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董卓祸乱朝纲,废立皇帝,人人得而诛之。
如今他死于自己的义子吕布之手,等于两头豺狼互相残杀,消息传遍天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大声叫好。
曹昂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就回到书房要给在前线督战的父亲曹操写信,告知这一喜讯。
他正写的兴起,却没注意到丁夫人带着侍女来了。
见他十分专注,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都下去,而她自己进了书房,又看一旁的窗户半敞着,冷风直吹屋里,忙上前去关上。
许是动作大了点,发出了‘吱呀’声响,这也引起了曹昂的注意。
“母亲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孩儿一声?”他赶紧放下笔,走上去扶她。
“看你下笔入神的很,就没舍得打扰。”丁夫人任由儿子搀扶着走到书桌前坐下,“这是写什么呢?”她顺手把帛书拿过来看。
“是写一则喜讯,母亲,您知道吗?那奸贼董卓死了,还是死于他义子之手,真是大快人心啊。”
“孩儿还听说长安已经光复,现如今由司徒王允主持政务,素闻王司徒最是忠心于朝廷,想必很快就能肃清董卓党羽,重振大汉威仪。”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曹昂兴致勃勃的跟她说起此事,眉眼间都是喜色,可见是真的为此感到高兴,觉得国家复兴有望。
丁夫人当然知道这件事,整个曹府所有的消息必然要先通过她才能传递开来,不过她却故意装作事先不知道,而现在才知道的样子。
“是吗?听起来的确是个好消息,如果长安已经光复了的话,那你妹妹,或早或晚也该回家去了。”丁夫人故意加重语气强调后半句。
“什么?”曹昂一愣。
“你不是说长安已经光复了吗?那想来陛下也一定大安了。”
“你妹妹如今虽无父无母,但到底还有陛下这个亲弟弟在,现在家里安生了,自然要回去。”
“万没有说,一直待在咱们家的道理。”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儿子的神色。
“可长安毕竟才安定下来,具体情况如何,还未可知啊。”
“至于陛下,他比妹妹还小好几岁呢,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如何保得妹妹周全?”曹昂想也没想就开始反驳,可见心里是真急了。
“你也太小看人了,就算陛下年岁小,照看不得你妹妹,可长安不是还有什么王司徒,李司徒的大汉忠臣在吗?”
“早些时候董卓奸贼祸乱朝纲,他们敢怒不敢言,眼下董卓已死,他们若得知了你妹妹的所在,又岂能不接回去?”
“况且你妹妹再过两三年就要及笄,也是时候说亲事了,老是住在外人家里又像什么样子?”
“届时便是长安无人来接,我和你父亲也总得想法子把她送回去的。”丁夫人的话音未落,他便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不行。”
“为什么不行?”眼看儿子上钩了,丁夫人强忍心中兴奋,一本正经的询问道。
“你妹妹到底也不是咱们家的人啊。”她明面上阻止,实则在暗戳戳提示。
“就算……就是她不是咱们家的人,可现在回长安也实在危险啊。”
“即便不提长安的局势,便只说从东郡到长安这山高路远的,还要经过许多诸侯的辖区,万一他们心怀不轨如何是好?”
