怡同继续进入了工作状态。

一上午忙忙碌碌,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苏辛泉今天和同窗出去,大志哥讲着这两天的八卦,赵怡同听着,心情不自觉放松,全情投入八卦世界中。

饭后张维志和崔叔去清洗碗筷,赵怡同吃得快,就先去前店看着。

正中午头,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客人。

赵怡同干站了会,慢慢放肆了起来,玩玩戥秤,看看药柜,翻翻账本,看到那一群漏洞又无奈地放下,崔叔明明只要在店里的时刻都在打着算盘,怎么还会这样,回来找个时候和他说道说道,要不就换她来算账吧,她在平时客人坐的椅子上无聊地瘫了会,就看向了门口,反正也没人。

她坐在门槛上,捧着脸,看着被太阳炙烤的街道,店家门虚掩着,路上没有行人。

头上方巾被风吹的左摇右晃,一直戴着这个,头发都被捂出了一股汗味,赵怡同把手伸到帽檐边,脑中闪现那个客人吃惊的脸,她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把方巾摘了下来。

一瞬间,大风吹开了她的头发,发丝随风自在舞动着,头顶变得轻松,像卸下了千斤重负,她随便撩拨了两下头发,凉意就冲向头皮,在这大漠黄沙边的小城,赵怡同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清凉。

好想让时光暂停。

可惜总有人打破平静。

“原来你是短发?真好看,这边从来都没有女子剪短发的。”清悦的少年声音响起。

不等她回头,少年就自己走到了她面前。

是小陈公子。

深蓝色的锦袍,暗绣云纹,秋水剪瞳,面若桃花。

赵怡同放下了警惕,也没有把头巾盖上,眼光放到街道。

“我们那边的人头发有长有短,没有定式的。”

小陈公子看着赵怡同,也跟着在门槛边坐下。

赵怡同讶异地看了一眼,小陈公子眼神滑过来,她忙扭头去看街道。

“你们那边?”

“嗯。”赵怡同心有些乱,胡乱应是。

“你是哪边的?”

这漏风大嘴。

“天的那边的。”

“那你是仙女了?”

“仙女不会是我这样的。”

“可你就在眼前啊。”

赵怡同想不出话来回答,但心跳声越来越响,震得她想跑。

“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

赵怡同一下就醒了。

她把方巾扣回头上,站起身来,头也没回地走进拦柜内侧。

小陈公子疑惑地站了起来,“你怎么就走了?”

“不让摸就不摸。”

赵怡同深吸口气,说:“小陈公子,您没事就早些回去吧。”

“谁说我没事了,我有事!”

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仰起头说:“我是来开药的。”

赵怡同看着他骄傲的脸,无奈地接过了那张纸,还真是个药方,貌似是自己没背过的,需要的药品还不少。

她用镇纸压住药方,摆上思忖着一会问问功效把它记住,侯府来抓的药方总不会太差,扭头在药柜里仔细寻找起来。

小陈公子就在柜台前歪歪斜斜地站着,单手撑着脸,安安静静地看着赵怡同的后脑勺。

赵怡同几乎以为他走了。

一回头,又被他的眼神黏上。

赵怡同提起了戥杆,扣住砣弦,取药放入戥盘,提起秤毫,小赵公子就默默地看着她这些动作。

她将戥杆举至与双目平齐,努力集中精神,检视着平衡,小陈公子幽幽开口。

“听说你昨天扇了苏辛泉。”

赵怡同的手一颤,戥杆歪了。

她深吸了口气,

“对啊,就昨天。”赵怡同回看着他的眼睛,要不要也给你来一下?

“这么平静?”

“这是什么新奇事吗?债主打骗子不是天经地义?”还是你觉得我会唯唯诺诺的,什么也不干?

赵怡同重新掂起了戥杆。

“这可太新奇了。”小陈公子的手放开了他的脸,开始龙飞凤舞起来。

“整个沙城,从没人敢打他,就算他一肚子坏水,天天用不大的脑子算计着歪点子。”

无人应答,他又道,“你快问我为什么。”

赵怡同把称好的药铺到大门票上,问了声;“为什么?”

“因为他辈儿高啊,他是沙城上学时间最长的童生,又是少有的弱冠还留在这里的年轻人,大家都怯着他呢。”

赵怡同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因为在她家辉城方言里,怯这个音是欺负的意思。

莫名想到了今天上午的那个客人,赵怡同不禁问道:“为什么他要留在这里呢?”

听他们的描述,这里黄沙漫天,来来回回就这些人,在这待着,没有前途,没有未来。年轻人当然会想往外边跑,看看更大的世界,苏辛泉这么锱铢必较又满腹诗书有些本钱的人,怎么会甘心待在这里。

小陈公子撇了撇嘴,“可能是怕去外边了就泯然众人了?”赵怡同听着,手上动作不停。

“毕竟他在这里,少说也是个头头。”

赵怡同有些疑惑,他这话可以说是有些不留情面,便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也怯着他呢,”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是朋友,还会告诉你他的话吗?”

赵怡同把药包捆上,草绳纠缠着打成了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辛泉也是把他当朋友才告诉他这种丢脸的事的。

这话没法说,她没立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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