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周围人的奇怪目光，林宥安问陈轲：“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陈轲笑着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向桌子另一边的蒋辰溪，“是你的蒋学姐给我发的消息。”
陈淮彤在一旁笑了一下：“嘿，蒋辰溪，你这是担心我们吃了小林还是怎么？招呼都不打就把陈轲搬过来可还行。”
蒋辰溪嘿嘿一笑，显得有几分心虚：“那不是怜惜我们小林这朵娇花嘛。”
“哼，”陈淮彤嗤笑一声，“到时候再和你算账。今天……”
“今天就先这样吧。”陈轲发话了，桌子底下的手拉住林宥安的，“我们还有事。”
“诶诶诶，”有人起哄了，“这才刚来就要走？”
“还要带走我们的小林！”
“不让走不让走。”
林宥安看着大家明显喝了状态，侧头看了一眼陈轲，小声凑过去说：“……他们喝酒了。”
陈轲捏了捏他的手，面色平静地朝着一桌人说：“我来的时候已经买完单了。”
众人顿时沉默，喝水的喝水，喝酒的喝酒。
陈淮彤无可奈何地说：“行，你有钱你厉害，快滚。”
陈轲拉着林宥安就走，等出了餐厅，林宥安才注意到他两手空空：“你带来的那个东西呢？”
“哦，那是给陈兆丰送的饭。”陈轲无所谓道，“反正都凉了，就算送过去他也不吃。”
“这样。”林宥安回想起刚才陈淮彤说陈轲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忍不住笑了一下，“那我支持一下你吧。”
“谢谢。”陈轲也忍不住笑，问他，“你刚刚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林宥安回想了一下，故意道：“刚刚他们和我说，叫我参加活动。”
“什么活动。”陈轲无奈地弯弯眼睛，“你啊，少参加点活动，多关注一下学习吧。”
“你怎么也……”林宥安鼓了下脸，“和我老师似的。你从哪儿听来的？”
“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的事情。”陈轲说，“很多人都知道你。”
“打听？”林宥安眯了眯眼睛，怀疑道，“这得是找我们专业的打听的吧？”
“我在学生会，”陈轲还是笑眯眯地，“找个工学院的问一问也不难。”
“你到底……”林宥安想问他到底关注了自己多久，临到头又没问出来，而是说，“我今天本来打算去医院看看的。”
陈轲脸上的笑收了些，眼神紧张起来，问他：“去医院做什么？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挺舒服的。”林宥安老实说，“就是心里不太舒服。”
“你们都不想我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林宥安坦白说，“但我很想知道。”
“……嗯。”陈轲顿了顿，而后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脸，低笑一声，“是我太自私了，没考虑的你的感受。”
“嗯哼。”林宥安闻言也没什么波动，像是默认了陈轲的认错，“那你坦白一下吧。”
“坦白……什么？”陈轲愣了一下，不知道林宥安说的具体是哪一个。
“我看你根本不知道错。”林宥安老师附体，就差拿个小皮鞭打人了，“我身边还有没有你的眼线？除了蒋学姐。”
陈轲不说话了。
林宥安眯着眼睛在旁边瞧他，怎么会看不出是陈轲存心搪塞，还是不想告诉他。
两人磨蹭着下了楼，外面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春夏交际的温度在烈日下更多了几分炙烤的味道。
林宥安用手掌遮住眼睛，似乎忘了刚才的问题，对陈轲说：“现在去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你要去公司忙，你就去，但也记得劳逸结合。”
说的话非常公事公办，很符合一位相亲对象该有的人设。
陈轲正纠结着怎么开口、到底要不要开口，哪能让林宥安就这么回家，几乎是脱口而出：“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林宥安疑惑了，“去哪儿？你要和我回家？”
“不行么？”话都说了，陈轲只能硬着头皮接。
“见家长见上瘾了你是。”林宥安哭笑不得，不管陈轲是不是真心实意，他自己先拒绝了，“我不要我拒绝。我相亲相够了。”
“只和我相一次就够了，”陈轲闻言莞尔，低头在林宥安耳边轻声说，“是吗？”
林宥安推了他一下，转移话题：“那还是回学校吧。”
“回学校我也不能去你的寝室。”陈轲说，“去我那吧。”
林宥安警惕道：“去寝室要干嘛？你又不是女的，和我去寝室也ok啊？”
“和你单独聊聊。”陈轲曲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你。”