“依我看,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让妹妹在咱们家住着吧,等将来局势明朗,天下安稳了,再……再送回去也不迟啊。”
曹昂强装镇定,实则心里早就慌了,越说到后面,他就觉得越难受。
“你这考虑的很周到啊,那就这么写吧,告诉你父亲,想来他一定也会觉得欣慰吧。”
丁夫人早已看穿一切,但是就是不点破,还故意反着说,并把那张帛书递到他面前,示意他照办。
“母亲,孩儿……孩儿觉得,这件事不能光我们同意,最重要的,还得问问妹妹自己的意见呢,要不然先别写了吧。”
曹昂抬了几次手,到底也没把帛书拿过来继续写,还组织语言试图阻止。
“说是也是啊。”丁夫人见状,心里偷笑不已,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点了点头。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她把那帛书放到桌上,然后嘱咐了一句后,就离开了,徒留曹昂一个人坐在书房发呆。
他一夜未眠,殊不知,刘琼也睡不着,还把慧儿喊到内室,陪她一起休息。
慧儿放下系在床两边的床幔,又给刘琼掖了掖被角,这才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躺在她旁边轻声说着话。
“女公子,今儿听说董卓那大恶人死了,奴婢真是高兴。”
“当初他在咱们家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连女公子的长兄也是让他害的。”
“如今他得了这个下场,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呢。”
“听说杀他的人是温侯吕布,以前只道这人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想今日他却肯为国除贼,大义灭亲,可见也是个忠臣呢。”慧儿的声音很是轻快。
“忠臣?哼!”刘琼闻言却扯了扯嘴角。
“你也太高看吕布了,他认了两个义父,一个是丁原,一个是董卓,两个也都被他所杀。”
“董卓只用一匹赤兔马便使得吕布杀了丁原,投奔于他,而后王允又设了连环计,只用一个貂蝉,便又使吕布杀了董卓。”
“此番种种,与其说这是吕布忠心于大汉,倒不如说,他是忠于自己的欲望,又被人加以利用,最终才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结果罢了。”
只有几句话,刘琼就把吕布的杀人动机分析明白,而慧儿也惊讶于公主所知之多,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公主本来也不是寻常人,再怎么神异的事,她都跟着经历过的,现在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都是小意思啦,所以她非常轻易就接受了这点,并深信不疑。
“要是这样的话,那长安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女公子,我们好像暂时回不了家了吧。”慧儿更担心这个。
“哪个在你耳边嚼舌头了?怎么,曹府的安生日子过腻了,打算回去试试水深火热啊。”刘琼看了她一眼。
“安生日子也好,水深火热也罢,奴婢命贱,在哪儿都一样,可女公子不同,您是金枝玉叶,总得为自己打算啊。”慧儿侧过身去看向刘琼。
“女公子如今没有父母护持,兄弟年纪又小,便是有叔伯宗亲,却也不知底细。”
“眼下又是乱世,卖儿卖女都是寻常,何况是隔了一层的侄女呢?他们多半不会真心待女公子的。”
“倒不如趁着现在还自由,先寻一个依靠,将来也不至于求告无门,终身无着啊。”慧儿是真心实意为她打算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谁是我的依靠,哪个又能做我的终身啊。”刘琼却不答反问道。
“女公子,恕奴婢多嘴,倒是觉得大公子人不错,虽然只相处了几个月,但也足够看清对方的为人了。”
“他进退有度不说,还极为体贴女公子,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又不似寻常男儿那般看不起我等女流之辈,行为举止更是十分得体,不曾有过丝毫越矩。”
“最难得的是,奴婢看的出来,他心里是有女公子的。”
“虽说你们两个现在还小,都还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可这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婚嫁之事总要商量些时候的,短则几个月,长则大半年。”
“若是再赶上权贵娶亲,乃至皇室婚礼,更是讲究排场和礼仪,前前后后拖上三五年也是有的,届时,女公子和大公子也就到了岁数了。”
“若是这几年咱们都不回长安,而是依旧住在曹府,那必然会对大公子知根知底,曹家也绝不敢有丝毫不敬。”
“如此想来,这倒是一门好亲事了。”慧儿说了一大堆,一心一意就只为刘琼的将来考虑。
“瞧你说的这许多话,没一句不是为他当说客的,这一时半会儿,我倒分不清你到底是谁的人了,我才多大,说什么亲事,讲什么婚嫁,也不害臊?”
“还是说你自己觉得他好,便想我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儿了?”
可刘琼却不接她的话茬儿,只背过身去不看她,却又扔了许多问话过来,听着是责备,但其中又没有生气的意思。
慧儿跟随刘琼多年,如何不知自己这是说到点儿上,只公主面薄心软,不肯承认罢了,这才寻了个由头随便说两句的。
“奴婢一片真心皆是为了女公子,以您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王孙公子不得抢着上门提亲?”
“可谁又知道除去他们衣冠楚楚的表面后,背地里又是怎样的荒唐无度呢?”
“而大公子呢,他现在虽无爵位,也无官职,但文武双全,早晚必做一番大事业。”
“且他生的又俊,人品又好,这样的好男儿,那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女公子当真就不动心吗?”
慧儿还不放弃,继续游说,可凑过去一看,却见刘琼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慧儿见状,也只能摇了摇头,随后躺回自己的被窝,没一会儿也就睡过去了。