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回，谢一舟没有立刻回答她。
符遥从紧张中抬起头，发现谢一舟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那双瞳孔晦暗，情绪复杂，仿佛酝酿着一场深沉久远的风暴，突如其来，无法抵抗。
过了很久，久到符遥以为自己等不到一个答案了。
“应该吧。”
谢一舟忽然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上的球赛，“我一般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
符遥点了点头，她攥紧手里的笔，说不出话来。
胸膛里，是一声比一声放大的心跳——砰砰、砰砰，像夜空里蓦然绽放的烟花。
穿越之后，她晚上睡不着时，自己偷偷想过好多次。
想谢一舟在大巴翻车时护住她，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是下意识的本能？男生的责任感？
或者，只是简单的友情关照？
……还是，谢一舟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符遥想起在大巴上，谢一舟主动递给她的那只黑色耳机。
——“我以为你想要。”
她记得谢一舟这么说。
她想要，所以他就给了吗？
“……”
符遥不期然想起，下雨时撑在她头顶的那把伞，他手心里折好的两只糖纸小兔。
一幕幕画面在她眼前旋转回放。
大学时的谢一舟没能说出口的心意，在十七岁的谢一舟嘴里得到了确认。
好多好多的惊喜，就像小兔子一样，争先恐后地从她胸膛里往外蹦。
符遥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天上的星辰。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嘴角一直咧到后脑勺，把头埋在臂弯里，偷乐出声。
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有那么好笑么？”谢一舟瞥她一眼，心头翻滚的情绪连自己都陌生，“你问这些干什么？”
符遥笑够了，从臂弯里抬起头。
她随手扯了一张抽纸，按掉眼角的泪，“没有，我就是……太开心了，忍不住。”
谢一舟：“……”
符遥直起身子，亲热地拍了拍谢一舟的肩膀，把抽纸放回他桌面。
“谢一舟，我觉得你这个洁癖的习惯很好，非常好！”
“……什么？”谢一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继续保持啊。”符遥歪头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
转眼就是周末。
舍友都回家了，就符遥一个人在宿舍。
她躺在床上，提前给符建川和彭兰打了个电话，“对，这周不用来接我。闻悦说想来这边逛逛，看看学校啊环境啊什么的……没事，我就随便带她转几圈。”
“钱包还鼓着呢，放心。”
“嗯嗯，绝对不乱跑！”
挂断电话，彭兰还是给她转了五百块钱。
符遥看了眼时间，打算提前到车站去接闻悦。
依闻悦的脾气，下车第一眼没看到她的话，能扑上来把她掐死。
一碗豆符花：【我到大厅了。】
闻鸡起舞：【嗯，我也准备到站了。】
屏幕上，闻悦的头像显示“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
符遥觉得奇怪，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闻鸡起舞：【我先跟你说个事啊，我在动车上碰到熟人了。】
一碗豆符花：【谁？】
闻悦发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待会你自己看吧。】
一碗豆符花：【……】
符遥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退出跟闻悦的聊天框，琢磨了一下，给谢一舟发消息：【同桌，这边有什么特色美食街吗？】
周末到了，老曾法外开恩，把谢一舟他们宿舍的手机都还了回去，周一再上交。
符遥等了一会儿，没见到谢一舟的回复。
倒是听到远处传来格外响亮的一声，“遥遥！”
符遥抬头望去，还没见到人就开始笑起来。
闻悦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扑上来，连后头的行李箱都不顾了。
符遥回抱她，“带那么大个箱子，你这是住两天呢，还是打算住两个月啊。”
闻悦没吭声，过了片刻，把头埋在她脖颈处，“呜呜呜……”
“喂喂喂——”符遥被她这么一弄，鼻尖也开始发酸，“太久没见我，激动得哭了？”
“哭归哭，鼻涕别擦我衣服上啊！”
“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女人，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实高……”闻悦一边哭，一边恶狠狠用她衣服擦了两把，“我早说想跟你一块儿转过来，反正我这成绩在哪都一样，但我爸妈又死活不给。”
符遥从包里掏出纸巾给她，“得了，就你还过来。别原先能上一本的，后来掉去二本，跟你的篮球队长姻缘断绝。”
“那你呢？”闻悦接过纸巾，用力擤了下鼻涕，盯着她看，“你可是能上重本的苗子，你就不怕来到这边，成绩退步？”