“我妈可说了啊，”林宥安再次搬出亲妈，忍不住偷笑道，“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又拿阿姨来压我。”陈轲也笑，“我看你演戏也挺上瘾的。”
林宥安走出去两步，忽地回头，看着阳光下白得发亮的陈轲，突然有一瞬间的耳鸣，随之而来的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最后归于周围的虫鸣。
原来这么早就有虫子在叫了，他不由自主地想，原来不止有夏天才热闹。
“那你带路吧。”各自沉默了半晌，林宥安说。
陈轲是开车来的，两人步行到医院旁边的停车场，打开有如笼屉盖子的车门，钻了进去。
再一次坐上陈老板的车，林宥安的心境与头一次已经截然不同。
他自觉地系好安全带，看着车载的屏幕问：“你平时不听广播吧？”
“嗯，嫌吵。”陈轲如实回答，“你想听就打开。”
林宥安按下音乐播放，也说：“我也不喜欢，就我爸爱听那个。一个接一个的奇怪音效和笑点，老年人我理解不了。”
不那么熟悉的前奏缓缓流泻而出，林宥安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曲信息，确认了这是德彪西的另一首，只是对他这个学钢琴到最后只是为了应付考级的业余非爱好选手来说，他根本认不出后面的一串法文是什么意思。
“你很喜欢弹钢琴吗？”林宥安直接问了陈轲，他不太想自己再一个人想东想西，索性有什么问什么，“我看到了你床头的照片，那个比赛我也参加过，竞争还挺激烈的。”
“……一般。”陈轲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瞬息之间又放松了，用一种调侃又隐约带着自嘲的口吻说，“主要是为了讨人喜欢。”
这点林宥安不说感同身受，也多少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是被逼着学的：“我小时候也学过，都是我妈要求的。现在早都还给老师了，除了证什么都没剩下。”
他顿了顿，突然真心实意地说：“那你还挺厉害的。不像我，参加比赛都是陪跑。”
陈轲没有回答。
直到林宥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疑惑地抬头看他时，陈轲才纾尊降贵地颔首，说了个“嗯”。
林宥安：“……？”
林宥安有点摸不着头脑，就继续说：“不过……我这技能倒是让我在上学的时候出了好几次风头，全校表演什么的。”
陈轲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嘛，”林宥安也偷瞄对方一眼，似不经意道，“就这样我也没早恋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陈轲浑身一僵：“……哦？”
他不着痕迹地、语气尽量轻描淡写地问林宥安：“你高中的时候，没谈过恋爱？”
“高中这么辛苦怎么谈啊？”林宥安说完，更是震惊，“难道你高中的时候还有空谈恋爱？不对吧，听说你和我们一样大，为什么你已经读大四了？”
突然发现了华点的林宥安迟疑道：“……该不会陈锦年的跳级，就是跟你学的吧？”
陈轲默不作声，但事实摆在眼前，这是有且仅有的唯一解。
林宥安忍不住在一旁鼓起了掌，由衷感叹道：“你真的太厉害了。”
被小林老师这么直白的夸，陈轲方才的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瞬间荡然无存，说话也情不自禁地飘了起来：“那小林老师是竹马派，还是天降派？”
林宥安察觉他话里有话，追问：“谁是竹马，谁是天降？”
不小心说出心里话的陈轲：“……”
“就，小林老师该不会不知道吧。”陈轲在斑马线前停下，扭头看着林宥安，表情相当无辜，“那天那个外校的男生喜欢你。”
“……谁？”林宥安当真不晓得，还反应了一下“外校男生”说的是谁，“你说李宇鹏？”
陈轲点点头，绿灯亮起，他的视线回到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再次收紧。
林宥安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事实是真是假，因为此时此刻，他想到了那天李宇鹏非要拉着他说陈轲坏话的行为，再联系一下现在——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林宥安虽然是问，但其实心里已经下了决断。
陈轲：“……哎呀，又是红灯。”
“这也和我失忆有关系。”林宥安见他不回答，继续推测。
陈轲：“……”
他叹了口气，看向林宥安。
林宥安却跟他摆摆手，十分大度地说：“没事，你要现在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陈轲松了口气，又听见对方说：“反正等下到你家，你不说也得说。”
陈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