“……”符遥被噎了一下，干脆转移话题，“对了，你刚发消息说遇见的熟人，在哪呢？”
闻悦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转身，朝背后努嘴，“喏，看见没。”
“……韩鑫？”
符遥眯起眼睛，仔细看清楚那人，顿时大跌眼镜。
好久不见，韩鑫打扮得一如既往地骚包，白衬衫一尘不染，好歹这次没戴他那副金丝眼镜。
符遥赶忙把闻悦拉到隐蔽处，“他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知道。”闻悦吊儿郎当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之前韩大少爷问我你为什么转学，我说你追爱去了，他不信。现在……估计是想亲自来问问你吧。”
“……”符遥听完，一个脑袋两个大，“你怎么不干脆说我跟人私奔算了？”
“那不成。”闻悦跳起来，笑嘻嘻拧了一把她的脸，“你要私奔只能跟我一起。”
说话间，韩鑫已经朝她们俩走了过来，率先打招呼道：“符遥。”
符遥勉强冲他笑了笑，“好巧。”
“不巧。”韩鑫回了她一个虚假的微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符遥：“……”
“我之前发给你的消息，你一直没回。”韩鑫说完，扫了她手中攥着的手机一眼，“作为班长，又是多年同学，我当然要来看看你状况怎么样。”
韩鑫给她发了消息？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符遥沉默几秒：“其实真不用……”
“走吧。”韩鑫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拎过闻悦扔在背后的行李箱，“刚好我陪你们两个女生到处逛逛，拎包买奶茶什么的，不用客气。”
符遥落在背后，跟闻悦对视一眼，用口型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闻悦推她，“算了算了，先去酒店放包！我慢慢再跟你说。”
符遥回头，“不是，我们真的跟他一起……？”
闻悦眼睛心虚地瞟了一下，这回倒是一反常态帮韩鑫说话了，“哎呀人家来都来了……你就当是多了个拎包小弟，没事的。”
她们订的酒店在市中心。
这边符遥也没来过，看上去确实比一中那边老城区要繁华点，至少商铺还是齐全的。
符遥只提前订了一个双人间，韩鑫下了出租车，也到前台给自己订了个单人房，就在她们隔壁。
看来，还真是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
“什么情况啊？”符遥把闻悦轰进房里，马不停蹄开始审问，“韩鑫怎么知道我转学来这边的？”
闻悦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好吧，我承认，确实是我告诉他的。”
符遥：“？”
眼看符遥即将暴走，闻悦赶忙把她往床边一拉，“坐下说！”
符遥哼唧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我问你，你跟韩鑫从初中就开始同班是吧？”闻悦熟门熟路地从符遥口袋里摸出颗奶糖，塞到嘴里，一脸老谋深算的表情。
“对。”
“那你没发现……韩鑫其实，一直有点暗恋你吗？”为了避免隔墙有耳，闻悦特意凑近她，小小声说话。
符遥：“……”
她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所以他压榨我，一直叫我帮他带早餐，是因为暗恋我？”
“那时候你们还小嘛，男孩子不懂事。”闻悦挥了挥手，“我觉得他只是想找理由想跟你多接触。你没见韩鑫总是包庇你，你迟到啊不写作业啊，他从来不记你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沉默片刻。
符遥忽然板起脸，盯着闻悦，“说吧，韩鑫怎么收买你的？让你说他那么多好话。”
“怎么可能！”闻悦一脸不高兴道：“老娘富贵不能淫的好不好？”
符遥眯起眼睛：“如果说谎，罚你这辈子都摸不到腹肌。”
“真是狠心的女人！”闻悦不可置信，“好吧，我说。就是之前你爸妈不是向学校举报‘灭霸’体罚学生嘛。我就让我爸打听了一下，本来学校领导是想把这事压下来的，结果没过两天，教育局也收到了举报信。”
符遥：“……”
“举报信里，‘灭霸’的罪名又多了一条——教师收礼。据说名单十分详尽，时间地点人物礼单，什么都有。”
“……”
闻悦摸了摸下巴，“通告下来，证据确凿，现在‘灭霸’已经被撤职了。”
符遥听完，眼中情绪复杂，“这跟韩鑫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韩鑫前一天刚问我你转学的事，第二天那封举报信就到教育局了。据说啊，韩鑫他爸妈都是律所的。”闻悦啧了一声，暧昧道：“你应该知道‘灭霸’很喜欢韩鑫，平常做事都不避着他吧？”
符遥怔了一下，“他……”
“你知道老娘之前对韩鑫一直没什么好感，觉得他就是花孔雀一个，斯文败类。”闻悦往后躺倒在床上，嗤了一声，“但是他这事做的吧，有担当，像个男人。”
符遥剥了颗糖扔进嘴里，没说话。
“现在人家都追你追到另一个城市来了……”闻悦拉过符遥的手，在她手心画圈圈，“怎么样大小姐，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